黑荆棘安保公司。
克莱恩凝聚残余的灵性扔出的阳炎符咒，使日光在梅高欧四头上爆炸，使她的身体瓦解，体内的邪神子嗣被遭到彻底的净化。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转过头，就看到仍然手捧圣赛琳娜骨灰盒的队长朝他望来，脸上露出了温和而轻松的笑容，如往常一般开口：
“我们拯救了廷根。”
那颗心脏停止了跳动，即将消散……骨灰盒从他的手中滑落……一只肤色苍白的手掌穿透了克莱恩的胸口，皮靴的主人取走了圣赛琳娜的骨灰。
视野黯淡前，他的脸颊上仿佛感受到了一阵死亡般寒冷的微风，眼前逐渐放大的地板边缘，似乎涌起了一阵变幻着黯淡色彩的雾气，拂过一截裹尸布般的破烂长袍。
头戴蛇冠、身披血衣，却有着充满亵渎感的华美气质，称号为“炽天使”的海伦·索莱尔本体投影抬起左手，指向已经变得闪烁而虚幻却还没有彻底消失的邓恩的心脏。
在她的行动间，缠绕全身的沉重锁链互相碰撞，发出冷钝的声响。
漆黑的坚冰包裹起邓恩·史密斯残破的躯体，地板上的心脏无影无踪，黑冰内的身体却重新开始了微弱的心跳。
“我诅咒你的死亡。”
她开口时声音低哑，鼻音很重，仿佛大梦方醒。
黯淡的彩雾涌入黑色的冰层，在值夜者几乎完全丧失体温的皮肤表面融化。
血袍下的赤足踏过化作废墟的战场，走到已经毫无生命迹象的克莱恩前方。
“我等待你的苏醒。”
她弯下腰，从克莱恩·莫雷蒂的尸身上拔下了一把头发。
……
有着凋敝花园与暗红色烟囱的房屋里，一支古典的羽毛笔无人操控，却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立起来在纸上书写。
“雪伦夫人正巧将‘原初魔女’的神像放在旁边，这与‘3-0271’的效果产生了联动，镜中的雪伦夫人念出了禁忌的尊名，这引起了某位天使的关注。”
“梅高欧丝变成了怪物，战斗开始了，在圣者骨灰、‘血管小偷’和奇怪出现的高级符咒的帮助下，梅高欧丝死亡了，神灵的子嗣被驱除了，圣赛琳娜骨灰的力量也受到了严重创伤……”
（羽毛笔翻过一页，将原本已经写好的文字涂掉了几行。）
“被镜中的雪伦夫人引来的天使救了濒死的邓恩·史密斯，可惜的是，这以诅咒的形式呈现，对于活下来的邓恩·史密斯来说，这是更大的隐患。”
“祂发现了进入灵界的因斯·赞格威尔”
（大片墨水的污渍在纸张上晕开。）
一只手握住了径自划动的羽毛笔，手的主人有着暗金色的短发，以及轮廓极深的面孔。
他飞快地扫了眼已经写下的内容，将一些段落勾去，随即在最下方添补上全新的内容。
“然而，收到克莱恩讯息的阿兹克·艾格斯已经从贝克兰德赶回廷根，而那位天使不想在这里与阿兹克·艾格斯发生冲突。”
“祂离开了廷根市的故事。”
“因斯.赞格威尔以剩余的死神后裔特性布置仪式，服食下圣赛琳娜的骨灰，成功从‘死神’途径的序列5‘看门人’晋升为‘黑夜’途径的序列4‘守夜人’，由此获得神性，成为半神半人的强者。”
……
到目前为止，海伦召唤本体投影的次数已经用尽，但这具容器仍能维持正常的行动。
不过，如果再强行召唤本体，或是遭到高序列的攻击，那么不光是容器损毁，她作为分身的这部分精神与灵性也将无法回归本体，以至于异化或是彻底湮灭。
一头暗红长发已彻底转黑，只有发梢还残留着些许血红的颜色。
沉睡的本体最近灵性似乎变得活跃了……
从安乐椅起身拉伸时，容器内部骨骼发出了机械急需维修似的不详咯吱声音。
夏尔夫正式进入贝克兰德的社交界经营人脉后，雪曼自告奋勇接过了一部分与圣殿兄弟会联络的工作。她能通过“仲裁人”休得知一些贝克兰德东区的消息，还能通过夏尔夫接触到下级贵族与官员的圈子，再与兄弟会的情报进行统合。
圣殿兄弟会带来了因蒂斯的消息……贝克朗留在特里尔的情人接受了一笔来自索伦家族的馈赠。而兄弟会派去调查此事的成员不久后叛逃，根据占卜结果推断，他的目的地正是贝克兰德。
在她第二次使用本体降临而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极光会抓到了兰尔乌斯，又让他找到机会逃跑，现在还没有听说有新的结果。
