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山海相望>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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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1)

白洣把受伤的始末讲给姑姑听,她觉得有必要把迎面而来的事表达出来,告诉关心她的人,自己经历了什么。

绍德豪在一旁,不言不语,却被白洣从头到脚扫描一遍。

墨绿色冲锋衣下面是黑色西裤和黑鞋黑袜,脸上贴着黑色口罩。介于商务与休闲的混搭,像是与委托人见面之后遇到极端天气,刚好手边有这件不合理但是很合适的冲锋衣。

“看我干什么?”绍德豪在她面前虚晃一下,然后退到母亲身后,接着说:“外屋的沙发我睡不了,你休想让我在这陪你。”

“理由。”白洣沉下脸色,问他。

“沙发太窄,太低。”

“我没问设施,问的是你说这些话的理由。”

“你肯定会让我陪床。”

“被害妄想。我对你提要求了吗?”

“我出钱,给你请陪护阿姨,或者让那位廖楚庭陪你。”

绍德豪才说完,白明春的手掌已经扬起,停在他头顶,想要打他。

“干嘛?还想打人?刚才打的不过瘾?”绍德豪向后撤步,白明春的手落在他的肩上。

“刘阿姨今晚陪小洣,没你什么事,赶快回去,别在这里惹人生气。”白明春说完,拧动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再不走,待会儿用这只手打你。”

“你怎么不回去?绍柏在家,你不担心?”

“我等刘阿姨来了,就走。”

“我留下来等刘阿姨,你回去吧,绍柏该睡觉了。”

白明春看一下手机时间,神色迟疑不定。

白洣见状,向表哥使眼色,绍德豪上前抠住母亲的肩,连哄带骗的把她送到门外,白明春边走边回头,说明早再来。

门一关,白洣问表哥:“姑姑打了廖楚庭?”

“先别急着心疼,我问你,你俩什么关系?”

“我俩没关系。”

绍德豪手指了指白洣,“我信你?”

“那你随便给我俩按一个关系,我不反驳。”

“我实话跟你说,他是我客户的儿子,你俩要是处对象,你最好认真点。”

白洣瞪他一眼,“要吵架吗?”

“你这么做,让我有点为难。我跟你前男友是合作关系,跟廖家是服务关系,你的个人关系是围绕我进行布局的吗?”

白洣无奈作笑,“姑姑怎么没连你一块儿打了?”

“你没看见?对亲儿子下不了手。”

“你赶紧走,我自己等刘阿姨。”

“还想让我陪你等?不如现在、赶快、躺下做梦。善意提醒你,刘阿姨是我妈派来监视你的,别让人抓住马脚。”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什么也做不了,监视一个废人?”

“说到底还是在担心你,同时又想着家里的绍柏,你是有点让人不省心。”

“廖楚庭呢?”

“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出现了,我把他送走了。”

“那你也请回吧。”

绍德豪瞪白洣一眼,他确实要走,而且在关门前不忘嘱咐她,“有事打电话,我立刻空降。”

白洣点点头,门合上了。

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廖楚庭的联系方式还没有到手,她给白雁回发了微信。

不一会儿,弟弟打过来电话,在嬉笑中,问候姐姐。

白洣听电话里的声音就知道这是在酒桌上接通的信号。几句话敷衍之后,为了避免其他人闯入,白洣先挂断电话,让弟弟看微信。

而在切断声音的那一秒,她怅然若失,觉得自己没能到场送出祝福,于情于理都有不妥。成年人的世界,人情世故要大于自己的小心思。

她质疑自己做决定时的心智状态,似乎那一秒与这一秒都是对小情绪的顺受,而这事后的纠结又是及其讨厌的,于事无补。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为稠密无能的心思发笑。

廖楚庭的联系方式到手,她没有犹豫,而发出的验证信息却像谜一样沉淀,很久很久没有回应。

她刻意的等,翻看朋友圈、阅读公众号,手机不离手。

刘阿姨都来了,微信那一边依然没有返回信号。

她侧身而卧,想,打在廖楚庭脸上的那一巴掌是不是太过严重,以至于打翻了他想要赎罪的底线。

她继续笑笑,在困意中丢掉奢望。

次日清晨,她在钻心刺痛里清醒,这一夜,虚耗精力,醒来时的心境并不自由。她期待在梦里重生,没想到是斑驳、残缺的乱像。她揉搓眼睛,清醒。然后在刘阿姨的帮助下去卫生间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廖楚庭手捧鲜花站在里外间的分界线上。

白洣正在整理宽大的裤子,猛然抬头,心里一惊。

视线柔和在一处,却都是张着口。

“我是敲门进来的,看到屋里没人,以为你出院了。”他的解释语速很快,并且微笑着。

“哦。”白洣继续把T恤衣角往裤子里塞。

“我来扶你。”

