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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1 / 1)

白洣穿着白色抹胸长裙礼服坐在画架前,盯着画布,与时间互相消磨。

阳光照进屋内,从画框与画架的缝隙穿透而过,镀在白洣的肩膀与手臂上,荧光透亮。温柔的光弥漫,她用未着颜料的画笔在肌肤之上描摹,仿佛自己一笔一画的勾勒出自己。

光线继续转移,长裙上也落下光辉,白色的布料成为反光板,一些光折射到手臂下方,让肌肤愈发的通透。

她觉得好玩,扭转身体,让自己置身于完全的明亮之中,果然,明亮入骨,她在发光。

眼眸抬起,墙边画板的塑料膜里映照出此刻的模样,她微笑着,看到了喜悦与安宁的自己。

她在身后放置了手机,用来记录画画的过程,刚才那些光束全部被拍下来。

为了找寻灵感、追逐灵感,她需要置身于艺术的形式当中,这样可以唤醒一些感觉,搭建一幅作品。

无论是鲜活的、富有诗意的行为,或者是诸多状态含混在一起,都可以升华成为灵感,她一直这样启发自己。

艺术的起点是感受,包括回忆里的和正在探索的,没有一件作品是无心之作,因为你的感受贯穿创作的始末。

午后,她在屋内唯一的家具---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身心同时涌出力量,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启发。

她拿起画笔,摆动手腕,打出线稿。但是她并不满意,她亦知道创作过程里的不确定和不稳定会反复出现,不能急于获取丰足和充沛的感觉。但是她已经动笔了,这很好,脉络正在延展。

第二天,她继续穿着与前一天同样的礼服长裙,还是那个时间、位置,等待光线降临,重复着。

连续三天过去,她的作品有了模样。

画材店送来基础色颜料,以及诸多白色,比如柔和透明的白色、最白的白色,和介于二者之间的白色。

她最喜欢白色颜料,因为它可以调和出最美丽、最令人心动的颜色。

触摸包裹颜料的外壳,她开始在脑海里为作品着色,她希望画面里有阳光洗涤后的纯净质地,也希望在留白处填充斑驳的纹理,把一些具象的东西用颜色调和处理为抽象。

而她有一个习惯,是把颜料一出一点在指尖上,抹在画布上的时候拖出长尾,然后观察颜料在时间里由深入浅的变化,幻想它在作品中的表现力。

干净的画笔在调色板上精细的揉着颜料,抽纸巾放在手边,用来擦画笔。

画画的阵势总是具体且庞大,灵感的获得如此之难,总要用壮阔山河去匹配喜乐悠长。

酒店工作人员在地毯上做了处理,即便是画墨颜料滴染了旧物,只要照价补偿就好。

在第四天的早晨,她的作品完成。

天刚亮,星光还未完全退去,身体的疲惫感让她有了知觉,这些天,她如同有感情的机器,根本无暇怜悯肌肉群的痛苦,瞬时的解脱才给了它们倾诉的机会。

从椅子上起身,她注意到,调色盘滴落的颜料在裙尾晕染出炫彩颜色,笑了笑,她想起画师曾经说过,“与颜料发生了关系的物品都可以成为作品”,这条裙子就是这样,成为了画布。

她脱掉长裙,把这条有形状的布料挂在另一个画架上,然后关了灯,带走在她身后站了四天岗的手机,退出房间。

清空无解的心事,她心情平和,赤身在浴缸里放空。

回想这幅完工的作品,内心竟然也没有任何的波澜。毕竟作品没有极尽的完美,却可以用恰到好处去描述,也可以与心意融合,那是画者用心力小心交换来的月色和晚风,不过是与美的相逢,倾诉于画布之上,固定在人间。

相较于画画的过程,它的完成仅仅是一个定格。

在浴缸里待得足够久,她觉得心神恍惚,双手扣住浴缸的边沿,爬出来,垫着浴巾在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门铃响起,她拽了浴袍裹在身上,走去开门。是服务生来送餐,她早就忘记自己点过什么,强打精神送走服务生,关好门,双手压在保温餐车上,又凝神许久。