心魇蜡烛已经由雪曼送回丰收教堂，换回了一个大地的祝福。
罗塞尔再次掉线，陷入与污染的争斗，乌洛琉斯离开了鲁恩，不知跑到了哪里追寻唯一性的踪迹，真实造物主在廷根降临失败后，贝克兰德那座祭坛她一点也不想沾手。
那一天——她到得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迟，于是隐藏在灵界眼看着“占卜家”途径的值夜者使用太阳领域符咒击杀了提前降生的真实造物主子嗣。
要不是那名值夜者的净化效果惊人，接下来她就会亲自动手清除那名“神子”。海伦不清楚兰尔乌斯到底设计了一个怎样的仪式，也承认排除特性对于真实造物主来说或许是维持一段短暂清醒的有效手段，但一想到那个仪式可能涉及到“交合”，她心中就只剩下狂暴的愤怒。
即使真实造物主不再是她认识的“米哈伊尔”，祂的存在依然让她感受到后者难以断绝的痛苦。
二百多年前，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苏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位倒吊在十字架上受难的邪神。“杨海洛”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成了这位神祇的眷者，被送到北大陆，甚至在还没有成为非凡者时就掌握了当时初创立不久的极光会势力。
成为“刺客”后，她在梦中遇到了米哈伊尔，在对方的鼓励下一点点试探真实造物主的容忍程度，结果发现祂的态度简直堪称有求必应。即使她突发奇想要去魔女教派卧底，后来又单方面宣布从极光会辞职和代罚者结婚，真实造物主都一边胡乱呓语，一边实现了她的心愿。
再后来……她得知了第三纪元被掩盖的历史，也失去了进入梦中混沌海和米哈伊尔交谈的能力。
海伦展开《贝克兰德邮报》，她的视线立刻被挤在角落里的一则广告吸引。
“夏洛克.莫里亚蒂，擅长处理各种事务的私家侦探，收费合理，严格遵守保密原则，居住在乔伍德区明斯克街15号。”
夏洛克·莫里亚蒂，是个侦探。
啊？？？
她抽出神秘学手机，咔嚓拍张照片发了离线消息过去。
【杨：赌上我爷爷的名义，这一定是个好侦探。】
【黄涛：[自动回复]充值请按1，查询余额请按2，投诉请挂断，选择污染进入人工服务……】
随后，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她抓起斗篷走出佩斯菲尔街。
勇敢者酒吧后巷。
昏暗的小客厅里仅有茶几上点着一根蜡烛，十几个头戴兜帽的身影模模糊糊，彼此都遮掩着面容。
做同样打扮的海伦一边漫不经心听着其他人的交流，一边接通了克斯玛的祈祷光点。
气质阴郁、五官英俊的“幽暗圣者”手捧一串黑十字念珠，眼眸微垂，语气谦卑：“女士，魔女教派的‘绝望夜莺’找到了我们，祂谈起了我们在廷根的失败。”
‘都已经失败了，还问什么？’
“祂说您救了黑夜异教徒的值夜者……您打算如何处理祂的冒犯？”
——真实造物主的信徒在途径顶端的影响下，几乎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然而在这次的神子降生事件上，却又依据乌洛琉斯的建议对她隐瞒。
她不认为命运天使有什么别的心思，但这件事的确揭示了双方微妙的偏离，她希望分裂的米哈伊尔能重新回归完整，感情上却不想真实造物主现在就打破壁障进入北大陆。源堡异动，古老的权柄逐渐苏醒，末日即将降临，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何必现在就成为七神的首要打击目标，更何况……
‘因斯·赞格威尔把神子也写进了故事里，你说魔女教派事先知不知情？’
海伦在兜帽的阴影下嘴角翘起，眼神却充满冰冷，用灵性回应道：‘而那个值夜者的小队长前一天凌晨恰好杀了她们在廷根的序列6，杀得好啊，死了多可惜。如果还有谁来打听，你就这么告诉他们好了。’