他把花束丢在沙发里,不小心踢到墙边的空花瓶,是他带来的。花瓶与墙壁碰撞出清脆响声。

“不着急,我不跑。”

受伤之后,所有人都在预判她的下一个动作。

他一步迈到白洣到面前,伸出双手,虎口撑开,掌心相对。不是展示清晰的掌纹,是抱孩子的准备姿势,也是寻求对方许可的姿势。

白洣不假思索的点头。

当他的双手放在她的腋下,垂直向上把她拎起,她才觉得那个点头有些草率。接着,她脚离开地面、横向移动。被放到床边,她坐好。

她边抬腿边想,或许可以是公主抱。于是,她说出期许的动作。

廖楚庭笑了,“我不知道该碰哪里,所以选择了这个拎孩子的动作。”

“女生都喜欢公主抱。”她拽下裤边,遮住双脚,不抬眼,悠悠的说。

“如果你的肌肉没有酸痛的话,随时可以。”

他撩起白洣左腿的裤脚,端详挫伤的脚踝,依然肿着,没有好转。

撇开眼前的脚伤不说,他说自己发出的信息没有收到回应,于是带了花过来。

白洣扭头去看那束花和花瓶,旺盛的颜色,朝气蓬勃,但却不能久看,否则会忍不住点评。很快,目光回转到他这里,“昨晚没有收到你的回复,所以我忍住不看手机。”

两个人杠上了,互相不回信息,又各有说辞。

她看着他的眼睛,下一秒,把受伤的脚收回,在他可以触碰到的范围里,再一次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进退。

几秒之后,他打响指,“没有把我拉黑就好。”

“已经这么黑了,还能更黑吗?”她身体前倾,伸出胳膊贴住他的手臂,对比明显的肤色,一个白,另一个奶咖色。跟之前对比的结果一样。

不等他开口,白洣提出要求:“把微信里的话说一遍,我现在回复。”

他俯身而来,手安放在床尾栏杆上,像她一样身体前倾,成全这个要求。

“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如果你也没吃,我们一起。”

“表达的简单一点。”

“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饭。”

“如果我说已经吃过早餐了呢?”

“那就约你的午饭时间。”

“在这病房里?”

“不,坐着你的四驱敞篷车,去外面,我来当你的保镖。”

白洣扑哧一声笑出来,遮面,“无聊。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谢谢。”

她的这句话让廖楚庭愣怔,“为什么谢我?”

“送我回来,就是感谢。我现在的感觉很好,就像是骑着马漫步在羊群后面,悠闲且自由,心是畅快的。”

“身体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也会感谢我吗?”

“我能忍,这点痛感算不了什么。”

看得出她此刻内心宁静,而感谢,是因为廖楚庭送她回到礼城,所以她未曾提及受伤后的索取或亏欠,她只热爱心底的山河与眉间的日月。

廖楚庭扭头,看向墙边的黑色电动轮椅,再一扭头,她已换了面孔,眉梢带笑意。

这个笑让他想起月光下的白色玉兰花,明亮、清澈、动人,空气里都是纷扬的花香。

而在他心里,玉兰必须是白色的更好,质感如玉,不慕虚荣,如雪一样素淡,如冰水一样清澈。必定是不卑不亢,浪漫且真挚,骨子里是寂静,皮囊却是奢华。

就像此刻的白洣,一个不施粉黛的自然模样,娇而不媚,入眼眸,让人生起执念。

她坐直身体,眉目淡漠,不是冰冷,只是微微凉,让人有醉意。

轻叩门框的声音把他叫醒,几步之外,一位男士表情严肃,手里拎着四方立体黑色帆布袋。

“打扰了。”对方的声音里不知藏着什么情绪。

廖楚庭礼貌的点头,而后站至床畔。

与此同时,卫生间里走出的中年阿姨对门口的男士笑脸相迎,接过他手里的黑色袋子。

“该吃早饭了。”阿姨把袋子拎到方桌上,逐一取出里面的玻璃盒子。

“我,我去卫生间。”廖楚庭说完,倒退着走出病房,与站在门口的男士擦肩而过时,礼貌的点一下头,对方回应后,让出空间给他通行。

门关上,沐俊晴问白洣:“受伤不一定是痛苦的,对吗?”

