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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1)

沐俊晴在花店里接了两通电话,正要走,楼梯那边出现的人影让他在意,他抬手扶镜框,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也许是店员,也许是客人。当黑影退去,显露面庞,是廖楚庭,高大健硕的廖楚庭,他一手捧着蓝色丝绒方盒,一手提着红色玻璃瓶,瓶子里是白玫瑰花。

除了他的肤色,他手里这些物件的配色引起沐俊晴的注意,多瞧了几眼。

“白洣不在吗?”廖楚庭的眼神没有四处打量,只是望向露台,收回目光后,看着沐俊晴,问他。

“刚离开,出去了。你找她的话,给她打电话吧。”

“我没带手机。”廖楚庭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走过来,放下手中的丝绒方盒,“这是给她的,我赶飞机,不等她了。”

“还是打个电话吧。”沐俊晴说着就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廖楚庭婉拒,微笑着转身下楼去了。

脚步声消失后,沐俊晴低头看着丝绒方盒,眼神里有好奇和不屑,足足看了五分钟,他伸出手,剥开方盒的别扣,打开。

一串红色钻石项链映入眼帘,“俗气。”

说完,他合上方盒,转身就走,在楼梯口,他停住脚步,环视四周,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折返回来,把露台的门关好,这才安心下楼。

从花店到事务所这段路程,沐俊晴心烦意乱,丝绒方盒里的项链是Artdeco结构,而且价格不菲,所以他才会关好门窗再离开,但是让他最恼火的是廖楚庭所表达的心意,或许正好对上了白洣的胃口。

回想前几日在寺院见到诺布,他叩拜佛像、清心寡欲,温和的没有一点攻击性,如同窖藏于心的老酒;而今早遇到的廖楚庭却截然相反,热情澎湃、杀伤力十足,分分秒秒都是前进的样子,如同刚开启的香槟,砰地一声,新鲜的冒着气。

他在沐俊晴眼里,是一个时时刻刻让他急躁的角色。

到达事务所,他沉着脸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拉下幕帘,只开一盏桌灯。

面对窗外沉入烟火的漆黑海景,整理情绪。

检视、回望、修正,他承认自己被执着束缚,许多事情没有按照他的预判去发展。内心的暗影越来越厚重,但是他很清醒,要更加理智的去粉碎这些消极的影子。

助理敲门,他没有应答,随后桌上的电话响了,按下接通键,助理说白洣在门外,他没有犹豫,说了声“进来”。

房间里的灯瞬时全部亮起,明晃晃的光照不出窗外的颜色,沐俊晴在光亮的指引下望向门口,注目等候。

白洣扶着墙进来,她赤手空拳,没有拐杖,也没有轮椅,一瘸一拐。

沐俊晴扬起下巴,眉毛弹动,问她:“气消了?”

白洣晃动手机,说:“没电了,也就不生气了。”

“我车上有充电器。”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走过去,把手机接过来,去找屋里的充电口。

白洣挪动到沙发旁,没有坐,而是打量窗前巨型长桌上的花艺作品。

在这间屋子里,主人不希望有凋谢的花存在,所以花艺师每天会来观察已经摆上桌的作品,保养、替换,或者干脆呈现一个新得作品。

“你的店员来过了。”他的意思是这件作品是他满意的,不用再打量。

“好的,明天再过来看。”白洣坐下。

沐俊晴走到窗前,靠在长桌上,“亲自来吗?”

白洣点头。

“算了,你腿脚不方便,等伤好利索了再说。”

白洣笑笑,“伤好了你就逮不着我了。”

“要去哪?”

“先去外公家。”

“骑马的季节到了。”

“对,要去打猎。你呢?一起?”

“我有工作。”

“去滑雪吗?我邀请你。”

“可以。”

俩人对视着微笑,此刻的沐俊晴已经摆脱了刚进屋时候的阴霾,像是破涕为笑的人,变得轻松愉快又自在,因为他们的对话,和白洣的微笑。

他们俩的状态总是在向前走的同时又向后看。

记忆常新,而灵魂又要成长。

这是陪伴青春伙伴固有的定义,也是一路走来有迹可循的证据。

快充几分钟后,手机恢复活力,未读的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首当其冲,响得惹人恼,沐俊晴放下手里的平板,朝白洣所在的位置瞟一眼。

