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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1 / 1)

徐海一家客栈里,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

距少侠被救回来已经过了四日,无论多少汤药灌下去,她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过今日大夫为少侠诊治过后,语气竟是放松了许多。

“真是想不到,这样重的伤她也能扛过来。现下她脉象已平稳,不过最好静养一段时日,不得妄动真气。”

在场的人都隐隐松了口气,蓝铮上前一步追问道:“那她何时能够醒来?”

那万里杀请来的大夫捻了捻花白的胡子,“倒是快了,你们习武之人个个身体都壮实,若是不出意外,说不定明日就能够醒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也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望你们早做准备。”

毕竟内力伤及肺腑,能救回一条性命便是大幸,余下的全看天命。

若少侠这几日伤情不再恶化,自是能慢慢修养好转,但若天有不测,前几天都好好的,当夜却伤情加重回天乏术也是常有之事。

听得此言,众人刚有所放松的心忽然又沉了下来。

等大夫收拾药箱离开后,离玉堂相送了一程,其余人则退出房间,不打扰重伤修养之人。

门外,蓝铮低声问苏怀墨:“可有找到名单?”

苏怀墨摇了摇头:“不曾。”

“张校尉已死,事到如今,恐怕只有少侠才知道名单下落了。”

“你要做什么?”

“我再进去看看她。”

“真的只是看看她?”

蓝铮摸到门把的手一顿,他缓缓回过头,眸间暗芒闪过,一字一顿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

“蓝铮。”苏怀墨第一次,忽然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眸中带着明晃晃的不赞同。

他叹息着说:“少侠不是青龙会的人。”

“……”

蓝铮抱着手,忽然冷笑了一声,眉间不无嘲讽,“多谢提醒,我还以为她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天峰盟的人?”

苏怀墨的心情一直沉到了谷底。

他自是知蓝铮手段,其中有不少剑走偏锋之处。

以往他不排斥也不反对这些手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全盘接受蓝铮将这些手段同样用到自己的同伴身上。

这太过了。

蓝铮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

所以哪怕他的一个朋友如今正躺在里面的床上生死未卜,而另一个朋友则在门外口口声声地质疑他,他也没有动摇这份冷静。

他只是不由握紧了拳头,压低声线劝告:“你先冷静一些,你太过激动了。”

苏怀墨静静地看着他,眸间闪过了一缕失望。

“不是我不冷静,只是你变了,变得太过冷血。”

蓝铮当场气笑了,一挑眉:“我冷血?”

他话一出口便觉自己情绪不稳,忙几下深呼吸调整,按耐住怒火,反过来耐心地去安抚对方,“现在不是我们该吵架的时候。”

“那份名单关系到边境安危朝堂安宁,关系到千千万万人的生死,事急从权,便是少侠也能理解。大不了事情结束之后,我亲自给她道歉。”

苏怀墨却不为所动。

堂而皇之的话谁都会说,只是一颗心是怎样想的,只有自己才明白。

如果可以,他自然不想与朋友起争执,更不愿以恶意猜忌中伤朋友,只是此事却由不得他让步半分。

于是苏怀墨质疑道:“名单一事,自去年便有定论。少侠晚一日或早一日归来,又有何影响?你这样急迫,究竟是为了武林公义,还是出自青龙会的私心?”

“私心?”蓝铮这次真的笑了。

他已经确信苏怀墨是怀疑他要对少侠行不利之事,心中升腾而起的不知是心寒还是怒火更多一些,但还是挑眉:“这话是苏小白让你说的,还是唐青枫让你说的?”

“与少宫主与师兄何干,自然是我自己的主意……”似是想起了什么,苏怀墨放缓了些许语气,“你不觉太过了吗?”

“我过分?”蓝铮字字句句咄咄逼人,“那照这样说来,天峰盟若没有私心,你又为何在这里?”

“蓝护法!”苏怀墨微微提高了音量。

他强压着怒火,又是失望至极,连语气也不能如往日般温和:“你们青龙会如何对待自己人我不管,这样对待同袍战友,不觉得让人心寒吗?”

听得这话,蓝铮顿时明白了。

重伤的少侠,或是那份卧底名单,都不是今日这场冲突的真正原因。

或者说,不完全是。

令苏怀墨心生误会的原因,令蓝铮与他争吵的原因,这其中最根本、最核心的原因,是天峰盟与青龙会之间无法调和的理念矛盾。

暗流之下所有的冲突,所有的不满都渐渐发酵,而在此时终于引爆,来源于苏怀墨此刻的一句质问,“在你们青龙会看来,究竟何人不是棋子!”