“嗯。”

“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喜欢他。”

直问灵魂,他用白洣的心来问卜。

看来,刚才病床边的气氛,已被捕捉。

而回答问题,白洣没有怠慢一秒,“我喜欢他个子高、长得好看、身材棒。”

沐俊晴先是垂眸,藏起眼睛,不想表达,而后在昂首的瞬间连连点头,勉强的认同。

“那种感觉有点像夏天总想穿的那件白色T恤,简单、干净。”白洣笑了,说到让自己欢喜的事,她兴奋的皱起鼻子。

“我看你才是那件T恤。”沐俊晴不屑她的雀跃,嗤鼻。

她继续说:“你有没有骑着马追赶过日出?从山丘低缓处快马奔驰,在到达高处的同时,阳光来临,金光灿烂的天与你拥抱,那一瞬间,你感觉到生命的饱满。”

沐俊晴笑了,“我能想象你心里的夸父逐日场景,但是用在他身上,未免太过宏大。”

“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吧,一下子胸腔被盛满。”

沐俊晴斩钉截铁,“没有,我一向清醒。”

“总会有一些画面,或者一些瞬间,让你甘愿臣服、屈膝吧?!”

“有,肯定有。我甚至会为此停下脚步,花些时间去感受。如果是奇观,我也会有策马逐日、内心饱满的愉悦。”

“所以,你是追上了?还是,活在瞬间里?”白洣的断句是谨慎、试探。

沐俊晴那看似安宁的眼睛一瞬严肃起来,他心底叹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又把我和司齐......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俩是兄弟、非常好的兄弟。”

“好好好,非常好。我没说你俩不好。”

“女生之间有闺蜜情,男生之间也有兄弟情!”

白洣小心翼翼的捂住嘴巴,偷笑,“可是,我把你当作闺蜜。”

这句话不假,她从小到大没有交到要好的女性朋友,学生时代被家里的男生围着转,毕业之后的例行聚会只能唤起曾经的校服记忆,没有再深切的感情。

或许,她还要庆幸没有因为长得好看,而被同性别的、同龄人排挤。

虽然她接纳任何关系的潮水涨落,不把这些载入人生意义的记事簿里,但是,她也珍视那些为自己付出心力的情谊。

她轻声重复刚才说的话,并且在闺蜜二字前面加了一个“老”字。

“我把你当作老闺蜜。”

沐俊晴有些无奈,却不打算还口,勉强的点了点头,然后作出一个让她去吃早饭的动作。

“怎么是你来送早餐?”

“我去望云初月监工,在停车场遇到姑姑家的司机小潮,他说给你送早餐,我就问他什么情况,然后你的早餐就到了我手里。”

“对呀,书房还在施工,我把这个事忘了,昨天我说在医院过夜,他们说我伤的不重,回家休息就行,看来他们不知道书房的事。”

“去我家吧,随便住。”

“不行,你家门禁森严,如果有人探视会不方便。”

沐俊晴恍然大悟,“你给他留门?”

白洣眯起眼睛,让他小点声。

沐俊晴冷眼看她半晌,不知如何点评,最后只得呵呵两声。他后续还有工作,看一眼手表,转身就走,还未走出白洣的视线,他回过身,说:“我帮你把他找回来?”

他所指即是廖楚庭。

白洣叹一口气,温言温语的答道:“本就是被你吓跑的,还不赶紧的?”

沐俊晴摆摆手,出门而去。

没多久,廖楚庭回来,白洣已经挪至外间,和刘阿姨坐好、剥水煮鸡蛋。

长方形桌子上有三套餐具,佐餐的调料、冰桶、咖啡壶摆在桌子中央,他带来的花安放在花瓶里,置于桌尾。

他一时失语、驻足,没想到会在这里吃早餐。

“坐吧。”白洣招呼他。

他应了一声,拉出椅子缓缓坐下。

一眼扫过早餐的内容,丰盛,是厨师定制餐,或者说是运动员专供。不同的是,没有现场烹饪。

他拿起刀叉,碰到温热的盘子,心里瞬时升起暖意,多看一眼盘中的肉,纹路和颜色像是牛肉,切一角,叉起,入口前在唇边停顿,嗅到香气,一切尽意。

剥好的水煮蛋放进他的盘子里,迎面撞上温和的微笑,“吃蛋黄吗?”她问。

他囫囵点头,咽下口中食物,郑重回答:“我不挑食。”

三个人笑过之后,继续安静的用餐。

他吃东西的样子既规矩又美观,这也许是白洣心之所向的外化,或者偏爱,所以他怎样都是好的。他扭转脸的时候,白洣留意他的脸颊,左边和右边,在意的是昨夜究竟是那一边挨了打,看不出痕迹。

吃过早餐,他的话匣子打开,要陪白洣去花店,还不让刘阿姨跟着。知道拒绝无用,白洣索性答应。刘阿姨帮白洣换好衣服,护士为她安装左脚护具,廖楚庭推来轮椅,流水线操作,把她送出病房。

她要去花店见新伙伴,沐俊晴为她挑选了两位年轻人,是花艺机构的学员。她没有看中此前亲自面试的那些人,到了沐俊晴这里,却能够不假思索的给面子,免试录取。不是完全信任介绍人的眼光,而是从多角度考虑事情,得出了慷慨接纳的结论。

