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茶尖闻香的季节，茶山之约开始了。
沐俊晴不去茶园，却去了茶厂，自从白洣去上学，他就常来找白雁回。谁都知道，他在茶厂的勤快，是想从白雁回口中打听白洣的第一手消息。毕竟他不是一个浪费时间、做无用功的精明之人。
茶室窗下的几口大缸水满着，竹影飘摇，与天色一同映照在水里，坐在窗边的人品茶、赏景，很自在。
白雁回侍弄茶具，沐俊晴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他跟前。
“这是？”白雁回放下手里的茶壶，问道。
沐俊晴回答：“送给小侄子的见面礼。现在你可以领结婚证了吧？！”
白雁回笑着收下，点着头，感谢之余说他和孩子的妈妈正在选领证的日子。
“取名字了吗？”沐俊晴又问，“该怎么称呼他？”
“叫白星海。”
“星辰大海？！”
“大概如此吧，老爷爷取的名字，回头我问问什么含义。”
沐俊晴见他表情微妙，觉得他不甚满意，既然是白家长辈的选择，他不能多言，暂时先这么叫着。
“春天都快结束了，没见你去滑雪。”白雁回问沐俊晴，其实原因多半是滑雪伙伴去了美国。但是地球就这么大，无非是约在某处，或者你去见她。
可沐俊晴无奈的皱着眉，回答说：“你姐只顾着恋爱，不维护友谊，我看滑雪局凑不成。”
“我可以陪你，我儿子也行。”
“出生才几天？”
“有牵引绳，没问题的。”
“胡说八道。”
“不过，我姐要去湖心资本实习了，听她说，面试只有她一个人。”白雁回说完，颇有意味的看了一眼沐俊晴，两人大抵是在嘲笑一人面试的安排。
“这是定制化面试。”
白雁回清嗓，“还有一件事，我得替她公开一下。”
“什么事，她自己不能亲力亲为？”
“分手了。”
沐俊晴的表情停顿，随之扬起眼眸看向窗外，看似不在意，但又不够薄情。
几秒钟之后，他回转目光，问：“吃不惯外国菜？”
白雁回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无法藏匿的惊喜，于是和盘托出：“对方在我姐最不喜欢的地方做了一些不能公开的事，被人拍下来，定向曝光了。”
“夜店？”沐俊晴反问，紧接着又说：“你姐最不喜欢的地方是夜店。”
白雁回点头，“对，你都知道。”
可是沐俊晴神色一紧，“我知道什么？”
白雁回自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于是把刚才那句精简的话展开来说：“你知道我姐不喜欢去极度热闹的地方。”
沐俊晴松了一口气，笑了。
随后白雁回换掉茶杯里的茶，俩人又闲聊一阵，沐俊晴才离开。
在沐意中心的地下停车场，沐俊晴坐在没熄火的车里，一张冷脸盯着仪表盘，神色里似乎有无法释怀的凉意，他压低眉梢，额头中央皱起两道深沟，随后，他垂眸看向副驾驶的位置，目光里是浓浓的疏离感，仿佛在描绘着什么，从上看到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是一个副驾席位而已，可那里似乎坐着人，牵绊着沐俊晴的思绪，有形状的、具体的。
忽然，他抬起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更加认真的打量副驾。
猛的，他的头向下滑，把半张脸藏匿在手背里，嘴角露出足够的弧度，他在笑。
这样的状态持续没多久，他靠进椅背，刻意的均匀呼吸几下，然后拿起手机拨给弟弟沐俊徽，向他打听父亲沐守云的位置，几分钟之后，他开车驶出地下车库。
夜晚的湖畔庄园，宁静之中有零星的热闹声，起的快，落的也快。
沐俊晴在庄园墙外的路边等候，他听不到墙里面的动静，此刻，他满心都是自己的声音，隐晦的、薄情的、复杂的、热烈的，每一样都有迹可循。
终于，沐守云的商务车驶出庄园，司机在靠近沐俊晴的轿车时按两下喇叭，即刻，沐俊晴跟上去，飞驰过几个路口，忽然商务车减速，逐渐的向路边靠，沐俊晴也是同样的操作。