从准备画画到画作完成,她时常如此发呆。

没过多久,手机里的新邮件提示音让她精神一瞬,她记得湖心资本的事,这是最近几日她最惦念的。

然而不是,陌生的来件地址,打开,有一段视频,她的心随之一紧,回头去确认邮件地址和题目,是寄给她的,没错。

《善意的告知》,视频录制的当天,你不在这座城市,但我听说你们的关系一直都保持着。

这是一封告密邮件,记录了在赛季揭幕战之前的一次夜店活动,有廖楚庭和比利,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面孔,有男有女。

看完视频,白洣笑了笑,她本就没有力气,笑的这几下反倒用力的有些奢侈。

按照邮件里留下的号码打过去,对方很快接起电话,是男声。

接下来的对话不涉及谈判,如同邮件里的标题一样,仅是一次善意的告知。

白洣想知道他的目的,然而对方没有说,他似乎并不害怕告密之后可能给他带来的麻烦,很坦然也很勇敢。

结束了通话,她原地坐下,更长时间的发呆,持续到窗外的天空变成蓝色,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去玄关拿回原本当作午餐的食物。

她意识到自己遭遇被出轨,是在她咽下第一口食物的那一刻,口中的酸涩难以形容,或许她没有认真的咀嚼。吃了一半,她实在吃不下,于是她拨出廖楚庭的电话。

对方兴致盎然,电话一接通,他先描述自己今天去服装店挑选生日要穿的衣服,还说他希望白洣在那天能穿一次中式旗袍,他要把自己最爱的人介绍给在场的人。滔滔不绝的兴奋之感,让白洣忍到他把所有的话都讲完。

随后,白洣反问式的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穿旗袍?”

廖楚庭的表情瞬间凝固,沉默,等待白洣的下一句话,以此来判断这句反问是否是玩笑。

白洣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穿旗袍?”

隐约的压迫感袭来,廖楚庭回答:“我觉得你穿旗袍会更漂亮。”

白洣在自己的房间里微笑着点点头,按下结束键,随后转发视频给廖楚庭,她需要让对方知道她为何会质问。

不大一会儿,廖楚庭的电话回拨过来,她没有拒接,大方的把耳朵移到听筒旁。

在隐约的拍球声之中,白洣的手指也在桌面上点击出同样的节奏,可是廖楚庭一言不发。

心底蕴藏的美好和真挚都在底线内外徘徊,他们的心门都已打开,越是寂静,越能照见彼此。

这个视频是赛季之初就应该作出的审判,跨了年,如同弹力绳,硬是被拽到了赛季末了,才松手,很重的打在出轨者的脸上。时间给予了足够的恩慈。

“你可以把上一通电话里我提出的问题重新回答一遍。”白洣如是说。沉默已被打破。

廖楚庭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白洣听到他传递出来的呼吸声,觉得好笑。

不过,他还是开口说话了。

“我会受到惩罚吗?”

白洣回答:“不会。”

显然,这不是底线,白洣继续说:“以后,你不要让我看到你,包括广告里的你。酒店、学校以至于这个街区,你都不要再出现,否则我会当众发疯,以一种你无法预料和控制的局面去发疯。你是知道的,我宁愿享受伤痛,也不会假装欢愉,在乌伦谷,你都知道。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电话落了音,廖楚庭看向天花板,没有倾诉的欲望。

这一切发生的并不突然,只是他以为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早就该失效了,可是痕迹没有消失。

白洣认为她的第二段恋情结束了,这一次,她没有逃,而是安静的接纳情绪里的自己,依然使用忙碌的方式。再难熬,她也要坚持认真的度过每一天,唯有沉淀下来,时间才会变为人生阅历。她画好的画安静的待在隔壁房间里,陪伴它的还有廖楚庭没有来得及拿走的衣物,在白洣离开美国之前,没人会进入这间画画的房间,包括她自己。

曝光,也许这不是巧合,而是早有安排。

白洣思考过,但是无解、徒劳。

视频里的画面看过一遍就会终生难忘,五味杂陈的状态降低了她的分析能力。回想告密者如同深潭一样的态度,让她愈发不敢纠缠于玄秘之中,因为湖心资本的邀请送到了,她只能把劝说人心归正的事暂且搁置。

