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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1 / 1)

在一醉轩与柳永交谈过后,苏怀墨回到郊外落脚的小院时已是黄昏时分。

他惯常要取桌上的青瓷茶壶,想为自己泡上一壶清茶,指尖未碰及壶把时却忽然眉头一拧。

不对!有人来过。

苏怀墨的记性一向很好。

比如今早之前,他记得这茶壶还是在桌边的一角,旁边放着一枝自杭州郊外采来的,新鲜带着露水的花。

眼下黄昏时分,花的色泽已经微微变了,而这茶壶……似是往前移动了半寸。

而且那人应该还在屋内,没有走。

苏怀墨不动声色地微微闭眼,玉笛却自袖间滑落入指尖,再置在唇畔呜呜吹响,起手便是一式“天地醉心”,笛声夹杂着明玉功的内劲,在房间中悠悠回荡。

忽而一阵破空声自苏怀墨耳边传来。

他侧头避过,抬眼望去,一黑衣蒙面的刺客见行踪败露索性现身,眼露凶光自他身后持刃攻来。刃上淬了绿莹莹的毒,攻向他的腰侧。

苏怀墨不躲不闪,转身时收起笛子反手推出一掌。

掌中暗合移花宫的“移花接木”,虚实叫人看不透,正中对方手腕,震得他连退三步,手中利刃也随之掉落在地。

交手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高下已然立见。

苏怀墨上前两步,拾起那柄短刃,摩挲了片刻,在柄端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他陷入思考之中,抬头对着那个刺客道:“谁派你来的?”

“这是龙首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日后少与青龙会作对!”对方“嘿嘿”地怪笑了两声,竟不等苏怀墨上前便一口咬碎了牙里的毒囊,不出三息就断了气。

青龙会么……那短刃上的印记的确像极了青龙会所有,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刺客身上也应该会携带了与青龙会或是沈孤鸿相关的信物。

而且青龙会与天峰盟之间近来摩擦不断,苏怀墨身为苏小白的师弟,天峰盟的高层之一,前段时间刚与青龙会的护法蓝铮争辩一场,若青龙会起狭心报复从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只是……

苏怀墨对此平静地下了一个定义:“拙劣的挑拨之计。”

然后他叹了口气,看向窗户:“你还要在我的窗外蹲多久?”

窗外那株梧桐树上藏身的那人笑了笑,翻了个身一跃而下。

他身上犹带着几分血腥气,眉峰更是像刀一样锐利飞扬。

“好歹我听到消息就马上来找你了,见了面你连口茶都不说请我喝,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

蓝铮收起了双刀,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着苏怀墨半真半假地报怨。

他们半个月之前才因为少侠,因为双盟之间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甚至到了拂袖而去的程度。

半个月后再见,蓝铮却好似对前事既往不咎,甚至亲身前来提醒他有所变故。

这样的“深情厚意”,照理来说的确是该让苏怀墨动容一番,于是他很诚恳地对着蓝铮说:“这壶中的茶水,应当是被人加了料。”

“……”

“若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为你沏上一杯。”

“……别,无福消受,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两个人贫了这么两句,气氛却莫名融洽了许多。

等到蓝铮毫不客气地在桌前坐下,苏怀墨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次来有什么事?”

“开封命案,想必你应该知道吧?”蓝铮也不含糊,看门见山问道。

苏怀墨颔首作答。

命案一事在开封发酵,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天峰盟与朝堂清流有所联系,他们知道的内情也只多不少。

“沈孤鸿这次凶多吉少。”

蓝铮点了点头:“官家已经派他去接手耶律观音奴出使大宋一事了。”

以苏怀墨智慧,自然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这幕后黑手太聪明了……”苏怀墨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沈孤鸿要先将的嫌疑洗清,还要办好观音奴一事,才能继续动朝堂卧底了。”

蓝铮没有再接话。

二人本属不同势力,现下的面和也只是出于他们的旧谊,要说更多的情报共享,也的确不可能了。

房里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待了半晌,蓝铮准备从老地方离开。站在窗棂上时,他似乎是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道:“你知道血衣楼吗?”

苏怀墨看了他一眼:“怎的了?”