苏怀墨终是拂袖而去,不再看蓝铮一眼。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峙后的不欢而散。

两人的争执,同在客栈内的离玉堂及万里杀众人自是不会多言。

只是那日客栈外,还有不少天峰盟与青龙会之人。他们亲眼目睹了苏怀墨愤然离去的一幕,也见蓝铮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一幕。

往后流言纷纷,更为双盟之间的裂痕填上了一笔。

第五日清晨,少侠悠悠醒转,睁开眼所见第一眼便是落脚的客栈,以及在客栈中守候多日的离玉堂。

她刚想张口说话,却觉喉咙似火烧过一般,干哑生疼得厉害。

离玉堂安排来照料少侠的侍女见她醒了,也是喜形于色,“少侠,你可算醒了!”她忙沏了一杯茶递给少侠,又把她扶起,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喝过茶,少侠又咳嗽了几声,终于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四天四夜。”离玉堂自屋外走进来,叹了口气。因名单与双盟之事,他已许久不入睡,见少侠清醒时眉眼却皆放轻松了许多。

“双盟的人可有来过?”

“来了一遍,后来又走了。”

少侠颔首,沉默了一会儿,又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那和我一道的张老伯,可还安好?”

离玉堂也沉默了片刻,仍是开口告诉了少侠:“天波府麾下三等校尉张勇毅,于雍熙三年,衔天子之命,前往契丹潜伏。祥符二年,殉国。”

闻言,少侠似是料到结局,闭上双眼,神色很是沉重。

昏迷前,张老伯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幕时刻盘旋在脑海里,至今不忘。当时心中还是存了几分侥幸,直到听到噩耗的这一刻,少侠握紧了拳,呼出一口气。

“他留了一封信给你。”

离玉堂将张勇毅藏在腰带间的遗书交给少侠,少侠接过了离玉堂手中的信,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只见其上犹有血迹斑斑。

“愿将腰下剑,直为取楼兰。”

少侠将遗书中的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念了几遍,沉思许久,脸上神色似哭似笑,不知是怅然还是悲伤,最后终转为了坚毅与战意。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直起身,转过脸看向离玉堂:“老伯的遗物中,不知是否有一柄青锋宝剑?”

离玉堂微微颔首。

“我眼下受伤多有不便,劳烦离盟主代我取来。”

待长剑取来之后,只见少侠摩挲着剑柄,眼中带着怀念之色。

她手下微一用力,剑柄就被她拧开,再看柄中却是内有乾坤,夹层中藏着一方薄薄的、泛黄的纸张。

少侠将那份纸张取出来,郑重交给一旁的离玉堂:“这便是我们从辽人手中取得的卧底名单。那日观音奴追得紧,老伯便将名单藏入随身宝剑的夹层中,将宝剑交予我。”

她垂下眸,叹了口气:“如此即便我二人同时战死,只要遗物能被同伴夺回,名单也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当时凶险,岂是寥寥数语可概括?

辽人整整出动了一个奴隶营的兵力围追堵截,只为将这二人杀死在边境之上,又有观音奴亲自出马,横加阻挠,能活下来,或许都已是大幸。

离玉堂与少侠对视了片刻,二人是交托过生死的战友,无需多言。旋即他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好好休息,无需多想。”

“那便有劳离盟主,将这卧底名单交给天峰盟与青龙会了。”少侠重伤未愈,神色仍有些疲倦,但还是坚持开口。

离玉堂看着手中的名单,匆匆扫过一眼,心下沉了几分。他面上却不显,只是轻轻点头,又仔细嘱咐了少侠好生休养,才匆匆离开了房间。

名单很快被抄录了两份,一份交给了天峰盟,一份交给了青龙会,剩下的原件则依旧留存在万里杀手中。

各方势力皆开始动员起来,各自行动。有了这份名单在手,怕是过不了几天,江湖与朝堂,皆会生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湖上正值风起云涌之际,襄州却仍是一片清净之地。秋冬之时,真武山上眼见着办起了喜事。

无他,自是和展子期与叶姝这对小儿女有关。

自此前笑道人多嘴提了一句他们的亲事,展子期又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叶姝在掌门张梦白跟前请求证婚之后,真武山上便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虽是真武内部消化,连嫁娶都是门内一手包办,但大家依旧十分热情,业已开始准备嫁妆与聘礼,甚至还准备在近几日商榷好一个良辰吉日,好将这桩婚事给办得妥妥贴贴。

可不知这是不是每个出嫁女子都会产生的情绪,叶姝开始没由来的紧张。

这段时日,她总是一会儿问问这位师叔是否同意,一会儿问问那位师兄是不是好说话,仿佛现在为他们准备喜事的只是展子期一个人的同伴,并不是叶姝的。

而这异样自然瞒不过曾与她朝夕相处、如今又即将要与她结发为夫妻的展子期。这甚至令他眉间的喜色稍减,多了几分担忧。

展子期想了许久,有一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她说:“姝儿,你……是不是不喜欢真武?”

