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山海相望>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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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 1)

廖楚庭回到美国,在队内训练的间隙与比利分享休赛期的见闻。

他们俩从十岁起就在一起打球,后来又进入同一支球队成为职业球员,关系还不错。廖楚庭与他讲述自己遇到喜欢的人,而且正在稳定相处。

比利脱掉上衣擦汗,玩笑似的泼了一遭冷水,让他关注远距离恋爱的风险。

说罢,一件沾沾满汗水的球衣丢进廖楚庭怀里。

不止是比利会冷静的道出相隔两地的精神劳碌,廖楚庭自己也常常思虑万千,在情绪上自我绑架,此刻比利的玩笑直接拧开他想要与人沟通的阀门。

“我想回国打球。”廖楚庭如是说。

可是这句话刺激到比利,他站起来,不说话,盯着廖楚庭。

这样的氛围之下,廖楚庭有必要认真解释:“我总是在想和她一起生活的画面,比如训练结束,我想告诉她,今天我投进多少颗球。我也想在客场比赛结束后赶飞机回家见她,还想在轮休的时候与她在家待一整天。而这种事,如果不在同一座城市,似乎很难实现。”

比利听他说话,眼神由谨慎变化为自在,等他说完,比利正在笑。

“嘿,你为什么是这幅表情?”廖楚庭也跟着笑了。

“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是沮丧?还是悲伤?”比利问他。

“很平静,叙述事实。”

“那么,你为什么要回国,而她不能来你身边呢?”

“我们没有讨论过这件事,但是我真的想和她在一起。我不能对她提出要求。”

“你来到这支球队,我们一起拿到两座冠军奖杯,难道你不想在这个赛季再捧一次奖杯吗?如果你离开了,这件事就没有办法实现了。”

“如果我说奖杯可以一直有机会去抢夺,但是那个我喜欢的人,不一定会等我。”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

比利继续擦汗,不想理会廖楚庭。

廖楚庭把球衣又丢回去,“圣诞节你的签名球衣,我预定了。或者,我也可以签一件送给你。”

这句话让比利以为他真的要离开球队,用签名球衣作为纪念礼物。比利无语,在戏言与认真之间辨别,一边摇头一边眨眼,试图摆脱眼前的不真实。他站起身,找到视线里的签字笔,衣橱里还有一件干净的球衣,他一把扯下,铺在地上,亦匍伏于地面,在球衣上签名。

“现在只有这一件,或许我可以多准备一些。你什么时候回国?”

“还没仔细考虑,只是随便说说。”

“那你要我的签名球衣做什么?”

“女朋友的弟弟是你的球迷,我必须讨好他。所以,圣诞节的球衣,多准备几件。”廖楚庭说完离开更衣室。

比利呆站在原地,签字笔还在手里,他随口说了一句脏话,把签字笔丢进垃圾桶里。

在揭幕战之前,廖楚庭去见了父亲廖易海。

这是每一个赛季开始前的父子默契,只有他们二人的晚餐。

但是这一次,他带着目的前往,聊心事。

一张并不大的圆桌,父子面对面,吃的是番州家乡菜,酒是廖楚庭出生年份的红酒,味道相佐,不冲突。

简单几口,廖楚庭放下筷子,开始饮酒,无节奏的独饮,父子之间,他向来松弛。

廖易海不觉得儿子反常,他能够接纳儿子的任何举动、行为。反倒是廖楚庭越喝越来劲,杯子放不下。等到廖易海也吃的差不多,廖楚庭突然要敬父亲一杯,这才开始对饮。

“我在乌伦谷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廖楚庭起头。

廖易海看着他,“就是你把人家弄伤的那个女孩?”

廖楚庭脸色尴尬,“对,是我把她弄伤的,她现在手上的护具还没拆呢。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俩在一起了。”

“不用跟我报备,你之前没有说过你交女朋友的事,这回也不必。”

“我现在有一个困惑,想跟您聊一聊。”

“你说。”

“她叫白洣,在礼城经营花店,我呢,在这边打球,远距离恋爱,我容易心神不宁。”

廖楚庭说到这里停顿了,廖易海以为他还要继续说,于是就看着他,可是父子俩瞪眼互看了一阵,廖楚庭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然后廖易海就笑了,他大概明白儿子想要什么。

“我们可以邀请白小姐,白洣,来这边生活、工作。”

“您说的这个点,我考虑过,但是我不敢跟她提。”

“难道你要我去跟白洣说?”