蓝铮思索片刻道:“十二连环坞的信娘出面收编了一部分血衣势力,同你说一声。”

“多谢。”苏怀墨颔首,轻轻皱了眉,“还有,要走便走,你别站在这儿,挡着光了。”

“……”

血衣竟然被十二连环坞的信娘收编了。

蓝铮走后,苏怀墨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以前血衣楼被薛无泪控制,这等举措相当于削弱了薛无泪的力量。看来,血衣楼中也并非人人都如薛无泪一般是个疯子。

可……血衣楼诸人与信娘竟就如此甘心归顺八荒吗?

杭州的冬雨朦胧凄清,冷冽的寒风顺着窗缝灌了进来,激得苏怀墨竟少见地打了个寒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个多事之秋。

裴湛没有想到,还没等到她主动引出虞京弈,他就自己送上了门。

虞京弈消失后的第二日,她刚自命案现场回来,正是清晨露水未干之时,在自家桌面上发现了一封信。

不止有信,还附带了一支刚摘下来、带着露水的梅花。

信中的字迹清秀,内容也非常简单。

“见字如晤,不知姑娘是否想念在下,今夜戌时三刻在下会踏月而来,与姑娘重逢故地,还望姑娘独自前来赴约。”

落款正是虞京弈。

踏月而来……

裴湛拿起了那支梅花,脸色顿时阴沉,指下微一用力,便掰断了那支梅花。

呵,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裴湛也不再犹豫,立刻提刀风风火火便出了门,修书两封将情况上报从龙卫与皇城司,在戌时之前就纠集了好一众兵马来到命案现场前。

兵马都是从皇城司与大内禁军中抽调的精锐好手,还带了弓弩,一队埋伏,一队跟在裴湛身后。

所有人就静等在房间内外,守株待兔。

“哎呀……”

戌时夜色沉沉,虞京弈坐在屋顶上,托着下颌,轻笑着喃喃自语道:“姑娘果然没信我呢。”

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拍了拍灰,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拿出两枚暗器,朝着裴湛扔了过去。

风声先后掠过时,裴湛便有察觉,偏头下腰,这第一枚暗器便擦着裴湛的发梢而过,直直钉入了她身后的桌子上。

只见裴湛灵巧地一个转身,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腰后唐刀,击飞了另一枚暗器,目光凌厉地望向了暗器的来处,一面厉声安排:“一半人马留在这儿,一半跟我走!”

院中的无关人士早在白日便已经驱散。

裴湛又道:“贼子擅长易容,留守的人以五人为小队,封住所有出口,没有信物或是对不上口号之人,并非皇城司中人,格杀勿论!”

周围人应和,火把顿时包围这个小院,映照得仿佛白日一般灯火通明,将出口尽数堵个水泄不通。

虞京弈摇了摇头,咂嘴叹了口气。

他从屋顶跳下,故意在裴湛眼前虚晃了一圈,手中又发一枚暗器,却并没有向她掷去,而是刺入了房间门槛前。

裴湛一横手,阻止身后的人往前追。

“裴大人?”有人疑惑出声。

裴湛的视线直直盯着屋檐之下。

虞京弈就站在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称呼。这人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裴湛瞧不见他样子,只听得见他的声音:“裴大人果真聪慧。”

说完,他提气轻功,向巷道的另一头而去。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找他。”

还没等身后人作何反应,裴湛便孤身追了上去。

巷道口外,虞京弈站在护城河边等她。

月亮已经高悬着天幕上,夜风徐徐,他的白色衣袂被带起,笑容多了些意味深长。

裴湛左手把大唐刀收回刀鞘,右手却仍握着小唐刀,脸色微沉,实则十分警惕地看着虞京弈。

她在离他十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往前,扬声道:“说吧,你单独把我引过来有什么目的?”

“裴大人果然艺高人胆大。”虞京弈挑挑眉,“大人不必担忧,在下是想与大人合作。”

“合作?”