被问到的叶姝愣住了。

“不是,我没有不喜欢真武……”她下意识的摇头,反驳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那就是……你其实不喜欢我?”

“当然不是!”叶姝这回哭笑不得,嗔道,“师兄,整天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她脸又一红:“我,我只是心里藏着些事……”

展子期歪了歪头,干脆坐在叶姝身边,握住她的手:“那就别把心里的事都藏着,我这个师兄可不就给你倾诉的吗?”

他甚至故意逗她:“再说,成亲后可就不能再让你这样有事要瞒着我了。”

“师兄!”叶姝轻拍了一下展子期的手,秀眉一皱不痛不痒地斥道,脸颊却变得红了起来。

“好好好,还请师妹手下留情。”展子期笑着举双手投降。他将她搂入怀中,“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能够告诉我。”

闻言,叶姝叹了口气。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思索了一番,叶姝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心绪从头缓缓道来:“师兄,我当真没有不喜欢真武。师父当年把我带回真武,让我有了另一个家,还遇见了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真武呢?”

“只是……”她闭了闭眼,脸上表情很是纠结,“我只是怕大家不喜欢我,会讨厌我……我、我在真武里也没有什么朋友……”

叶姝说到这儿,倒叫展子期想起了一件事。

彼时叶姝刚入真武没有多久,对着同门尚也开朗,也会跟着同龄的师姐妹们说说笑笑。可是在那年的门内切磋中,有一位女弟子出手伤了叶姝,仿佛还对她说了什么话。

自此以后,叶姝在真武中越来越内敛,他甚至能感觉出,每每下山,她的情绪才最为放松。

是……因为这样吗?

展子期扶住叶姝的肩,令她能够直视自己,望着她那双眼睛,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更觉怜惜,“傻姝儿,谁说大家会讨厌你了。”

“我……”

“是不是因为那次门内切磋?”展子期胡乱一猜。

似是被戳中心事,叶姝抿唇不语,不过双手却在慢慢紧握。

翌日,大家齐聚太极道场,东一句西一句地讨论起展子期与叶姝的婚事。

虽说是武林门派,但是这三媒六礼的讲究却是一样没有少的。尤其是叶姝刚入真武还不到两年,爹娘又都不在了,大家都有心给她张目。

“要我说就七日之后,诸事皆宜,多好!”

“唉,七日之后太赶了,咱们又不着急,何必这么赶?”

“不如来年开春?我方才拿星盘占了一卦,倒是利嫁娶。”

“来年开春?那也太晚了?”

“哪里晚了?平日人家准备喜事少说也要提前几个月,你这就七日,赶鸭子上架呢?”

眼见他们叽叽喳喳的,展子期和叶姝这两个主角站在一旁,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一位女弟子在这时冷哼一声,拿出自己的星盘摆在众人面前。

“喏,都说了来年开春才是最好的。再说,又不怕展师兄或者……叶师妹跑了,反正都在真武山上,准备充分不更好?”

叶姝在一旁讶异地看着这位几年前十分嫉妒自己的女弟子,那脸上的表情虽不屑但又的确关心,于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大家……原来是真的没有讨厌她的吗?

一位师弟抱着手揶揄道:“就师姐你的星盘?还不如让笑师叔来看。”

“你说什么?”女弟子作势打了一下嫌弃她星盘的师弟,又转头看向了笑道人,“笑师叔你来。”

笑道人也拨弄了一下自己异常宝贝的星盘,结果同样是来年开春。

“此乃天意,不过我看展师侄怕是一点也等不得了。”笑道人一边说,一边朝一旁的展子期挤眉弄眼。

众人也随着这句话回头,都看向了展子期与叶姝。从前同叶姝关系较好的师姐妹们也都纷纷出来打圆场:“你呀就别打趣他们了,看叶师妹脸都红了。”

