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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1 / 1)

一醉轩此地,在面上只是柳永所居的别院以及文人雅客游历之处,实则为天峰盟的一处情报点。

而以往的幽清之地在这冷寂的寒风中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初到一醉轩附近,展子期与纪柔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景色,便看见一位行色匆匆的小厮从一醉轩里跑出,还打了一个口哨。

叶姝心下觉得奇怪,却又瞧见从一醉轩里又跑出了几人,为首是名白色衣衫的女子,正带着几个手持长剑的人对先前打口哨的小厮穷追不舍。

“师兄……这……”

展子期同样瞧见了这变故,皱了皱眉,却也不忍坐视不管,于是朝叶姝点点头:“走,我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向前追踪了须臾,二人转过墙角,叶姝瞧见为首的女子正与那小厮缠斗,而双方手下的人也扭打在了一起。

展子期观望片刻,忽然发现与女子一道而行之人的衣衫都绣有同样的标志,当即回想起来,这标志正是天峰盟的标志,“啊,那是天峰盟的人!”

而正在天峰盟这方为首女子堪堪躲过一刀、想要反身用手上天蚕丝控制的傀儡擒住小厮时,背后忽然窜出一面露凶色的黑衣人,拔出腿边匕首便要向女子背部刺去。

“小心!”见这架势,叶姝睁大眼睛,连忙冲过去打掉了那黑衣人的匕首。

展子期暗叫不好,与叶姝一同来到女子身后,拔出双剑与黑衣人过招。叶姝与展子期一点头,便襄助女子一道制服面前的小厮。

有了叶姝与展子期的加入,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也开始出现变化,天峰盟逐渐占了上风,直至女子手中折扇的暗器连连打中了小厮的腿部和双手,这一场于展子期与叶姝而言突如其来的打斗才宣告结束。

“姑娘,你没事吧?”叶姝转头一瞧,认出了为首女子正是许久不见的纪柔,不由惊喜出声,“啊,是纪师姐!”

纪柔闻声将一缕鬓发别到耳后,拉着她的手笑道:“许久未见你了。”

远处的展子期将拿下的贼人转交给了天峰盟众之后也来到她们身旁,同样略感惊讶:“纪姑娘?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展公子。”纪柔朝展子期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似刚想对二人说些什么,又被天峰盟的同僚叫住,只好抱歉一笑:“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带你们过去吧。”

尽管在外才经历了一场厮杀,一醉轩之内仍是那个众多墨客骚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纪柔带着展子期与叶姝跟着天峰盟同僚进了一醉轩,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于是微笑着作揖道:“柳先生,辛苦您了,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吧。”

柳永将剑别在腰间,回了一礼:“多谢,纪姑娘才是辛苦。”说完又瞧见了她身后的展子期与叶姝,神色微微一讶,“不知纪姑娘身后二位是?”

纪柔侧身,介绍道:“不瞒柳先生,这二位是我在真武的朋友,方才为了制服那逃跑的卧底,他们二人也帮了不少的忙。”

“这位是展子期展公子,这是展公子的师妹,叶姝。”

二人初见在大宋赫赫有名的柳永,叶姝看起来明显比展子期要激动一些。

也属常理,毕竟叶姝此前就在杭州居住,柳永名声远扬,若不知晓才是真的孤陋寡闻了。

“见过柳先生。”展子期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百闻不如一见,今次终是见到柳先生了。”叶姝也行了一礼,“柳先生的《望海潮》太经典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柳先生的词。”

柳永淡笑,拱手一一回礼:“能得姑娘抬爱,实属柳某之幸。”

展子期侧头看了一眼叶姝,见她眼中净是崇敬之色,眨了眨眼,也就随她去了。

也罢,柳永其名何人不知和人不晓,“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不论叶姝,怕是纪柔也总有敬仰之情在里头。

思及此,展子期不由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

不过是叶姝碰上自己所喜的名人罢了,怎的想这样多。

天峰盟的同僚催促了几声,纪柔见此不得已歉疚道:“打扰柳先生了,我尚有事在身,不能与各位多叙。不知可否麻烦柳先生……令人将我的朋友带到烟柳亭中暂歇可好?”