裴湛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且不说眼前之人或许是命案凶手,即便不是,就凭他出身江湖,又是这番正邪不定、行踪飘忽的作风,身为从龙卫一员的裴湛也不愿和他有什么交集。

“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虞京弈退了两步,整了整衣衫,拿出一块挂在自己腰间的银质令牌,借着月光,举在了裴湛眼前。

“在下虞京弈,前些日子被十二连环坞的信娘担保,投诚了八荒的血衣楼之人。”

“也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但很快还是坦然相告,“前任百晓生之座童。”

前任百晓生?裴湛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令牌,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手中的刀依旧没有放下。虞京弈这时已收起那副轻佻慵懒的做派,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不知为何,在他这般瞧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些矜贵和自傲。

虽然不符她那日以往看到的“于坐隐”,却也不会觉得违和。

“百晓生旧人?”裴湛上前一步道。

“是。”虞京弈颔首,“即世人大多所知的那位百晓生,也是江湖中人认知中那位一心光复李唐的百晓生,亦是薛无泪一心一意侍奉的先生。”

他抚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说来先生的真实姓名,与裴大人竟是同一个姓,也是缘分。”

或许外人无从得知,百晓生只是称号,一个代代相传的称号,正如“白玉京”一般。辅佐李唐后人之人,即为百晓生。

第一代百晓生名胡三,第二代百晓生是“河东夫人”裴贞一之子裴无咎,第三代百晓生也是前一代刚刚死去不久的百晓生,他叫裴裳,正好也是裴氏族人。

裴湛闻言一双眼眸微眯,却掩不住心头的震动。

她的手搭在另一把刀的刀柄上,杀意涌动:“如今你是贼我是官,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上报朝廷,或是当场杀了你吗?”

“不怕。”虞京弈直白道。

裴湛对他这莫名的自信有些不解,不怒反笑:“哦?为何?”

“因为裴大人,是讲道理的。”

“哼。”裴湛移开目光,片刻后又斜睨了他一眼。

虞京弈又道:“若裴大人不讲道理,初见那日就该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我拿下了。”

裴湛默然不语,权当默认。

他将手平举放在胸前,掌心向上朝着裴湛那边,以示此刻自己手无寸铁,见裴湛的态度有所缓和,便上前走了几步。

却被裴湛抽刀止住,冷斥一声:“站住!”

虞京弈却毫不在意。

“还有……”他摊开手,垂眸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小贼。”

笑话,天下难道还有贼会主动坦诚自己是贼?裴湛心想。

可她听了虞京弈的话,手上的刀却不由自主地放低,刀尖指向了地面。

虞京弈这番令人诧异的举动,的确一定程度说服了她。

“我猜,裴大人定是很想知道为何那日我会出现在巷道,以及我此番贸然前来找大人合作的理由。”

裴湛并未出声,双眸逐渐变冷。

虞京弈本想再走近几步,却又碍于见裴湛不动声色拔刀而保持了一段距离,“那日,我在这里遇见了一位衣着古怪、行踪鬼祟之人。”

“要说鬼祟,难道还能有你鬼祟?”裴湛忍不住冷笑。

这话一开口分明就是有所松动。

虞京弈却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那人头戴一顶白色毡帽,髡顶,垂发于耳畔,整个开封城中,如此造型的人,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他在死者家门前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听得这话,裴湛不由得开始深思,不过虞京弈却不给她深思的机会,“我已将我的身份过往与当日行踪和盘托出,只为换取大人的信任。”他的表情十分诚恳。

裴湛望了他许久,女子的玄衣同样在风中猎猎,唐刀的刀刃映着月光。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包括沈孤鸿,包括从龙卫,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你曾是血衣楼的人,薛无泪反复无常,十二连环坞也不曾效忠过朝廷,我凭什么信任你?”

虞京弈似是看透了她的内心,笑了一声:“凭大人与我一样,都想调查出此案的真凶。”

“目前为止,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辞。”

“那我们就来个约法三章。”

“合作仅到命案告破为止。”

虞京弈将手心那枚血衣楼的银质令牌给了她,而裴湛也将象征着从龙卫身份的腰牌作为暂时的交换。

掌心相接,合约已成。

既然是合作,自然就得消息互换,互通有无。

裴湛道:“那便先说说,你手头掌握了什么吧?”