女弟子看了看面前的展子期和叶姝,眼神在他们之间流转片刻,也令叶姝无端提起了心。

“叶师妹,我有话跟你说。”女弟子来到叶姝面前,抛下这么一句,就走到了另一头比较安静的地方。

叶姝愣了愣,看了一眼展子期,跟了上去。

大部分人均面面相觑,不知她二人究竟有何事需要单独聊聊,却又考虑到叶姝性子内敛,都怕女弟子说些什么惹得叶姝不喜,都纷纷停下了讨论,安静等待事态发展。

两人在这边相对无言,正当叶姝想要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女弟子率先出了声:“叶师妹,那年的门内切磋,是我不好。因着我的任性,令你记了这么多年。”

女弟子将手上的星盘递予她,却转过头,又傲娇地撇了撇嘴:“我才没有嫉妒你啊,不过……还是祝你和展师兄新婚快乐。”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钥匙,将叶姝心中那道隔着她与真武的门打开了。

她不是被讨厌,也没有人不喜欢她。

年少的冲动与嫉妒在这一刻皆化作了轻盈的云海,逐渐飘走,融于天地,不再存于心中。

多年的心结,终是解开了。

叶姝也发自内心地微笑着,认真地点点头:“嗯,谢谢你,师姐。”

那真武女弟子似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清咳一声:“谁、谁知道你会记那么多年?当初是我年少轻狂,心性走了岔路,师叔已经罚过我抄道德经了,我也知道错了……”

“真武向来没有同门相残之事,大家相处得都很好……要不是前几天展师兄忽然来找我,我还不知你一直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叶姝微微一愣,随即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她竟不知,原来展子期为了她竟如此大费周折,专程去找了一趟当初与她交手的女弟子,只为了让她解开这个心结,这真是……

叶姝下意识攒紧双手掩住脸,才遮去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心头只觉甜蜜。

女弟子见状却有误会,似要急着证明自己一般,微微扬高了声音道:“不过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展师兄了。”

“现在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就是……”她一咬牙一跺脚,脸就红了,“就是三清殿的张师兄!”

闻言叶姝一惊,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啊?”

被她这眼神一看,女弟子却羞恼得跑开了,连星盘都不要了。叶姝在后面连叫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抱着那星盘茫然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少女心事也变得太快了吧?若所有暗恋过展子期的师妹都是这样,不知为何,叶姝居然觉得自家师兄有点可怜。

还好她不是这样。

远远瞧见叶姝的笑容,展子期七上八下的心也落回了原地。

虽然过程可能不是他想的那般,但是好歹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哄得心上人重新展颜,也算好事一桩。

展子期刚露出一个笑容。只可惜他高兴得太早,而且还忘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在场的人里,至少有九成九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把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一处商量他的婚事,不是讨打又是什么?

要说展子期在刚入门的师妹中人气颇盛,但要在通晓他从小到大黑历史的师兄师姐们面前,可就要被打回原型了。

笑道人本想调侃几句,却被姬灵玉嫌弃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家婚事却还没个着落,还让小辈赶了先,丢不丢人啊。”

“什么时候把曲盟主娶回真武来,聘礼我们都给你包了,要实在不成,你嫁了也成!”

众人哄然大笑,顿时转移了话题,七嘴八舌地开始调侃他。

“就是就是,笑师兄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

“笑师叔,你行不行啊?该不会还没搞定曲盟主吧?”

“我看啊,分明是曲盟主搞定了他!”

趁着大家此时的攻势都一致对准了笑道人,展子期总算得以喘息,钻出包围圈还不忘了回头给笑道人暗暗打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拉上一旁的叶姝跑了。

“姝儿,先别管他们了,我们下山去吧。”展子期神采飞扬,硬生生将“下山”说出了“私奔”的气势。

叶姝还有些懵,愣愣地看向他:“啊,又下山?”

这念头藏在展子期心头许久,此刻他拂开沾在她脸颊上的发丝:“这次下山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自然是……”展子期轻轻在叶姝额上一吻,笑道,“当度蜜月了。”

杭州城内的风景也随着季节的变换而不同了,人的心情也不同了。

展子期与叶姝此番再次下山,依旧在清天楼落脚,暂做休整。

大堂一位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还是展子期与叶姝熟悉的那个人。

“……那天峰盟唐盟主赶去桑楚山庄之时,少侠早已断了气。唐盟主悲痛欲绝更是赫然而怒,向全江湖发布通缉令,立誓要找到凶手为少侠报仇。”

“谁可知这几个月过去了,凶手的行踪仍是下落不明,唐盟主甚至前去青龙会与那新上任的沈龙首大吵一番,而后也不知怎的,两人冰释前嫌一起调查,竟然调查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说书人停了停,底下听得津津有味的茶客们纷纷催促:“调查出了什么!快说呀!”