两辆车停下，商务车的副驾驶跑过来一个人，沐俊晴下车，交出驾驶位置，然后上了父亲的商务车。
酒后的沐守云闭目养神，伴着音乐哼曲。
沐俊晴上车，被浓烈的酒味冲击，没忍住，作出呕吐的反应。
他下意识的拨开车窗，放入一些干净的风，同时他心里在敲鼓，这个状态下跟父亲聊重要的事情，或许难以聊得通透。
不过，既然行至此处，硬着头皮也得安稳的坐下来。
“怎么不进去？”沐守云问他。
“我不想喝酒。”沐俊晴回答。
“什么事，说吧。”
“我想试着让白洣陪我去北域，跟诺布对话。”
听到这里，沐守云撩起眼皮。
“北域的事现在归诺布打理，只考虑洛拉章和雅满泰的态度，不够充分，我觉得还是以现实出发比较科学。”
“诺布还不能成事。”
“但是，您忘了，他一直不肯回去。”
沐守云思索片刻，点头。
紧接着，沐俊晴又说：“您得让我去趟美国，见一见白洣。”
沐守云冷静应对：“我什么时候拦着你了？”
“签证的事。”
“去吧，天亮了我吩咐他们去办。”
沐俊晴颔首微笑。
“还有一件事。”沐守云看着儿子，停顿下来。
沐俊晴觉得会提示他不要去岛本诚的别墅，于是主动回答：“不去不该去的地方。”
沐守云摇头，“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你接查小黄的外孙女放学，是怎么回事？他女儿是再嫁，今非昔比。”
“您误会了。我是还她人情，从美国回来就不再跟她见面了。”
“你的婚事，还是一望无际的远啊。本以为，没了那个人的纠缠，你能利索一点，没想到你和小淼走到一块儿，现在你又说这是误会。这还是在拖呀。”沐守云叹气，扭转头，看窗外。
“关于结婚的事，这次去美国一并推进。”
沐俊晴的回答用词好像在汇报工作，这让他看起来像是父亲的职员。
但是沐守云很高兴，拍拍儿子的后背，眼光热情的看他下车。
回到自己的车里，他第一时间给白洣发送语音，公布自己要去美国的消息。
而白洣那边，结束了一对一的面试，回到酒店，湖心资本的入职大礼包已经送到前台，她抱着大箱子进入房间，廖楚庭的电话与刷门卡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是视频事件发生以来，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不陌生，但却让白洣陷入犹豫，因为在几个小时前的面试，湖心资本的律师带给她几份相互关联的协议，希望她签署，然而这几份协议被白洣带回来了，此刻就在她的包里。
这些协议是由廖楚庭的母亲主导，附条件生效。条件即是白洣完成法学院的课程，拿到美国律师执照，就可以使用协议里提供的资金。可这些资金并不是提现之后用来消费，而是要在湖心资本的管理之下进行使用，换一个说法就是用这笔钱成为投资者或是合伙人。
这是一份互相观望、识别的协议，有三个主体和无数只眼睛。
也许这仅仅是馈赠，她可以据为己有。
可是她没有立刻在协议上落笔，于是才有了廖楚庭的来电。
接通电话，对方音色含混，好像是感冒了。
她关切几句，廖楚庭就把话题引入协议的事情，问她：“你有什么顾虑，跟我讲。”
白洣停顿几秒，回答说：“我们不要聊这份协议，因为我还没有细致的阅读，所以没什么好聊的。”
“我想他们已经说清楚了，对你没有坏处。”
“好坏或许是其次，我习惯多角度思考问题，也很容易钻牛角尖，所以，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既然你就是要聊协议的事，那我不妨告诉你，我看到这份协议时的第一感觉。”
“你说。”
白洣深呼吸，声音传到廖楚庭的耳边，气氛里飘过一层灰。
她说：“发生了视频里的事，这份协议就像是事后的补偿，让我看起来像个受害者。我现在手里拿着这几页纸，不觉得这是馈赠。也许过几天，我会在上面签字，认同里面的每一个单词，但是那不能代表我此刻的想法。”