“我送你回酒店。”他说。

注视手机屏幕的白洣看到廖楚庭发来的信息,胸口升腾而起的火气和憋屈掷地有声,她没有理会要送她回酒店的沐俊晴,而是及时发泄,在对话框里输出一行字: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呀,白洣去机场了,预想的送别画面没有如期上演,仿佛堆好的积木被推倒,她肯定会有情绪。

决定出发去机场的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已刮起空前绝后的风,足以让她摆脱雾蒙蒙的心境。而白跑一趟,让这股风吹成了旋风,并且留在了失望者的胸腔里。

她现在特别想面对面的质问,条件受限,她克制之后,输出了那一行字。

廖楚庭很实在,他在接到质问的那一秒,完全不思考,径直打来电话。

白洣冷漠的看着屏幕闪动他的名字,眼睁睁的让它自动熄灭。

“有什么事吗?”沐俊晴听得到来电铃声,也看见她审视手机的样子。

“没事,我去趟店里。”

“明天再去吧,我送你回酒店。”说着,沐俊晴起身。

白洣也站起来,“不用了,我去店里拿手提包,顺便看看新人。”

沐俊晴想起花店里的那条项链,心里绞了一下,问白洣是不是非去不可,对方没有否定,他点点头,从门外推来轮椅,送白洣到电梯口。

白洣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闪,来电没有停歇,本来没有充足电,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快关机了。

进入花店,她去二楼找充电线,电梯门打开,她一眼就看到桌上的丝绒方盒,直觉在发问:这是什么?

她缓缓的从它旁边路过,回头多瞧几眼。

但是此时重点是去露台上拿到手提包,再找出充电线,为手机续航。

在露台,她抬起眼睛回望,从黑暗夜色里望进灯光如昼的内屋,焦点落在丝绒方盒上。

手里的线被捋顺,插头的一端连入手机,又捋一遍线,在整个过程里,她的目光没有移动,是思考,也是疑惑。

按照常理推断,放在二楼的东西,有很多是她的私人物品,所以她来到丝绒方盒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打开了盒子。

一条棱角璀璨的红色钻石让她又惊又喜。

这是谁的世间美物?为何会在此处?

她用对讲机向一楼的人询问,答话的人说是上午跟她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在她出去的时候来过,放下了这只方盒。

她自然知道那位先生说的是谁。

她的心瞬间沉陷在这串钻石项链里,怒气顷刻止息,情绪变得愈发复杂。

她拿过手机,拨出廖楚庭的号码,她想再一次确认,或者当即坦白。

“给你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廖楚庭听到之后,登时沉默。

他是最先明白一切的那个人,本以为送出礼物会得到完美的结局,却不知彼时的造作而错失良机。

他的手机在第一次走出花店后丢进汽车后排座椅,他希望在登机之前不被美国那边的人打扰。

而在第二次走出花店后,他还得意洋洋。

此刻,他本能的郁闷,说不出话来。

“小朋友,说句话呀。”

“后悔。”

“振作起来。我有话问你。”

“嗯。”

“放在我店里的项链有什么说法。”

“代表我,向你表示歉意。但是现在来看,它的分量太轻。我答应你,下次见面,送你一个满意的礼物。”

“下次见面可能会很快,一周之后我去伦敦,我们的时区很近。”

“见一面吧,我来安排。”

“好。”

两人彼此满意,白洣尤其满意,她自机场白白溜了一圈,心中憋着一股气不得发泄,如今事情说开了,不过是时间差在作弄人。

礼物收下、约好再见面,这些让人畅快的安排,比起大吵一架更加奏效,何况她不擅长与人对峙。

压掉电话,她在朋友圈发出一句诗:不知江月待何人。

廖楚庭的评论是三个大笑的表情和三个字:我知道。

他们两人面对这段关系,不再局促,愿意自然的袒露本真,这是地理距离催化出来的决定,有益的决定。

没有人知道下一秒的际遇,也无法断定何时会分开,及时行乐是面对世事的基准,也是坦然接受一切的对照。所以白洣追去机场。

廖楚庭的飞机穿越大洋,抵达时仍是黑夜,充足的休息和愉悦的心情让他能即刻开启新的计划。

他来到猎鹰队主场球馆门外,与他的朋友一起燃放烟花,在他认为恰当的时间里,标记这一次悲欣交缠的旅行。

从烟花绽放到自拍的运镜里,他微笑着比划出“耶”的手势,在黑暗中露出整齐的牙齿。

他的微笑是通行证,能够抵达每一个喜爱者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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