她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她的消息都会通过湖心资本传递给廖楚庭以及廖家。

这条纽带不会断,关心他们的人要对得起一些信任,真诚而有节的,用睿智和赤诚在这段关系里周旋。

即便这有一些可笑,但是在诸多利益面前,栖息在心里的不仅仅是心,而是早已被衡量出的对等价值。

这几位更有能力的人自然会找出光亮背后的影子,找寻源头。

廖楚庭在海边别墅的地下室打磨他的雕塑,王傲和律师在会客室等他,已经等了很久,王傲让保姆再去请廖楚庭出来。又过了好一阵,廖楚庭拍打浑身灰末,来到会客室,对王傲笑了笑,然后坐下。

要签署的文件已经摆在桌上,律师为他们讲解其中要点。

这是一份原本要直接送给白洣的礼物,如今他们要转移视线,换一个主导人,然后说服白洣接受。

廖楚庭没有意见,签字之后,他对王傲说:“我很幸运,还有你们。”

王傲不屑一笑,回答道:“自律一些,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廖楚庭倒进沙发里,衣服上的灰尘弥漫。

王傲拿起文件,在他身上拍打几下,加重了粉尘的扩散,随后他和律师离开别墅,身后留下廖楚庭被灰尘呛到咳嗽的声音。

王傲把白洣约到另一座城市见面,之所以要选择离开她的住地,是方便廖楚庭。白洣画的那幅画还锁在酒店房间里,廖楚庭希望能够拿走为他创作的画。

他手里有房卡,把画拿走之后,他就要退掉房卡,真正的不再出现。

如果一个独居女人知道前男友手里有她房间的钥匙,那会让她失去基本的安全感。

进入画画的房间,他看到门口放着两袋衣物,忽然,他的内心长出青苔,原来这间屋子里都是跟他有关的东西,陈旧的、过往的、蓄满了潮湿,这些抽象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抛弃了。

然而房间没有积尘,仅有颜料的味道。

画摆在房间中央,用白布遮盖。在另一个画架上挂着白色的、粘上颜料的长裙。

比起一进屋时看到自己的衣物,他觉得白布后面的画和长裙更容易让他心慌意乱。好似握着一把细沙,稍一用力,沙粒从指缝漏掉,曾经存在过的,都成为幻象。

他屏息,走过去,如果画布上没有落下一笔痕迹,他反而会轻松,如果相反,他的心必将会波澜壮阔。

在未揭幕的忐忑之下,他只能屏息,保护自己的情绪。

伸手,掀起白布,画,完整呈现。

他笑了,移走目光,让眼神在角落里停顿几秒,然后又回来,仔细的端详。

整个过程,他的喉结在游走,是欢喜在舞动,是黯然上了头,心尖上的情绪迎着风,被吹的摇摇晃晃。

画面里,一位长着巨大羽翼的天使和一位女性拥吻,他们薄衣薄衫,赤脚。女性的手臂纤细,搭在天使的肩上,踮着脚;天使则是双臂紧紧围住女性的身体,弯着腰。他们的神情浓烈,举止稠密,是热恋的模样。

再去看他们身后的背景,巨幅玻璃窗外灯火斑驳,如同莫奈的手法,仔细辨认,那是城市夜景,他们在房间里,而且是可以俯瞰城市的高处。

画面虚实起伏,光源也来自窗外,一对主角的衣衫上有斑斓的亮点和氤氲的水汽质感。

仔细去看天使和女性的面部特点,他看到了现实中的自己和白洣。

这是那天夜晚,爵士山发生的故事。

廖楚庭把欣赏的目光刻入画面,他相信这是他们相爱的物证,是美的印记,是命途里无风的日子。

画里,他站在对面的视角看自己,看到了光怪陆离的人性,而反过来,站在他的视角看白洣,却是水光天色里柔美清澈的少女。一个把真心揉进了洒脱自在的岁月,另一个在欲望里长满罅隙。

他心尖上的风已经退去,唤来了雨,一滴一滴拽着他的情绪向地面坠,他轻蔑一笑,然后又叹气。

他把白布重新盖上,改变想法,不打算拿走这幅画,他觉得自己的遗憾和亏欠被这幅画放大,他感到不安,感到孤独。

然而隔着白布,他想起了画里的天使羽翼,白洣为他画了一对羽翼,这令他惊喜,这个想法与他正在创作的雕塑作品不谋而合。

他也为雕塑设计了一双羽翼。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带走画的念头,关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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