“裴大人真是半点也不吃亏。”虞京弈轻笑了一声,随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所知道的不多,就只有当日在巷口所见。”

“以及……”虞京弈望向裴湛,声音中忽而又染上了几分笑意,尾调微微上扬,“先前去死者家中探查,与裴大人相遇的那一次了。”

裴湛并不是很喜欢虞京弈那惯是轻佻的态度。

但既然是合作,自然也要拿出合作的姿态,于是她只能假装没看见,接着道:“不如说说,你那日在现场看到了什么线索?”

“首先,是木桶旁的水渍。”虞京弈竖起了食指。

“此人为皇城司中人,我想就算武功不及裴大人,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加之这房间狭窄,甚至通风也并不良好,若闯入之人不是熟人,那引发打斗时,水桶中的水渍必不会只洒出这么零星一点。要么……就是那水有问题,或是因为其他的药物,使得这人反应迟钝,连回击也做不到。”

裴湛顺着虞京弈的思路走下去,忽然想到了大理寺的命案记录中所写的、在现场窗框下发现的白色粉末。

心念一动,她看了虞京弈一眼,却并没有多话,只继续听他分析。

“其次是毒药。这一点我与裴大人在命案现场相遇时便已经说了,就不必再多言了吧?”

虞京弈不知好歹地笑了笑,裴湛对他的挑衅只是冷哼了一声。

“至于最后一点……待最后再说吧。”

“所谓命案动机,算来算去无非不过几点,情杀,仇杀,见财起意,或是意外杀人。”

虞京弈随手把玩了一下令牌,不是他原先那枚血衣楼令牌,而是先前裴湛给他的信物,于是似笑非笑道:“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被某个人杀人灭口了。”

裴湛知道他话中之意,便是暗指沈孤鸿。

“你少说了一点,依我看,还有一个可能。”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刀柄纹路,忽然掌下一紧,唐刀发出轻鸣,“便是有人故意杀了他,借此来栽赃陷害,或者是挑衅朝廷!”

“挑衅朝廷?”虞京弈似是听到了好玩的说法,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裴大人此话何解?”

裴湛转过头,眸光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想必你也知晓,襄州使臣命案至今未结,朝廷不过是碍于忠孝王沈孤鸿之面,并未深究。如今风波再起,必定剑指江湖。”

“你怎知,就一定不是江湖人干的?”裴湛转头望向虞京弈,眸光冷冽,好似话里有话。

虞京弈转开话题,“我曾去过一趟襄州玉华集,刚好在案发后不久。”说着他将一样事物递过来,“说来有趣,当时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这个。”

裴湛挑了挑眉,已懒得计较他再次闯入官方封锁的命案现场一事。

毕竟第一次已经有了,那么两次三次,也就不显得稀奇,何况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

她将注意力放在了虞京弈带来的东西上,那是由油纸包着的一个物件,打开一口,里面是一丁点细碎的□□。

“我自客栈二楼窗沿边刮下来的,当时费了好大功夫,差点没被人发现。”虞京弈似是带着几分抱怨道。

裴湛以指尖轻轻刮了一点,放在鼻尖轻嗅。

辨认毒药也是从龙卫必修的一门,这一点自然难不倒她。

她的眼神微微一锐。

迷药?

且与命案现场发现的白色粉末功效相差无几。

“我认得这种迷药,它有一种特性。”

“浸在热水中无色无味,但极易挥发。”虞京弈做了一个推窗的动作,笑吟吟道,“像这样一开窗,便会跑去了一半。”

裴湛脑海里似有灵光闪过,所有的线索渐渐连成了一条线。

此前她询问过皇城司与死者交好的同僚,又盘问过死者家中的小厮和侍女,得知他有一个不为外人知的习惯。

此人睡时极晚,平夜都会挨到子时才会上床。而接到了监控沈孤鸿的任务后,每天更是忙到三、四更天。只是就算再晚,在睡前他也一定要沐浴一番,这习惯日久天长几乎从未改变过。

皇城司中人因职业之故,必定是时时刻刻需要保持警惕心的。但是人不可能一直紧绷着神经,总会有放松的时候。

好比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之后,泡在自己家中的浴桶里,任凭热水在身上轻轻流淌过,那便是一个难得不必思考任何事情,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时刻。

倘若有人挑在这时给他下药呢?