“哈,这是自然,请几位无需拘谨,也可在一醉轩中四处走走。”柳永笑了笑,他对身后点点头,一位灰色头巾的小厮便上前来为展子期与叶姝带路。

二人欠身行礼,也明白大事为重,便跟着小厮去了。

烟柳亭在一醉轩深处,与客房仅相隔一段流水,亭边栽种着一棵柳树。而绕过流水上曲折的小道,二人便到了烟柳亭中,小厮也不打搅他们的兴致,奉上茶水后便离开了。

展子期同叶姝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不过一刻钟,纪柔便到了烟柳亭,“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叶姝摇摇头:“没有没有,是我们打扰在先。”

展子期微笑道:“还不知纪姑娘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一醉轩这方势力原本所属寒江城,现下寒江城与水龙吟合并为天峰盟,一醉轩自然也归属了天峰盟麾下。”

纪柔顿了顿,缓缓道来,随即抬手为他们斟茶,“而近日柳先生排查出了一批潜藏在一醉轩中的辽人细作,于是我便来此帮忙了。”

“辽人细作?”听得“辽人”二字,展子期的神情凝重了许多。

纪柔颔首作答,“想必你们来此之前,或多或少已经听闻过少侠的消息了吧?”

“的确如此。”叶姝点点头,“茶摊上大家在讨论这件事,我与师兄都觉得是讹传……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不过今天听师姐所说的,这件事难道真与少侠有关?”

“正是。”纪柔放下茶壶,葱白指尖在石桌上轻点了几下,“实不相瞒,其实少侠并非为辽人刺杀,而是双盟之间联手演的一场戏,目的是为了送她前往辽国,探查一份传闻中辽国安插在中原的卧底名单。”

“卧底名单?!”

“这东西居然还真的存在?”

展子期与叶姝同时惊疑道。

“是,这名单兹事体大,其范围涉及之广,实在令人不得不慎重考虑,我也是在事后才有所耳闻。”纪柔便将少侠卧底辽营的经过说予了眼前两位同为八荒弟子的友人听。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非忌惮辽人报复,双盟也不会将这消息密而不宣。

“日前天峰盟与青龙会虽因这份名单争执不断,但现在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共同清理江湖上的卧底。”

“那朝廷那边……”

纪柔抿唇轻笑:“朝堂之上,便是那位沈龙首的事了。”

展子期听得唏嘘不已:“想不到我在真武这段时日,江湖竟出了那么多事,可惜了。”

叶姝却有些意兴阑珊,忍不住去扯了扯展子期的衣袖。自从父母、师父接连去世,她实在不愿再涉入这江湖风波了。

展子期会意,便笑着开口转移话题。

“纪姑娘与我们说那么多,恐怕不止是与我们闲谈吧?”

纪柔笑了笑,“展公子说笑了,自然只是友人闲谈。不过我也有些私心,想要冒昧一问……”

她放下茶盏,将手放在膝头上,端正了坐姿:“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加入到我天峰盟中来?”

这是真武二人收到的第二次来自天峰盟的邀约,上一回是苏栾,这一次则是纪柔。

看起来一次比一次正式。

展子期沉吟片刻,与叶姝交换过一个眼神,口中只道:“怕不能一时答复纪姑娘,我们二人还得考虑考虑,禀告过师门再做商量。”

本就随口一提,即便邀请失败了,纪柔也并未生气,反而理解并宽容地笑笑:“这是自然,这并非小事,是该酌情考虑。”

继续攀谈片刻,宾主尽欢,直到纪柔自言有事而起身告辞。透过层层树荫之下,展子期和叶姝见一个天峰盟打扮的人走过来,和她在亭边流水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纪柔先是皱起了眉似在思索着什么,随即又舒缓开:“青龙会的人……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与他们协商处理的。”

纪柔走后,叶姝托着腮感叹道:“进了天峰盟之后,纪姐姐看起来自信了好多……”

展子期若有所思,他轻轻放下茶杯,望着叶姝道:“那姝儿也想参加天峰盟吗?”

叶姝被吓了一跳:“唉,我?”