如今她已回到礼城,可以坐镇花店,渴求一位能力超群,或是与唐梅媲美的人,已经不可取,于是她决定:选择一个适合的花器,不如亲手铸造。初级学员没问题,只要对她们提出要求,做得好,一样可以代替高级学员,甚至超越。

去花店的车稳稳的开着,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仔细阅读新伙伴的简历以及作品。冷气太足,裙子虽然遮住了膝盖,却不能提供太多温度,只见她打了一个寒颤。

身旁的廖楚庭拽来披肩,裹住她的腿。披肩上的logo很打眼,本是披在肩上的物件,这会儿却在她的脚上。

白洣没有拒绝,这都是车上早就准备好的,接受这一切是对廖楚庭的尊重。

她从敞口的驼色皮包里摸出两块浆果色包装纸的糖,在掌心掂量,把其中一块递给廖楚庭,另一块自己剥开,放入口中。

“这糖的味道和包装纸的颜色一样,我称其为成熟的甜蜜。”白洣看着电脑屏幕,口中喃喃自语。

廖楚庭没有打开糖纸,而是把糖果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拍照,他也喃喃自语:“我嘴里有口香糖,改天再品尝成熟的甜蜜,这块先收藏。”

在膝盖上拍照不过瘾,他拽过白洣的手,把糖果置于她的掌心,举起相机。

她不去考量其中意味,只是顺从,用平和去对待他的谨慎。

“你在礼城没有特别的安排的话......”

“有。”

“什么?”

他动作停滞,抬起头,“像现在这样陪着你。”

白洣瞧着他,眼里微微动容,“不必专注在我身上,你有事情做就去忙,你的朋友们呢?今天没见到他们。”

“他们回去了,回美国。我重新整理行程,决定在礼城待到休赛期结束,你可以给我介绍健身房,明天我的训练师会来帮我恢复训练。”

白洣点点头,应下。

车开到沐意中心的地下停车场,他们从无障碍通道进入大楼。

一路上白洣自己操控电动轮椅,廖楚庭提着她的包跟在后面。

沐意中心的人性化设施做的很好,这里参考国外美术馆的设计思路,把无障碍设施柔和的插入到建筑里,让残障人士与常人拥有相同的体验与视角,没有单独设计一套专门供特殊人群使用的通道或设施。

穿过大楼的大堂,他们进入商业区,在转弯处,花店的名字进入视野。

廖楚庭快走几步,在轮椅到达前,推开玻璃门。

两人的同时出现和白洣的造型,让店内的人惊讶。

没多说几句话,白洣乘坐电梯达到二楼,这里的空间又是一番滋味,它有户外的部分。

白洣挨个查看置于露天环境下的盆栽们,而廖楚庭也不需要特别的照顾,在阳光下,两个人各朝一边。

他走到阴凉处的长桌边,审视桶里的花材,这大概要用来检验应聘者技能,五六个花器摆在桌上,一桶冰,冰里面有咖啡和果汁。他发现白洣不喝常温饮料,早餐桌上也有冰桶。这种冰凉的气质越发像冷俊的玉兰花。

阴凉处的大叶片植物被风吹出响动,他横扫一眼,这整排的大号盆栽其实是一堵墙,把原本半圆形的露台隔成两半,一半是他所在的位置,另一半,他撩开叶片,细致瞧瞧,所谓的隔壁其实是个咖啡店。难怪他会在闻到植物香气的同时品出提神的味道。

不过,这大叶植物是真的高大,自己两米的身高也被完好的遮挡。

转身去看露台外面,是广场,再远一些就是大海。

由远及近,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白洣身上。

轮椅里的她,面向盆栽蜷曲身体,没有受伤的右脚抵住地板,确保充分的平衡与稳固。而握住轮椅扶手的却是受伤的左手,仔细瞧一瞧裸露在手指固定器以外的皮肤,还不是正常的肤色。

“帮我拿一下剪刀。”她忽然说话,右手向轮椅后方摆动,作出抓拿的手势。

廖楚庭反应敏捷,从长桌的花器旁拿起一把绿色手柄的剪刀递给她。

白洣摸住剪刀,也摸住廖楚庭的手,她顺势握住手,借力,坐直身体。

回头一笑,道声谢谢。

再次弯腰的同时,她的右脚依然点着地,左手没有扶轮椅,而是捏一片叶,配合剪刀落下的动作。这一盆只剪一片叶,随后轮椅转动,到邻边的盆栽,又剪一片叶。剪下的叶子攥在手心里,直到包不住为止,她又回头,瞧向身后的人。

廖楚庭伸出手,接过从她手心抖落的叶子,问她:“你经常去海边吗?”