“不是。”

“你为什么不敢跟她说?”

“害怕。”

“说出来,你怕什么?”

“怕她不同意,也怕她不高兴,还怕她不理我。”

接连三个怕字,廖易海意识到这个女孩对廖楚庭的诱惑不小,同时他也感觉到,廖楚庭或许想要放弃美国的生活。

于是他举杯,与儿子喝了一杯,在酒杯未放下的时候,他很直接的提出疑问,“你为什么不说你考虑过后的打算?”

廖楚庭被父亲这样问,反而心落地了,“这是一件很庞大的事,我确实应该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先后顺序没什么,至少你让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们才能有礼貌的聊和她有关的事。”

“我想在常规赛期间接触国内的俱乐部,考虑回国打球。我这样安排,是因为我的适应能力强,融入新环境不难。她是女生,别说放弃固有的环境来美国,就是远离家乡,都不合适。”

儿子的简单几句,让廖易海陷入沉默,他觉得儿子的观点清醒,可又不完全清醒。

廖楚庭站是站在融合的角度进行独立的单方面思考,这在恋爱关系里不是好事,而且直面挑战的风险有可能会产生新的冲突。即便是爱上的第一秒就要为对方改变生活,这都不算奇怪,而坦诚和沟通是相爱之后该做的事。

廖楚庭现在这样是不妥当的。

见父亲没反应,廖楚庭又填一剂猛药,“我不考虑‘假如分手’。”

“不给自己留后路?还是你要借分居两地的事,趁机回国,把后果都让白洣承受?”

廖楚庭愣住,后路之类的事情不算什么,让白洣承受,是最为丢人的事,他瞬间垂头,向父亲讨教:“我该怎么办?”

“其实你有三条路,你过去、她过来、假如分手,没有一条路是你能够独立完成的。三条路你都梳理过,但是决定却是最草率的。”

廖楚庭挠着头,父亲的结论让他不安,“我真的很爱她。”

廖易海顶来一句,“口说无凭,而且,行动鲁莽。”

“好吧,我去跟她聊,哪怕吵架也是一种收获。”

“白洣是礼城人?”

“是富山的,她的弟弟白雁回是我的同学。”

“富山,白家。”

“您认识?”

“听说过,但是有人跟白家关系非常好,你如果多住一晚,明天就能见到这个人。”

“是谁?”

“你王叔叔。”

廖楚庭本来要走,这会儿又沉住气,思考,在白雁回、绍德俊、柯里布之后又新增了王叔叔。

廖易海所说的王叔叔,是他的好朋友王乐镛,也住在在这片别墅区。

清晨,万物蓄势苏醒,晴天渲染出有温度的美感。

廖易海在窗前看几只家犬在草地上撒欢,管家敲门进入,说王乐墉在餐厅吃早茶,廖易海伸懒腰,让他去叫廖楚庭。

管家说廖楚庭昨夜已经回到市区公寓。

廖易海感到诧异,可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让管家先去餐厅。

“连夜跑了?!”廖易海自言自语,他以为廖楚庭会见一见王乐墉,眼下看来,关于白洣的事情,这个孩子自有安排。

下楼来到餐厅,王乐墉正在喝茶,廖家的番州早茶。

二人见面没有客套话,从一条财经新闻展开对话。他们二人不是同学,关系的起点是交易往来,逐渐的变成伙伴,看上去不稳固,可是也没有理由分开,有利益在,关系就在。

王乐墉在投资领域有不错的版图,最近在美国停留,为的是安神养心。

前一阵子在国内,他去活动融资,目睹了一场落马事件,偏巧就是他登门拜访的当天,索性他人在车里,只是眼见,但是细细去想,能让他瞧见,总是有某种暗喻。

在美国这边待了一段时日,廖易海在家的时候他就过来聊天,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说到了富山白家。

其实廖楚庭从乌伦谷转飞礼城的时候,廖易海就留意白洣,后续小年轻在一起的事他均有耳闻,但是廖楚庭没有挑明,而且他肯定不会过问。

当时廖易海打听富山白家,就是通过王乐墉,因为他是富山茶园的常客,忙碌之余总要去茶园缓缓神,了解白家的事,也知道白家的产业规模。这会儿小年轻在一起了,王乐墉和廖易海打包票,说这是一门不错的联姻,值得进一步观察,甚至花些心思去维护。