展子期笑道:“虽说是要禀告过师门,但我想掌门师祖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叶姝摇头,“我还是再想想吧。”

展子期也并不勉强。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腰,朝叶姝伸出手笑道:“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

“嗯。”叶姝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千里之外的徐海,也上演着一场追逃的戏码。

为实现明久寻到祈浣峤的愿望,明非陪着明久这段时日走遍了整个徐海,现正位于西北部的天山不远处。

天山魔教历来为中原人忌惮,他们曾几次入侵中原,与神刀堂向来不睦。

双盟成立之后,徐海也遍布了青龙会的人,此前天魔教与神刀堂的争斗,如今更添了一个青龙会在里头。

譬如现下,他们便和这对太白兄弟一起与天魔教的人起了冲突。

起初不过是青龙会的人在苍雪岭附近巡视,见到有鬼鬼祟祟的影子在附近出没,跟上前一看,才发现是天魔教之人。

不必多言,大家自是刀剑相对。

明非与明久刚好瞧见这一幕,两方人马打得舍生忘死,天魔教之人面露凶色步步杀招。

二人面面相觑,辨出天魔教之人的身份当下也不多废话,一个苍龙出水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与另一群人并肩而战。

过了片刻,这场争斗以天魔教一方落败、被一剑贯心结束。

收了剑,只见青龙会为首那人抱拳磊落一礼,自报家门道:“我们都是青龙会的人,这次多谢太白的两位兄弟出手相助,还不知两位名姓?”

听得“青龙会”三字,明久浑身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按住剑柄,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们是青龙会的人?”

倒是明非沉稳地将明久按在身后,同样拱手回礼道:“太白弟子明非,这位是我弟弟,明久。”

被这样一按,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明久便收起了昔日对青龙会的那些成见,跟在明非身后抱拳致歉,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是我方才冒犯了。”

现在的青龙会早已不是当初公子羽手下那个生杀造孽的青龙会了,沈孤鸿上位后收编了江湖众多势力,甚至连从前四盟中的帝王州也加入了青龙会。

更何况现在的青龙会行事虽激烈,至今却并未做出一件于江湖有害之事,众人心中的对青龙会的印象也在慢慢改观。

青龙会的人摆摆手表示对此事并不介怀,笑道:“别说你吓了一跳,我当初刚随叶盟主加入时也吓了一跳。”

同时,他也有些感叹:“不过日子久了就好了,大家都是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也没见有什么不同。”

明久也同他一起笑笑,道:“改天再见请你们喝酒!”

“好兄弟,够爽快!不过何必改天?不如就今天,我请你们兄弟到前面驿站喝口热酒暖暖身子!这天气可真够冷的……”

明久扭头看一旁的明非,见他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旋即抱着剑,应了一声:“好。”

众人离去,身后一片素色的苍雪岭上又下起了雪,而方才那一场打斗的痕迹被埋在了冰雪之下,再也找不到了。

小雪,气寒而将雪矣。

近来杭州小雨频频,隔三差五也见不着日光。伴着即将到来的小雪时节,一场于整个江湖而言甚为重要的行动便在这淫雨霏霏中开始了。

天峰盟据地的一个房间中,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角落点着淡淡的熏香,闻起来似是花香,沁人心脾。

而此刻,苏怀墨望着这份誊抄的卧底名单上那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指尖不由伸出轻敲着桌面,神色有些凝重。

这清单上的名字,有些人籍籍无名,而也有些人在江湖上至少算得二三流的高手。可想而知,若是这份名单传出去,会在江湖上引起多大动荡。

但,必须要去做。

不用其他人提醒,苏怀墨很冷静,也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们散聚在各地,听从观音奴的号令,便是相当于藏在中原的一个又一个毒瘤,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而发作了又会引发什么后果。

所以清剿之事不但要做,而且速度必须要快。要赶在辽人没发现之前,与青龙会联手,务必将其清扫干净,不留后患。

静默须臾后,他提笔在信书上落下一笔。

烛火跳动映亮一室,苏怀墨那张温和秀气的脸,此时背对着烛光,格外显了几分杀伐果断。

辽国的卧底名单一出,各方皆有动作,摒弃了先前的不和,纷纷凝结成了一股绳。

一轮圆月高高悬于天空,周围流云掠过,深秋的空气显得格外清冷。

裴湛身着黑衣站在斑驳的墙外,在火把下亮出了属于自己的刀锋。

一切结束过后,她倚在墙头,用白色的上好绢布一点一点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爱刀,眼神很专注。

但没多久绢布就被鲜血浸染透了,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一长一短的唐刀,刀光衬着血色时有些硬冷,拭净后锋芒处竟也如霜雪一般。

裴湛知道,今夜皇城内发生的是一场清洗的大动作。

光是她的刀下就不知斩尽了多少人,都是辽人布在开封各处的探子眼线。

其中有几位居然还是皇城司的“同僚”,在开封城中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吏。若非从龙卫急报,若非亲眼所见,只怕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与辽人有关。