洗热水澡时,雾气蒸腾之下,也会给人一种头昏眼花的错觉,与迷药效果恰好混在一起,难以察觉。就是武艺再高强之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中招。

这时机未免挑得太准,绝不是一时冲动做下的案子,必定经过了长期的观察。裴湛静静地想,或许她回去应该再排查一下死者周遭之人了。

“除此之外,原本还应该有仵作呈上的尸检……”虞京弈看了一眼裴湛,坦然笑着摊手道,“我倒还没来得及去大理寺一观,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那么费劲了?”

裴湛面色微凝,将油纸包还给了虞京弈,只简单说了一句:“大理寺已经确定,导致毒发的毒药,是鸩酒。”

“鸩酒?”虞京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是,并且他的脑后还有受到重击的迹象。”裴湛颔首,“但死者被发现时,是面朝上,仰躺在地上,这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裴湛走到虞京弈身侧,抬手在他的后脖颈比划了几下,“按理来说,被人从后面打晕应该是面朝下趴在地下才对。”她淡淡地补充道:“除非凶手是故意为之。”

虞京弈并不在意裴湛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大费周章地将人打晕,灌进鸩酒,似乎凶手一定要达成这人是被毒杀的目的。

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了。

“这就是我方才说的最后一个疑点了。”静默了片刻,虞京弈转头看着裴湛,他毫不忌讳地提起自己杀手的身份,“杀人简单,你给我一根竹签,我也能杀人。但我绝不会在杀完人之后多此一举,除非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否则只会暴露自己。”

“何况残余那么多线索,看起来现场清扫得不算干净,是个蹩脚的杀手啊。啧啧,要换了是我,早就……呃,大人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为何一定是鸠酒?”裴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她思考了片刻,眉头微皱,“鸠酒对背后之人来说,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含义?”

“鸠酒,相传是以鸠鸟羽毛浸酒而成。”虞京弈这回倒是不紧不慢,文质彬彬地拽了几句文。

他的声音清朗,倒是很好听,“因毒性强烈,自古以来也是君王赐死臣下的不二之选。”

君……臣……还有沈孤鸿……

裴湛感觉心头飞快划过了些许想法,只是这想法太快,如流星一般,还未来得及抓住,便已消散了。

她颇觉头疼地以食指按了按眉心旁的太阳穴。

“这命案现场,与襄州一案相似得可怕,似乎是故意布置成这样。”

虞京弈顿了顿,道:“听完裴大人所说,我心头的违和也更为强烈。”

鸩酒……毒杀……?

裴湛忽然想到了一个很荒唐的可能性:“难道是这幕后之人故意布置为襄州一案,连续两次,动作高调,像是……像是在……”

虞京弈笑了一声,似是在笑这幕后之人,也是在笑正在分析原因的他们。

“挑衅沈孤鸿!”

这话说出来,裴湛的心也沉了几分。

与襄州命案有所联系,难道是……

“薛无泪?”

虞京弈一听到这名字,立马啧了几声:“我这师父就算大胆,也不可能连着两次挑衅。一次惹上朝廷,一次惹上沈孤鸿。妄想以血衣楼微弱之力对抗朝廷兵马和伏龙谷,除非他真的很想快些下去找回先生。”

裴湛静默不语。

“如此看来,怕是襄州命案另有内情,若犯案者是薛无泪,那么他身后应该会有更大的后盾。”

线索到此,看似便断了。尽管有襄州命案作参照,只是时移世易,想要再从襄州命案入手追查此案,难度也并不小,薛无泪背后之人现也没头没尾,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空口无凭,若无线索,哪怕有怀疑之人,也不能就如此结案。

至于线索……如今线索中断,实在是麻烦。

思索半晌,裴湛的关注点又回到了开封一案上头来,“物证到此便再没了,想要再找难度也很大,毕竟大理寺为了找毒药,应当早就把现场翻了个遍。或许被杀时,有什么人会听到奇怪的声音,亦或直接看到?”

“人证……”

思及此,虞京弈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不必大费周章去找这附近的人证,况且希望渺茫,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带裴大人去个地方,说不定能找到人证。”

裴湛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心头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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