白洣摇头,“不常去,怕湿了鞋。”

“花与海,真不错。”廖楚庭感叹。

白洣抬头,望向海边,带着笑意说:“朋友答应把屋子借给我开花店的时候,说这里挨着海,特别有情调,我很高兴,以为自己可以光着脚、踩着沙滩、踏浪来上班。直到第一次来看房子,我片刻失语,虽然大海对于花店而言,是一抬脚的距离,但是心中谋划好的场景都要重新打算,失语其实是失落。藏在建筑群里的花店,还不如海滩边上的马场。”

她伸手指向西边,“那里有一整条挨着海的健身房,你想健身,去那里。”

是刚才在车上应下的话,帮他介绍健身房。

放下手,她继续说:“花与海,是花店取名时的备选之一,没有最终选定的原因是,你可以从这里带走花朵,却带不走那片海。所以不完整,也不对称。”

“怀香记呢?”廖楚庭出于对比的好奇心,提问。

白洣回答:“我们需要传递出简约和直接的目的,来到花店,要让客人拥有什么?捧一束花,把花送到别人手里,花的香气和手里的香气,都是很好的寓意,再选择一个最为默契的位置,就是把花束捧在胸口、怀里。于是有了现在这个名字。怀里的香,怀香记。”

“很古典。”

“对,与传统戏曲同名。我们更偏爱的传统元素。”

“你所说的‘我们’是指谁?”

“花店的合伙人。”

廖楚庭停顿片刻,说:“风景是可以带走的。”

他的话同样的,让白洣也跟着停顿,本以为寻迹花店的名字会得到共鸣,但是他的点评却落在最初的那片海。

白洣转过身,瞧着他,等候他的解说。

廖楚庭看向屋子里墙壁上的那副风景画,说:“画在纸上,能够把风景带到任何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收敛笑容,脸上已是清淡且真实的寂静。

白洣的下巴摇摆,不赞同。

也许,还有对这份解读的抵触。

那副画里框住的景色是一望无垠的草地,任谁都看得出画里的绿色不是茶园的绿,是北域风景的写实。

沉默让寂静愈发浓烈,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变成一只手,探进了白洣的心底,并且触摸到真实的柔软。因而,他不敢再多加一份俏皮的调味料,或是恣意的制造声音,去打破眼下的寂静。

在乌伦谷,决定配合她一起离开,那样的场景下,谁是主动,谁是被动,一目了然。

离开后,反倒有时间琢磨她提要求的其中理由。

人已到达画里面的世界,却一个轻而易举的回头,折返,不再延展旅途的长度,只当挥霍了时间。

廖楚庭的目光潜伏在她的表情上,企图洞察出一些微妙的信息,可是没有。片刻,出于礼貌,也出于释然,收起了好奇心。

又过了很久,白洣的脸上簇起一团笑容,无端的,也是无可奈何的。

廖楚庭拿出手机,向白洣提出请求,他想拍照。获得准许后,他后撤步,走到露台角落,半蹲身体,握住手机朝向白洣所在的位置,按动几下快门。当他起身,刚好如约来见面的学员走上露台,是两位女生。

廖楚庭趁机礼貌的离开,把空间让渡。

他在花店外的中庭接了两通电话,返回到花店的时候已是一个小时之后。那两位女生还在露台,白洣也在。

一窗之隔,他没有落座,而是站在那副风景画的对面,更加仔细的打量一遍画中的元素。刚才评述画作的勇气被那两通电话消解,此刻他只想安静的、专注的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他延迟回美国的计划被来电话的人拒绝,假日的尾音要画上休止符号。

本是三言两语就可以顺从的事,他却在时间上一再的争取,电话的一开始,他就不想听对方娓娓道来,讲到最后一秒,他才决定皱巴巴的放下。

如果没有乌伦古发生的事,他已经在摄影棚拍摄、与新产品见面。

争取时间与懈怠无关,这一次是在他固有的责任里多了一份对于白洣受伤后的责任。

回想打电话时的扭捏,令他发笑,他看向露台,允许那边的声音进入耳道。

“我希望花艺作品倾向于独创,少一些外在的借鉴,但是不能完全禁止模仿,那应该是出于对优秀作品的致敬。拥有自己的审美很重要,尽可能的提高它,我愿意为你们的成长尽我最大程度的努力。”她笑着把话说完,然后用柔和的目光与另外两位女生对视,让她们信任自己。

“老板,经营花店对于你来说,还需要投入热情吗?”有人提问。

白洣打算认真回答,面对目光里的盼望,她不徐不疾,“我希望自己保持热情,因为我想摆脱那些与花花草草无关的、干扰心绪的事情。”

这个回答也许是愿景,也许是已经达成的稳定事实,她在用感性的表达应对现世,去匹配内心静好。

提问的人与旁观的人在笑意里点头。

有多少人活得脉络澄明?世事与人心,滋味不同,归途不同。无论她们理解与否,都不重要,白洣知道,人与人处事的态度很少会有默契,

露台上短暂的沉默,恰到好处,给廖楚庭的话留出一席之地。

“打扰你们。”众人的目光看向他,“我要占用一点你们老板的时间。”

两位女生识趣的与白洣道别,离开露台,回到屋里,下楼。

“怎么了?”见人离去,白洣问这位入侵者。

“答应你的事,要食言了。”

“什么事?”