能在开封的地头埋下那么多眼线,辽人必定所图甚大。

想到这里,裴湛的眼神冷了下来。

辽国本就虎狼心性,反复无常,若不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如今朝中士大夫多主张的和谈,就是与虎谋皮。

她望着头顶上空的清冷月色,捏住拳头许久过后,终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郁气。

无论是在幽夜城还是在天牢时,从龙荒都曾无数次告诫过她:此事不该她管,也由不得她管,上位者如何安排,身为从龙卫中的一员只需要听命行事即可。

但若真事到临头,裴湛总也忍不住想管一管。

这一场清剿辽国卧底的行动私底下在江湖和朝廷进行得轰轰烈烈,直到深冬之时,势头才有所暂歇。

大家似乎各自达成了默契,辽人收起爪牙潜伏起来,针对大宋边境的行动不再肆意嚣张,而宋国军民日日巡防边境,提防辽人的同时,双方的互市也不曾停歇。

至于江湖、朝堂两边,去掉了一些生面孔和熟面孔之后,格局自要洗牌、重组,虽是麻烦,却令人更为安心了起来。

就结果而言,这本该是皆大欢喜之局。

深冬时节的开封城内飘起了雪。

裴湛已然换上了一身厚实的衣裳,配着刀,准备前往城西的一户人家。

早在从东越回到开封府后,裴湛便找了个机会向从龙宙禀报了观音奴与沈孤鸿的传闻,也据实告知自己从开封府中的两个小厮内知晓,这流言是从鸿胪寺传出来的。

当时从龙宙虽点头应答并未多言,但裴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这流言怕是非同小可,只是后续却没了动向。

这段时日在京城之中,裴湛也发现了异乎寻常之处。

如今龙椅上的这位官家赵恒,疑心并不比他父辈低到哪里去,自他重用皇城司以来,明里暗里,对百官监察越来越看重。

而几个月前,沈孤鸿正式接受朝廷册封,入住王府成为忠孝王,入朝以来倍受官家器重,朝堂之上的变化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皇城司上下皆被委派了监察任务,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参与完卧底清剿行动之后难得清闲下来的裴湛也不再坐冷板凳,被分去探查礼部一位小官员的日常起居。

这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将要到达官员住处时,裴湛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巷道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个男子的体型,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衣裳,身形颀长,在巷口眼神时不时朝里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令裴湛注意到他的不止是他的行为,还是他生得一双与平凡外貌不大相衬的,在阴影底下仿佛熠熠生光的眼睛。

有些不对。

裴湛眉头一皱,不由握紧了身后的刀。

她不动声色,却紧挨着墙壁,想要悄然靠近对方。而那人却显然很是机警,只见他走到一半时忽然身形顿了顿,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人,迅速跑进了巷道之中。

见此,裴湛当机立断跟上,身形如惊鸿掠过,一路缀在身后只离他几丈远,还时不时借着沿途居民摆放的杂物掩着身形,就是为了不让那人发现自己。

可他只走了片刻,便一路轻功向前而去。

见此,裴湛哪能还不明白自己被发现了。

不敢犹豫,裴湛也顾不得掩护身形,也是立刻以轻功跟上那人的影子,却在一个转角处彻底跟丢了。

左看右看也没有瞧见人,裴湛心头懊恼,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她抿了抿唇,刚想抬步准备离开巷道,身后却传来一个明朗却略带疑惑的男声:“请问,这位大人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骤问此声裴湛一惊,唐刀登时出鞘,向后看去,却见是一位穿着布衣、长相清秀的书生模样男子,他此刻正一脸茫然又惊疑地看着她。

“你是谁?”她压低声音迫问道。

男子眸光清澈,作揖道:“小生于坐隐,上京赶考的学子,正要归家。”

“上京赶考的学子?”裴湛心头疑窦忽起。

她将刀刃压低垂地,却未收回鞘中,这是一个适合随时暴起制住对方的姿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于坐隐,脸色不显,似随口一问:“你家在这附近?”