她的魔药配方几乎全部来自魔女教派，就连序列1材料也是七十多年前从当时还是序列0的奇克身上硬撕下来的，早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把这个理由抛出来，谁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海伦不打算说出那天在场的还有个让她察觉了微弱的源堡气息的“占卜家”——拉拢还是敌对，都得等过些天去明斯克街见到那个侦探再说。
说完，她掐灭了祈祷，重新将注意力投向聚会。
聚会开始后才被临时带过来加入的新人打开卷烟盒，低声说道：“这是我从一具尸体上得到的事物，我并不清楚它有什么作用，只是觉得似乎很神奇，或许各位之中有人认识它？”
海伦的视线立刻落在那团深红色果冻般的“猎人”特性上，她环顾一周，见没有人主动开口，便出声打破了沉默。
“五百镑。”
——“猎人”的非凡特性，对于她这具快要报废的容器来说，算是种用得上的补药。
……
星期二下午。
坐在客厅里翻看玛丽夫人派人送来的资料的克莱恩再一次听到了门铃叮当作响的声音。
今天生意还真不错……心里嘀咕的克莱恩拉开房门，外面站着一位身披男士夫拉克外套，身材苗条的女士。
她黑红混色的发丝柔顺富有光泽，却只用朴素的皮绳松垮束起，几缕碎发在耳边晃动。墨绿的窄袖高领散步服设计简洁而优雅，与华丽的宝石耳坠相映成辉，胸前却挂着一串暗淡无光的陈旧念珠。这身打扮有种说不出的混乱感，甚至让人一时间忽略了她的容貌。
“你是莫里亚蒂侦探？我有一个委托。”
这位新上门的客人长相异常美丽，一双冬日湖面般的冷灰色眼睛透出几分危险的气质，似乎难以接近，微笑起来时又很柔和，充满了矛盾的魅力。她看起来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外等待主人邀请，却又好似女王陛下示意仆人赶快引路。
果然，在他说出“请进”之后，她便不客气地径直走进客厅，坐在了安乐椅上。
“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不加糖。”
转身烧水的时候，克莱恩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背上，毫不掩饰。
声音有点耳熟……一定在哪里听过……就在最近。
他的灵性直觉突然微微一动。
是昨天非凡者聚会上花五百镑买下“猎人”特性的那位女士！她是“猎人”？还是替别人购买？
他端着两杯咖啡回到茶几边，对方道谢时仰起脸的模样，比起猎人反倒更像魔女，而且还是序列不低的魔女。
“女士，你想委托什么事情？怎么称呼你？”
“寻人。”
她翘起嘴角，笑容仿佛让人移不开眼睛：“名字嘛……叫我海伦就好。”
克莱恩借由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一瞬的恍神，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海伦女士，你要找的人是谁，有什么特征？”
“我忘了问他叫什么，好像是桑松……某某·桑松。他是圣殿兄弟会的叛徒，过去一直在因蒂斯共和国活动，有人说他已经潜入贝克兰德。这是他的资料。”
海伦递来一摞纸，克莱恩低头装作仔细研读，才维持住了冷静平稳的声音：“圣殿兄弟会是那个雇佣兵组织？箴言‘万物皆虚，万事皆允’的那个组织？”
“我可没给土豆会搬运过这条箴言，”
茶几对面处处透着古怪的客人翘起一条腿，十指交叉，轻轻一笑：
“侦探先生，你叫夏洛克·莫里亚蒂，你的宿敌是不是亚森·华生？”
“……”
话音落下，克莱恩忘记了用“小丑”的能力控制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莫非我与罗塞尔某部小说里的角色重名了吗？”
“你怎么不去问问神奇的海……不对，柯南·道尔呢。”
“……怎么问？打电话？这边也有卫星信号吗？”
“卧槽起猛了，贝克兰德通5G了。”
“真的啊，给我来张月卡套餐□□谢谢。”
不知不觉从嘴里冒出了久违的中文，克莱恩愣了愣，才抬起头望向海伦——这位气质危险的同乡人表情柔和下来，颜色极为浅淡的眼瞳里满是怀念。