昨夜廖楚庭的心烦事,廖易海没有全盘转述,他问王乐墉,对于小情侣分居两地的事,有什么良策。

一听这话,王乐墉明白,廖家的孩子动真格的谈恋爱了,不然孩子们的事,怎劳烦家长操心。几句话之后,廖易海暂且吃下王乐墉给他的定心丸,俩人笑着转换话题。

廖楚庭凌晨回到自己的住处,睡到下午才醒,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他揉着眼睛,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夜和父亲的对话,他本来是要留在别墅等王乐墉,后来觉得既然事情已经跟父亲说过了,再听王叔叔的意见也不会有新的思路,所以他离开别墅,回到市区。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去品牌鞋店,向老板打听运营店铺的事情,如果与白洣探讨到在美国投资花店的事情,他需要提前了解情况。

洗过澡,去公寓楼下的酒店吃了一餐,钻进商务车,他浏览网页,查看在当地投资要注意的法律责任。

廖楚庭没有投资方面的亲身经历,也不是金融管理类的学生,一些专用词汇他能看懂,却需要额外扩展知识,所以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没有了解多少,但是脑子已经晕了。

鞋店老板陪着他在店里转悠,又带他去街区的其他店铺走了走,向他推荐有经验的专业人员。

随后廖楚庭离开鞋店,他对这条街区的位置不满意,距离他的住处太远,而且附近的餐饮店铺种类太少。

总之他要在自己生活的街区再看看,于是回到根据地。

他在面包店、花店、宠物店、书店等店铺游走,走马观花似的把自己的体力全部释放,这比打球训练难度系数高。还没把全部店铺都逛完,比利来电邀请他一个小时后在夜店相见,比利的品牌合伙人想认识他。

在书店整理内心的廖楚庭即刻放下手里的画册,叫了司机。

夜已深,他的脸色比天色还深沉,思虑占据身心的各个角落,总有想不明白的事和担忧的事,这是他性格里慎重的底色。但是他不知道,许多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对应着他生活的维度,他从未接触过人间烟火,也没有为别人屈膝琢磨。

从小玩高尔夫球的人,成年后的挥杆属于习惯动作,有人夸他高尔夫球比同龄人打得好,他不解释,其实是在得意。但是要他经营一个高尔夫球场,他反倒摸不着头脑,年纪小的时候觉得出资就行,现在不会那样直线条思考问题了。

黑色商务车奔袭过几个街区,来到夜店门口。

比利也刚下车,他笑嘻嘻的迎上前,问廖楚庭:“兄弟,怎么会在书店?”

廖楚庭叹气一口,回答:“我在做投资考察,为了留在这座城市。”

比利喜出望外,你的女朋友要来陪你?这太好了,才一个晚上,你就把事情搞定了。不愧是你。”

一个拥抱到位,廖楚庭没有对比利说他只是单打独斗,还没有跟女朋友沟通。何况眼下在夜店门口,不是谈心聊天的场所,讲再多话也都是玩笑。

廖楚庭拍拍胸口,跟着比利戴上手环入场。

蹦蹦跳跳,鼓点爆炸,挤在舞池里,贴着身体摇摆,可是手里的酒杯却抓得很稳。

情绪试探之后发力引诱。

一众人里,廖楚庭的肤色最浅。第一杯的时候,他神色稳定,双手举在安全的高度;一杯过后,迷幻上头,他愿意低下头去接触那些迎面而来的问候;第三杯开始,那些漂亮的小动作攀缘他的身体,他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他已经进入舒服开心的状态,直奔着醉酒而去。