她说完，对应的是两个人不能驱赶的沉默。
在背叛和荒唐的故事情境里，对话总是深一句、浅一句，或者没有任何一句，因为立场的不平等，让其中一人彻底的成为倾听者，甚至没有发言的机会。
于是白洣主导了对话的内容。
她继续说：“我猜，你为我准备了很多发泄情绪的选项，比如找朋友和家人哭诉、摔东西、认真的诠释消极，可是我都没有。这种丢人的事情，只能当作解释分手的原因，平淡的说给家人听。我很幸运吗？或者是我在隐忍？不是，我一直都是这样安静。”
“你就是受害者。”廖楚庭说话了。
他让白洣感到错愕：“你说我是受害者？”
“对，你就是受害者，只有接受了事实，接受你所谓的补偿，后面的事情才能够继续。”
“什么事情会继续？”
“进一步的弥补。”
“我想象不到你还能做什么。”
“在你来美国之后，很多事情，很多感觉都发生了变化，甚至不用一再的确认这种变化是否真实。我现在试图要说服你，希望我们继续在一起。”
白洣冷漠一笑，说：“可是我很难对你作出回应了，这很尴尬。”
“我们一起克服掉这些不好的感觉。”
“那就不是在恋爱了，而是在训练。”
廖楚庭没有了可以对应的词句。
他是否也察觉到在恋爱里要克服主观方面的事情，真的就是在刻意的、并不舒坦的练习。
“我舍不得。”
白洣闭上眼睛，在这通电话里，这是唯一一句让她感同身受的话。
她会心一笑，“请你一定把这份舍不得当作是你自己的事情。好了，再见吧。”
说完，电话即挂。
白洣走到床边，躺下，平时她不会没有洗澡就沾床，但是今天的疲惫是加倍的，真的让她站不稳。
她也是付出真实感情的人，廖楚庭的弥补其实是在换取谅解，信任已经崩塌，可是爱和感觉都没有消散，让她头疼的正是这样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无措感。
“好烦呐！”她大喊一声，捶了一下床，然后起身，去拆湖心资本的入职包。
次日，实习正式开始，她准时到达公司，在电梯间遇到昨日的面试官王傲。
礼貌交流之后王傲带她进入自己的办公室，这里没有白洣的工位，她是实习生，只能在公共区域选择一个安身之处。
王傲指着两间敞开门的会客室，告诉她，任选一间。
放眼望去，方形的小屋子中间一张圆桌，四把转轮椅，窗外是遮挡了蓝天绿地和海景的无数座摩天楼。
王傲嘱咐她：“我是你唯一的带教，不要打扰别人。”
白洣认真的点头三下。
随后，一个厚度三十页的文件夹放入白洣手中，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去写行业研究，午餐之前交给王傲的秘书柯准。
从王傲的办公室出去，对面即是会客室，白洣坐下之后回望刚才走出来的那间屋子，落地玻璃已经变成隐私模式。
打开文件夹，逐字逐句阅读，在纸质笔记本上随手做批注，如果可以制作文件副本，她习惯在原文上面标画重点。
十分钟之后，她合上文件夹，出去打了一杯水，坐下之后打开电脑，搜索资料。
“这不是备投项目，是已合作的公司。”白洣嘀咕着，随后她靠在椅背上思考，瞧一眼窗外林立的大楼，深呼吸，然后鞋跟抓地，把滑轮椅子拉向前，开始敲键盘。
“这是测试题目，那就发掘一些不一样的亮点吧。”随后她眉头皱起，清空全部文字，又把文件夹里的资料看过一遍，原有的批注比刚才的内容丰富许多，随后她进入公司内部使用的数据库，比对信息，这样一折腾，时间又过去很久。
等她在电脑上准备给框架填充内容时，看一眼时间，距离午餐时间不远了。
她删掉一些冗赘的数据，把描述项目本质的内容向前挪动，在公司已切入的环节基础上展开描述，并提升高度，做肯定的结论。毕竟这是公司已经看中的项目，有许多观点是现成的。最后她通读报告内容，做叙事语感方面的纠正。
午餐时间，人们都起身向餐厅走去，白洣看向王傲的办公室，隐私模式关闭，内外玻璃通透，他背对着门讲电话。
白洣的报告已经完工，她的指节有节奏的轻敲桌面，心情轻松。