“我说过要陪你康复。”

说到这里,白洣已了然,廖楚庭要走。

彼此顾看,在安静里有些许忧戚。

好像情绪不能自给自足了,他上扬的嘴角勾勒出无奈,力求眼神柔软,驱赶消极。

可是,没有字句的表达,他再多的情绪也都是虚无缥缈。

“成年人的时间成本昂贵。”白洣先为自己的情绪建立秩序。

她拿起桌上的玻璃质地的矿泉水瓶,倒出一些,放置一旁。然后在花桶里挑出一支玫瑰,白色,全开绽放。修剪花刺,剪掉一部分枝干。

玻璃瓶子是红色的,她手里的花在她的鼻尖轻轻擦过,然后由瓶口坠入。

白与红,清冷与热烈,如她此刻的状态,外在从容,内里丰饶。

她看向廖楚庭,把瓶子递上。

对方的眼眶晃动,热腾腾的。

白洣害怕他落泪,保险起见,问他:“你很容易被感动吗?”

他撇嘴,接过瓶子,顺势弯下腰,主动去贴白洣的脸颊,动作缓而迟,消耗的时间里他尽力保持温和。事实上他也担心自己会有冲动的举动,尤其是眼下百感交集的这个时候。

抛开外界嘈杂,他的眼里、心里,狭窄到容不下其他,只有手中的玫瑰和面前的玉兰花。

“不至于。”白洣劝他,随后自己却笑得无所适从。

他也跟着笑,而且重复了白洣的那句话“不至于”。

直到他走进屋子,从楼梯下去,白洣才收起笑容,把时间暂停五分钟,确定他没有再进入视线。

随后的下一秒开始,她闻不到隔壁的咖啡味道,也听不见露天环境里的自然声响,眼里的酸涩无边无际。

说这几日的陪伴不够深刻,可也留下了足够深的痕迹。

难道这一切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她反问自己,笑过之后眨一下眼,心境重启,眼耳鼻重启,味道和声音都回来了。

她驾驶轮椅回到屋子里,新来的女生小赛从一楼上来,说事务所的食堂打电话问花店需要几份午餐,白洣还未回过神,但也随口一说,不用给她准备午饭,她不吃。小赛点头领命,小跑着下楼而去。

白洣的心里放不下廖楚庭,在她笃定自己不打算恋爱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这个陌生人,让她愿意腾出时间,去欣赏,去眷顾,去执着世事。

可是一抽身,他走了。

想着、思考着,她一头扎进沙发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沐俊晴在花店隔壁的写字楼里办公,接近傍晚的时候,他把手里的活安顿给助理,自己一个人跑去写字楼隔壁的沐兰酒店取行李。因为他要腾出酒店套房给白洣住,酒店的服务生打电话告诉他一切收拾妥当,只等着把旧行李拎走,放入新行李,等新主人入住。

说是取行李,其实他想看看房间收拾的怎么样,白洣坚持要一个人住,他不放心,放了几个对讲机,以防万一。还有房间里临时加装的无障碍设施,他一定要亲自验收。

沐兰酒店是沐意中心综合体的一部分,这个临海的建筑群是沐俊晴和蔡司齐共同设计完成并参与投资的项目。酒店顶层的两间套房是沐俊晴为自己设计的,一套留给自己使用,另一套交给酒店运营。

白洣在望云初月的书房还没交付完工,继续留在医院没有意义,一早从医院出来,她就盘算着去沐兰酒店暂住,沐俊晴午后回复同意借给她,可她睡着了,没看到信息。

直到沐俊晴从酒店来到花店,她还没睡醒。

“咚咚咚”,门框叩响,沙发里的人睁开眼睛,打着哈气向他挥手。

“怎么不吃午饭?”沐俊晴问她。

给花店送餐的事,每一餐都会有人汇报给沐俊晴。

白洣坐起来,不高兴的回答:“我的酒心巧克力走了,没胃口。”

沐俊晴疑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是隐约间好像又明白。于是他凑上前去,向她确认:“早上在病房出现的那位?”