“正是。”于坐隐点了点头,“承蒙官家恩典,这一带的客舍入主价格还算公道。”

裴湛盯了他片刻,发现他也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她将唐刀铿锵一声收回鞘中,随即又道:“既是学子,自当安心备考,少出门,近来这附近多有贼子,我送你回去吧。”

于坐隐淡笑一声,再次作揖:“万不敢当,方才看大人一脸急色,想来定是有要事在身,小生一个大男人,而且家离此地并不远,就不用劳烦大人费心,专程送小生回家了。”

虽心头略感古怪,但裴湛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样堵住别人去路也不是办法,何况即将赴考的举子身份不比寻常,那是未来的天子门生,就算是皇城司,无凭无据,也不能随便拿下审问。

她只好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侧身让出一条道:“请自便。”

“多谢大人。”

同于坐隐擦肩而过时,裴湛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气味。

像是松香,闻起来却觉得舒缓,在无形之中能够令人精神倍增,心旷神怡。

这是……价格不菲的苏合香?

看着远去的于坐隐,裴湛皱了皱眉,仍是反向离开了巷道。

这巷道裴湛也并不陌生,在她一位皇城司同僚家附近。这同僚这段时日似乎也是得了命令,一直在监视一位当朝权贵。

皇城司内部并不会通报这类消息,不过也纷纷劝这位同僚要小心行事。

而在当夜的五更时分,裴湛去到的巷道里,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一户亮着烛火的人家。

片刻后,烛火熄灭,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翌日辰时,一位家住开封城中的妇人想如往常一般穿过街尾的巷道前往市集买采时,却瞧见了巷中的一户人家门前有奇怪的东西渗了出来,还伴随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妇人犹豫半晌,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她小心翼翼推门时才发现房门并未落锁,而帘子一掀,屋中正横躺着一具七窍流血的男子尸体。

妇人吓得连连退步,这才发现门口渗出的东西,正是已经发黑的血。

“啊——”

城西的平静,被妇人的一声尖叫与突如其来的命案划破。

皇城司来监视他的人死了。

沈孤鸿听着手下的暗卫传来的消息时,眉头微微皱起。

死者尸身是在他自己的家里被人发现的,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听完暗卫所说,沈孤鸿心头的紧迫感忽然放大了很多。

政敌所做?

这个念头方一出现,便被沈孤鸿扼杀。

他在朝中的地位被赵恒捧得极高,同时也如履薄冰,这也是他为何自入朝以来并不结党、反而选择了培植自己第三方势力的原因。

赵恒对他的宠信有如枷锁,朝中之人并不满他这个横空出世的忠孝王,即使明面上实权并不大,仍然对世家门阀、朝廷清流产生了不小的威胁。

但只有沈孤鸿知道,皇帝看似宠信他,实则也透着提防。

因为提防,所以派来探子监察他的举动。而因为要用他,所以绝不会在此时动他。

若有看透此局者洞悉全局,便能够清晰地察觉出来,如果要对沈孤鸿造成打击,杀死赵恒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打破二人之间微妙的平衡和信任,无疑是最直中要害的方法。

但这样的方法也风险极大,必定动摇朝廷格局,大宋朝堂的风气向来稳妥为上,朝堂中人即便涉及恩怨,也不会贸然出手。

若说江湖,能瞒过青龙会布局,难道是天峰盟之人?

不,不会是他们。

沈孤鸿屈指敲了敲桌面。

虽说天峰盟与青龙会之间的矛盾曾因卧底名单激化,可到底是因共同的合作压了下来。

以他们的作风,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决绝,这毕竟是损人不利己的事。而且这终究是朝堂事,与江湖无关。天峰盟还未与青龙会撕破脸,手未必会伸那么长。

陷入死局,沈孤鸿倒也不慌,而是换了一个思路。

此事已然发生,幕后之人定是胆大妄为且心狠手辣之人,毕竟平衡沈孤鸿与赵恒的棋子一旦被杀,大宋朝堂上的格局会更乱。

如此看来,决计不是会是世家或者清流那边的人,他们也在这棋盘上,掀了局对他们没好处。

七窍流血而亡……心狠手辣……不似中原手段……

思及此,沈孤鸿敲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刑部接手了吗?”

“是,虽说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向不睦,但这次刑部和大理寺似乎是得了官家的命令,两边看似冰释前嫌通力合作,动作也很快。”

听得这话,沈孤鸿再没有犹豫,稍稍理了一下衣裳便出了府邸,“随我去大理寺。”

身着黑衣貂皮、脚踏金靴的左右侍卫低头应了声诺。

刑部与大理寺竟然同时调查。

若不是赵恒的命令,向来不合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也不会一起合作。

大理寺查案,刑部备案复核,双方相互监督相互制约,现下看来,就算沈孤鸿想要插手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了,反而会容易暴露。

赵恒果然不会这样轻易让自己干涉。

这案子,自己还是稍稍避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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