“别急别急,他们调查出,这少侠,竟是被那辽人所害!”

此话一出,茶客们都惊呆了。他们不是没听闻少侠过世的消息,却也都不清楚,少侠竟是被辽人所杀,纷纷议论开来,“什么!辽人?!”

“竟然是辽人?”

“我就觉得那些辽人不安好心,没想到还真是他们!”

当然,也出现了质疑的声音:“不对啊,我怎么听说少侠未死只是被保护了起来啊?”

“少侠没死?”

“真的?可、可唐盟主发布通缉令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啊。”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道:“这被辽人所害的消息,我也的确不敢造假。”

“可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怕是只有那一心对少侠的唐盟主和沈龙首才清楚了。”

展子期与叶姝坐在议论这故事真假的茶客之中实属另类,二人对视一眼,关心的并不是三人之间的关系,而是少侠之死,竟然是辽人动的手。

少侠去世这件消息对整个江湖而言都不是一件小事,兼之天峰盟与青龙会同时发布通缉令,便令江湖更为震动,纷纷猜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谣言太多,说少侠自杀、说唐青枫与少侠反目成仇失手杀了少侠、说贼人被少侠碰上便将少侠灭口等等版本皆有,而说书人听来的版本,是辽人动手杀了少侠。

消息太多,展子期竟生出迷惑,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少侠根本没死,这才有这样多的流言传出,而天峰盟青龙会双方都没有阻止、反而任由谣言的散布。

心思回转间,他端起茶杯,又沉吟片刻,安慰叶姝:“这消息本就匪夷所思,也不知说书人从哪里听来的,说不定是以讹传讹……”

叶姝叹了口气:“希望少侠真平安无事。”

“别急,若想知道真相,写信问问天峰盟的人不就好了?”

倒不是他们与少侠有多大交情,事实上不过数面之缘,却也知少侠是个武功心性皆佳又古道热肠的好人,若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确是一件令人叹息扼腕之事。

两人喝完了茶,说书人也讲完了故事。展子期起身唤来了店中的小二结账,又随口打听道:“对了,小二哥,这杭州可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嘿嘿,客官这您可是问对人了!”店小二收好碎银,闻言眉飞色舞道,“要说咱们杭州啊,除了西湖美景一年四季,还有钱塘壮阔,淬剑清幽……那美景是数不胜数啊。”

“不过要说起来近日,小的还是推荐您二位得去一醉轩看看,听说最近携妻云游的柳先生回来了。”

“一醉轩?柳先生?”叶姝在一旁疑惑道。

“是,我们杭州谁不知道,这一醉轩可是大名鼎鼎的柳永柳先生所在的一处别院。”说道这里,店小二骄傲地挺了挺胸,一副有与荣焉的样子。

“想来二位也听过柳先生所作的那首描写咱们杭州的词,‘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柳先生才华横溢,在大宋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听说外邦之人也有慕名而来,对柳先生推崇有加的呢……”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久,末了不忘加上一句:“当然,除此之外,这一醉轩也是清幽之地,还有不少柳先生的好友在此游玩呢。”

柳永作这首词时,叶姝尚在杭州与父亲相依为命。

尽管如此,她仍然听说过这词,也知道柳永其人,于是兴致的确被带起来了几分,“那这一醉轩,我们也都能去吗?”

店小二点了点头,“自然,只不过来杭州游玩的人多是慕名清天楼与西湖而来,这一醉轩距离杭州城中有些距离,况且柳先生并不一定在这里,去的人并不多罢了。”

叶姝拉了拉展子期的袖子,笑道:“师兄,那我们去一醉轩看看吧?”

展子期摸了摸她的头,“好。”

那店小二自然是个机灵的,见此适时又笑道:“看二位郎才女貌,若是柳先生今日留在了一醉轩,说不定二位还可以向柳先生求个墨宝,也算作二位的定情物了。”

被小二这番打趣,叶姝红了脸,转过头拉了拉展子期的袖子。

展子期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虽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小二这番话的确戳中的展子期心中所想,趁着叶姝不觉,又给了小二一些碎银。

“多谢客官,客官慢走。”小二心满意足地收好碎银,送他们离开了清天楼。

踏出清天楼时,寒风萧瑟,天却很是明朗。

叶姝不由得又将展子期的手握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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