白洣不答话。

沐俊晴继续说:“喜欢就去追,不过就是地球另一端的距离。”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不满,是从早晨在病房见到陌生男人的不满,延续傍晚。

“我瘸着一条腿怎么去追篮球运动员?”

“那我背着你去追?”他双腿屈膝,弯腰驼背,姿势稳当,嘴里没停,“来,上来。”

白洣双手摊开,甩出一张悲伤的脸,“我现在是一个废人,拿什么去追求我的爱情。”

沐俊晴不以为然的站起身,甩甩手,脱掉外套,丢一旁,“当年你信誓旦旦的要搞事业,要与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当时看着是挺决绝。没成想,事业尚未成功,你在这倒戈,那我的投资岂不是打水飘了?!你有没有责任心?”

“一码归一码,我不搞混淆的事,你别刺激我。”

沐俊晴笑了,他欲言又止,收起了激将法。

“洛拉章的身体一直都依靠药物维持吗?”

白洣眼神惊颤一瞬,赶忙低垂眉目,作出回忆和思考的样子。她其实不想回答,这关乎病人的隐私。

洛拉章身体不好,在北域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他怎么治疗,又是不为人知的事,甚至有一些保密因素在其中。

沐俊晴的问题奇怪,即便理由正当,也不该打听。

但是不回答更没道理,白洣的脸上是秘而不宣的稳定,淡淡的说:“到了他这个年纪,吃药应该是在保养身体吧。”

“未必。”沐俊晴说出这两个字时,看一眼白洣,又是在确认。

“你打听这事是为了什么?”

“俊徽跟姐夫去北域参加他的婚礼,其实是我爸让他去的,谈采矿的合作。”

他的话听着不像假话,但是有突兀的地方,谈合作还搭上姐夫绍家这边的关系?

“没谈成?”

“北域人对我弟弟颇有微词。他害怕一针见血的羞辱。”

沐俊徽有什么事可以被攻击?

“那边的人说他是虚伪的人,不尊重女性。这无非是说他生活取向问题,他很在意。”

沐俊徽大学毕业后加入父亲沐守云的商业集团,以谦虚为底色,学本事为己任,是非常好的接班人。至于虚伪和不尊重女性的定义,应该是指他为了延续沐家香火而把婚姻当作合约的事,他本来的面目是排斥异性的,但他却在大学毕业后完婚,三年生两子,最近传出离婚的消息,有人说他的婚姻本就是虚假的利益勾当。

白洣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无论沐俊徽在意与否,把他的私人生活放到生意场里议论,确实会让他难堪,但是拿这件事讽刺他,应该不是洛拉章能做出来的事。

“俊徽的综合实力太强,遭人嫉妒了。谁家要是有这样优秀的接班人,父母睡觉都能笑醒,而且你家的摊子那么大,俊徽能够得到认可,已是付出非比寻常的劳苦。至于北域那边,我不相信是洛拉章对他大放厥词。”

“确实不是洛拉章在刻意为难。但是你对俊徽的评价未免畸高。我父亲对我们的培养没有松懈过一秒,俊徽不是被选择,难道你不认为进入核心权力的路早就布置妥当了吗?他不必如履薄冰,也不用刀口舔血,这已经是许多人无法向往的起点。”

沐俊晴忽然顶过来的这一堆话,让白洣来气,“我不认为这条路是轻松的,即便他是沐叔叔延续命脉的工具。”

沐俊晴摇头,他不想在讨论里失掉和气,所以他笑了,隐藏真实情绪,简单的一笑,“俊徽如果听到你说的这些话,一定会信心爆棚,为北域之行、为项目的进展付出更多的努力。他真的应该谢谢你。”

沐俊晴以为自己的总结可以让这个话题暂告段落,没成想白洣接着说。

“被砍了一刀还能带着伤口去见施暴者,他可真是清醒。所以我觉得他的稳定不仅仅是情绪。”

“我不想听你再讲有关俊徽的事情。”沐俊晴脱口而出,他的直接和在意,让他自己都内心咯噔一下,因为前一秒他决定不失和气。

白洣愣怔,缓了几秒,问他:“你要走吗?回事务所去。”

“不,是我的情绪太敏感,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被外人定义为虚伪的人,我就不想聊这个话题。所以我阻止你继续说下去,不是针对你,也不是对俊徽有看法。是一时的情绪。”

沐俊晴的脸色平静,但是语速飞快,有半成是急于解释的样子。他急于表达,急于摆脱那个话题。

白洣脑袋歪斜,瞧他,沉默几秒,回答:“我有其他的选择吗?”