他不会在这个时刻带入任何的思考,那些他无从着手的烦恼是他自己创造的,他可以呼之即去,随时周全自己。

比利发觉举手机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拉着廖楚庭去二楼卡座,那里有保镖。

他们在这里一直玩到天亮。

白洣出发前往美国的前一晚才通知廖楚庭,这个时候廖楚庭已经把投资开店的事情放在脑后,专心新赛季的比赛了。

接到白洣的视频电话,听她说要来美国,廖楚庭不管她为什么而来,总之要见面了,值得高兴。

廖楚庭把期许化作兴奋,手舞足蹈,他精气十足的样子与悲伤萦绕的白洣形成对比,可是没有谁介意这种反差,因为活着的人要面对光明。

她乘坐的飞机在美国东部的海滨机场着陆,返回这座城市,是情绪冷战的结束,几年前分手的画面定格于此,尤为感叹的是,这次旅程依然有疼痛和荒凉。

建筑事务所的筱原女士接到白洣之后,她们一起前往岛本诚在郊外小镇的别墅。

在此之前,日本事务所和礼城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又走,他们还未走出岛本诚的故事,又开始回顾蔡司齐的一生,悲伤都是被动的,感叹也很粗糙。

筱原女士会为前来吊唁的人讲述蔡司齐出事的过程,在白洣这里,她解释的尤为细致,因为她知道沐俊晴没有来,白洣要把一些消息带回去。

蔡司齐来这边是要整理留在别墅的岛本诚的遗物,陪他一同来到此地的筱原夫妇与他关系很好。在事发的前一天,小镇的超市门口发生了枪击案,蔡司齐正好在超市里,躲过一劫。之后回到别墅,他没有吃晚饭,只说受到惊吓,有些头疼。筱原女士把止痛药送到他的房间,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更晚一些的时候筱原女士为他做了饭团送到房间,他正在看小时候的录影带,还说自己头疼缓解了。然而第二天早晨,筱原女士醒来,路过他的房间,见门还开着,以为他一夜未眠,于是走进去,才发现他已经吊在柜子里。筱原女士大叫一声,她的丈夫跑过来,赶忙报警。

讲到这里,筱原女士落泪,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向别人重述事件过程。

白洣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可她摇摇头,她觉得庆幸的是无论回忆多少遍,还有眼泪能流出,说明她还有知觉,没有被变故击垮。

白洣沉默,筱原女士和沐俊晴一样都是蔡司齐信任的人。

在白洣到来之前,蔡司齐的仪式都已结束,他将和岛本诚一起长眠于此。这是岛本诚生前遗愿。至于蔡司齐为什么也要安眠此地,筱原说小镇别墅是岛本诚为美穗和她的孩子建造的“小家”,是他们重建家园的根基。

他们口中的根基建在一片平原之上,有远山和一条蜿蜒的柏油路作伴,周围没有其他大过它的建筑。

在一篇采访里,岛本诚如是形容这里:屋子有一面窗可以与柏油路对话,到访的人与道别的人都看得清楚,你来时,我看得到你向我挥手,你离开时的回头,有我的目光在原地等候。

看到建筑本身,再去想岛本诚的这段话,仿佛建筑自身在兼容孤独之余。又想与到访的人分享它的孤独。看它的建筑材质,混凝土与当地木材结合,窗户很小,有距离感,可这里没有院墙,置身于完全开放之中。还有一个延伸入草地的木平台,放置小桌、小凳,坐于此处,脚畔有随风摆动的绿草,自然自在,也是与一切和谐相融的象征。

筱原向白洣介绍屋内结构,陈设一定是日式,只有楼梯高出地面,其余地方没有门槛和推拉门的轨道,因为这座房子建造的时候蔡司齐不到一岁,他需要在视野开阔、平坦的空间里爬行。岛本诚当时已在美国的建筑事务所就职,他把日式元素复制到这座房子里,是要让蔡司齐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刻画血统意识。

其实平原上的这座别墅非常像日本乡间常见的房子,岛本诚买这块地的时候就是出于环境的相似度的考虑才下决心付款。

他曾想,假如远山的另一面是大海,“小家”就是他们远在地球另一面的故乡。

白洣没有进入别墅,只在草地上的平台上站了一会儿,她感受到微风的时候,流下眼泪,好像是逝者在与她对话,可是她不知道话语里诉说了什么,是妥当的安宁,还是月色清凉里无法释怀的慌张?

回望,远山不动,仿佛是有人在这里落籽、生根,成长为一片磅礴。

她与筱原女士转述了沐俊晴的一些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的话,然后就离开了小镇。等到沐俊晴的签证办好,必然要亲自过来看看,只是从时间上讲,那个时候就太晚了。她没有与蔡司齐的亲友见面,听说美穗女士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白洣在返程的路上做了改签,她没有如约去见廖楚庭,而是直奔另一个地方,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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