写完这份报告的感觉是：几个小时的时间深入浅出，有把握将事情描述清楚，且符合逻辑，但是开篇时所说的找亮点，完全是妄语，因为投入的时间成本不够，想要精细化的结果很难。
先把报告交上去，看看王傲怎么点评。
她按照王傲的要求把报告发送到柯准的邮箱，才按下发送键，王傲就经过门口。
“下午在对面的楼里有一个会，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去开会。”
白洣站起身，拿着文件夹问他，“这本资料放哪里？不能带出公司吧？”
王傲回答说：“可以带出去，上面有底纹水印，不怕丢失。”
白洣早就注意到纸面上印着的水印，谁弄丢或是公开，一下就能找到源头。
“我的办公室门口有一个塑料方盒，可以把文件放那里。”王傲的补充说明让白洣兴高采烈，“那王总等我一下，我把文件放过去。”
白洣小跑着进入王傲的办公室，把文件放到指定位置，然后回来拎上包。
之后，他们一起下楼，在大楼门口乘轿车离开。
柯准是王傲的秘书，可是他不在车上，所以白洣坐在了副驾席位。
“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午餐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第一天入职，我请客。”王傲问白洣。
“吃什么都行，我听王总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简单一些。”白洣回答之后，微笑的看向王傲。
“那我来安排吧，这附近我熟悉。”停顿几秒，他又说：“不过，位置远一点也可以，时间上来得及。去惠灵顿街。”
安排好就餐地点，抵达餐厅之前的时间里他们再没有对话。
白洣看到王傲闭着眼睛，这肯定是不想聊天的表现，但是如果他冷不丁的要说些什么，白洣还是要有应答，所以只能待机。
白洣踢了一下放在脚边的包，表情不自然的瞥一眼窗外，回眸时忽然想笑，她终于体会到打工人不自由的心境。
来到餐厅，白洣很开心，因为王傲带她来吃的是西餐，这样就省去了夹菜、添茶的环节，一人一份食物，最多留神服务员的位置。
他们各自点好餐，王傲问她早晨搭乘什么交通工具来到公司，白洣说提前约好了Uber。王傲建议她买辆车，白洣回答说她不适应这边的驾驶习惯。
王傲又明知故问她住在什么地方，白洣记得这是面试的时候回答过的问题，但她还是要再说一遍酒店的名字。
他们的对话，除了王傲的提问，白洣没有主动寻找话题，与自己的上级一起用餐，她始终要保持谨慎、谦虚，绝对不能因为对方是同龄人而随意或者任性。
这一餐是王傲请客，虽然用餐氛围是严肃中带着活泼，不怎么舒适，但是白洣依然要表示感谢，在他们抵达下午要开会的酒店时，白洣拽着王傲去门口的咖啡店，请他喝了一杯咖啡。
王傲给白洣的印象是有笑脸、不冷漠的上级领导，即便如此，和他相处还是要保持边界感。
然而，当他们在酒店大堂遇到一群篮球运动员的时候，她对王傲的教养段位有了新的认识。
“这是明天要和你前男友对阵的人。”王傲如是说。
白洣愣怔，却也很快作出反应。她嗤笑一声，回答道：“我以为在工作中不会出现前男友的事，没想到啊。这很意外，也很真实。看来王总是要打开话匣子了。”
王傲似乎不想装了，他卸下刻意的谨慎，松弛的笑挂在脸上，这也许才是真实的王傲。
“楼上有休息的房间，你可以随时使用，公司没有为实习生准备这些，是你前男友买单。你如果拒绝这份保姆式的安排，我可以帮你推掉。”
“我还真的有意在附近租酒店，但是我看中了公司隔壁的那家，比这里少走一些路。”
“我知道了，我会替你保密。”
说罢，俩人已经来到会议室，柯准也来了，等一会儿他要和白洣坐在一起，对会议进行录音录像，然后作会议纪要。
趁没人的时候白洣凑到柯准身边，问他有没有看邮箱里的研究报告，柯准笑了笑，说他已经看过，点评之后的批注版本发给王傲审核去了。