“你可以选择忘记刚才的那些对话。”

“no.”她托住沙发扶手站起来,“我不能再跟你聊下去,否则你会关掉这间花店。”

她挪动脚步,沐俊晴迈步过来,她的一只手迅速作出反应,抵住迎面而来的人。

“你的车在车库吗?”白洣问他。

“没有,我没有开车。”

白洣撇嘴,转身要走。

“司机在楼上,我打电话叫他下来。”说完,沐俊晴拨出电话。

安顿好用车,白洣让他不要跟过来。

他双手向上,耸肩,保证。

白洣经过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黑色轿车刚好过来,她钻进车,告诉司机沿海岸线随便走。

她擅长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她认为即将发生的争执,只要一方离开,就会留出余地。

但是在外人眼里,主动按下休止键等于主动放弃。

她不在意,她一直是这样,因为她不想把过激的情绪释放给任何人,所有的不悦都会过去,一时的亢奋,耗费心神。

站在清冷的角度阅世,也要兼容孤独。

海岸线漫长,车速保持在限速标准以内,没有音乐,却有广播,时事新闻类的广播。

白洣不介意车内传出什么声音,专注的时候,只会在意内心的声音,而且不需要与人分享。

眼下的境况,她连风景都不在意,却想起与诺布分别的那天,也是这样,在言语的波澜里,她选择了淡漠面对,选择了与诺布无关的花与四季。

她没有带轮椅或是拐杖,只拿手机,来电是震动音,一直在响,她没有察觉,司机听到了却不会提醒。直到司机自己的电话响起,白洣才回过神。

沐俊晴打来的电话,让司机转告白洣接她母亲的电话。

同时,车停靠路边,双闪打开,司机下车。

就这样,白洣回拨了母亲的电话。

白洣的母亲有个雅致且活力的汉语名字:朝霞。

她们母女的对话常常中英文参杂,自由的表达。

“嗨,你怎么样?”母亲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疲惫感强烈,提不起精神。”

“不用担心,两周之后我们要回外公家,去狩猎,你也要去。”

“我不能骑马,你忘了吗?我断了两根骨头。”

“挫伤的脚腕,下周就好了,你是说两根手指吗?你可以骑马不用缰绳,你说骨折的手指会影响什么?”

“影响心情。我不想见到Fiennes和ali,你知道,我们从小就没办法互相融洽。”

“ali会带着她的未婚夫一起,还有Fiennes也有女朋友,他们没有精力应付你。所以,你必须去。”

“好的,我先答应你。如果Fiennes还在讲小时候我用旋风踢把他弄伤,那我不会跟他再见面。”

朝霞哈哈大笑,“我的女儿永远是最优秀的。”

“事实上,我想把左脚的护具留下,见到Fiennes的时候,再踢他一脚。”

“现在恐怕不行了,Fiennes是男人,你们已经不是小朋友,我担心受伤的是你。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外面调解心情,刚才和沐俊晴有一点点矛盾,一点点,不大。”

“他是肯留在你身边的人,一直都是。”

“我知道。”

“而且,你知道,他喜欢你。”

“我知道。”

“所以,你怎么想?”

“不能回应,我和他之间只有一种存在的关系,那就是朋友,或者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们相互欣赏,却不想在一起。”

“他心思缜密,自然有他的取舍。”

“而你泾渭分明。小女孩,我希望你勇敢,无论对方是谁。”

妈妈希望她勇敢,无论面对谁。

她反复默念这句话,在只有她一个人的车里,心思忽而通透,忽而为难。

勇气不是期许,有时候行动和思想统一起来,向前冲那么一下,无解的事情或沉淀、或明朗,上苍会作出眷顾的选择。

她仰面,双手遮住脸,两根被包裹的手指突兀、显眼,事情是从这里开始的,热望亦是。

她捏着固定器,眉眼凝滞,如同静水深流,想起自己说过的:“成年人的时间成本昂贵”。

她转头,降下墨色车窗,唤回司机,让他载自己去机场。

无论是沐俊晴还是廖楚庭,她都想作出回应,由近及远。

司机问去机场接人还是送人,她答不出,却也不着急,手里的电话等待接通,拨出去的是廖楚庭的号码。

车窗里映出手机屏幕灭了又亮的画面,和她托腮等待时眼珠发出的光。

夜晚的黑暗掩藏了不相关的物件,只凸显最重要的元素,比如这些会折射光线以及发光的物体,都是夜晚想极力咬住的闪光点。

否则一片漆黑,没有意义。

她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接通,就好像不知道何时能接续他们分开时的画面。

她横下心,一遍一遍的拨出号码,最终,她无力的握住手机,等待回拨。

她并不焦虑或是急迫,她告诉司机,去送客通道转一圈就返程。

司机点头,就这样,短暂的机场之旅结束,回市区。

白洣闭目,车窗里橙色的路灯切割了夜色,她可以察觉到这一段一段的光点。

手机还握在手里,一路都没有动静,这让她越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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