“我从报纸上看到你的广告，就决定过来看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杨海洛，‘魔女’途径。”
杨海洛，这名字很中性啊……克莱恩沉默了一下，坦诚说道：“我在罗塞尔的日记里看到过你的名字。”
“看来我不需要额外地证明自己。”
“我是周明瑞，‘占卜家’。除了黄涛之外，你还遇到过别的穿越者吗？”
海伦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没有。你是怎么来的？”
“我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本方术书，尝试了一个里面的仪式……你呢？”
“差不多，我在耶路撒冷的大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的时候，眼前一黑就突然到这边了。”
克莱恩克制地点点头，忍不住抛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回去吗？”
“不知道，不过，我并没有寻找过，也不打算去找。但你大可以试试。”
魔女笑盈盈地托腮望着他。对于这个答案，克莱恩说不上失望，也不打算对明显是私人的原因追问下去。
对于和自己拥有相同来处的老乡，就算还不能确定对方能不能相信，心里还是下意识放下了大部分戒备，而对他来说最难受的就是一旦不再全力抵抗，很容易就会在魔女的影响下陷入痴迷。
为了转移注意，他继续提问：“你是‘魔女教派’的成员吗？”
“我和奇克的关系不大美妙，”海伦一脸坦然地摊手，“为了不让她们发现我的存在，破坏我的平静生活，我都没用本体出来。你看到的是我的小号，我拿‘猎人’途径的材料做的，算是半个‘欢愉魔女’加半个‘阴谋家’。”
“还能这样？如果拿高序列的材料做小号……”
“我不行，但‘占卜家’可以，等你到了序列5‘秘偶大师’的时候，就能操控不同途径、序列不低于自己的秘偶行动。”
克莱恩听得十分向往：“‘占卜家’途径高序列的魔药名称都叫什么？”
“从序列4往上，分别是诡法师、古代学者、奇迹师、诡秘侍者。到‘古代学者’这一阶段，就能召唤历史投影，将自己了解的历史带入现实，也就是说，你能变出可乐，液晶电视，直升机，加特林大炮……。序列3属于非凡世界里最划算的阶段，停在这里，你会过得非常舒适，也不必面临弊大于利的风险。”
克莱恩凝视着她的瞳孔，自嘲地笑了下：“可惜我现在还只有序列8，那听起来太过遥远。
“我能问你是序列几吗？我是指本体。当然，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其实，你可以多问点，比如三维，或者别的。”
克莱恩干咳了一声，硬撑着没有别开视线：“不，不用了。”
“我的本体是序列1的‘末日’魔女，”海伦放下咖啡，杯底与瓷碟轻轻相撞，“不过开小号有极限的，使用期限最多还剩两三个月……在那之前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虽然战斗力不行，但很有钱，比如说，我可以立一份遗嘱，把存款都留给你。”
别这样，我真的会心动，这就是金镑的魅力……克莱恩无声地吐了口气。
“我最近确实遇到了点麻烦，起因是一个寻人的委托……”
他把惹上因蒂斯大使的始末讲述了一遍，然后问：“贝克朗的手下有一个‘占卜家’途径的非凡者，他操纵铁线虫潜入过我家，根据你刚才的描述，我猜对方应该是序列5的‘秘偶大师’。我怀疑就在这几天内贝克朗会派人来清除我，你认不认识序列较高，而且愿意接受委托保护我的强者？”
“你听过极光会吧？你觉得A先生行吗？他免费。序列5不够的话还有序列4，但得加点钱……不过你最好改信一下……好吧，看起来不行。”
克莱恩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没有不是极光会的选项吗？”
海伦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