白洣冷静的看向正在与参会老总寒暄的王傲，盯了他十几秒，柯准见状用胳膊肘故意碰她一下，她才收敛目光，看向面前的会议议程。
她不知道自己作为实习生写出来的报告要被层层过目，而且仅仅是测试她成文水准的一份报告。
这种被细致审视、等待结论的过程使她产生了焦虑，她双手按压脑门，闭上眼睛，以此来缓解状况。
不知何时，王傲站在她和柯准面前。
“累了？”王傲的声音刺激到白洣的神经，她险些打个寒颤。
“没有，犯困而已。”白洣用力眨眼几下，微笑着回答。
王傲拧开一瓶水递给她，白洣接过之后道谢，没想到王傲呲牙咧嘴的笑着扭头走了。
柯准问白洣：“刚才他是做了个鬼脸？”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王傲会有出格的举动，而且是故意展现。对下属而言，他这样并非能够缓解气氛，何况白洣才认识他不到一天。
“这么幼稚，看来是没有把你和我放在眼里。”柯准说完，也拧开一瓶水。
这时候王乐墉入场了，白洣和柯准立刻站起来，和参会的人一同目视他从门口走向座位。当他的目光扫向桌边的白洣和柯准的时候，停顿了几秒。白洣双手在身前，微微的鞠躬，向自己的老板打招呼，柯准亦是如此。
人都到齐，会议开始，通过视频，世界各地的分支机构讨论了目前正在进行的交易和所见所闻，他们似乎每周会进行一次这样的沟通，以此来推动他们的工作。
作为旁听会议并且要整理出会议纪要的白洣来说，这些大佬们讨论的内容她并不能够很快的吸收，但是对她来说这是最快速、最高效了解公司运行的方式。
会后，柯准和白洣在商务车上等王傲，同时，柯准已经开始利用录音转写工具整理刚才会议讨论的内容，这让白洣顿时傻眼，她还沉浸在刚才会议的热烈与滚烫之中，还未回神。
她问柯准为什么要立刻撰写，他回答说时效性很重要。
于是白洣也翻开电脑，向柯准要来会议录音，戴上了耳机。
然而她并不知道区分主次内容，所以逐词逐句的把语音转化为文字。
回到公司，她钻进上午使用过的会客室，一直忙碌到王傲过来催促她下班。
王傲主动提出送白洣回酒店，在路上，两个人依然没有交流，这一次不是因为拘谨和尴尬，而是白洣的力气用尽。
她的低效和物理输出让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十分疲惫。
王傲目视了她这一天的压力和沉默，不知道她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会不会释放情绪，于是在驾驶的间隙，查询附近花店的位置，在下一个路口转弯，拐进小路，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
白洣坐在副驾昏昏沉沉，不知道王傲为何停车，更不明白他下车去做什么。
等他回来的时候，直接打开副驾的车门，送进来一束花。
绽放的白玫瑰，每一朵都花事浓稠，好看至极。
白洣惊讶之余，靠近这些美丽的精灵，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眶含着泪。
王傲看着她，有心思分担她的情绪，可是并没有。
因为他们不是互相扶持和体谅的关系。
“你上午写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进步的空间很大，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回去看吧。”
白洣忍住眼泪，点点头，抱着属于她的这束花转身下车，其实她也很怕自己在王傲面前掉眼泪，所以仓皇而逃。
王傲打开副驾驶的车窗，对她说：“认真对待dirty work，晚安。”
白洣忽然想骂他一句，却只能心底叹气，向他挥手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