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读完最后一句话后抬起头来。
图书馆已经变了模样：
窗外原本明亮的日光化作了沉郁的红色；
宽大的书案上覆盖了一层蠕动的血肉；
身下的高背椅像是长出了坚硬而滑腻的鳞片；
视线的阴影里仿佛有着无数正向他伸来的触手。
他就像是被丢入了最阴暗丑陋的梦境之中，视线所及之处无不充斥着扭曲和怪异。
秦澜感觉到，一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他的身后充满恶意地凝视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如坠冰窟。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了那张高背椅上动弹不得。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明确地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反抗便会被拖入深渊。
下一刻，他的指间多出了一张塔罗牌——
第9号【隐者】。
卡片碎裂。
秦澜的视线陡然恢复，背后的凝视也消失不见。
可他还没来得庆幸，便发觉身旁的艾梅身影正在渐渐变得虚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思维电转间，又一张塔罗牌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10号【命运之轮】
指间微微用力。
卡片碎裂，化作点点辉光。
一道淡金色的丝线从她身上浮现，随即如烟雾般消散。
而就在它消失的同时艾梅的虚化瞬间停止。
紧接着，她从迷离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随后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看了？”
秦澜指了指已经流尽的沙漏：“我已经到极限了。”
艾梅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怎么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流尽的？”
“或许是你走神了吧，”他端起装着热可可的杯子喝了一大口，“你不喝点吗？”
“不，”她微微摇头，“我感觉还好。”
“那看来你的承受能力比我好得多，”秦澜放下杯子，将那本书合上，“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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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的时间里秦澜刻意地绕过了那些可能有问题的内容，只专注于誊写、修复那些没有危险的内容。
而艾梅除了去帮助图书馆的来访者租借、收纳图书之外一直坐在他的身边。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下班的时候。
“你不走？”
艾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澜，后者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还想再写一会，”他挥了挥手中那一页已经写了一半的稿纸，“起码得把它写完。”
她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
艾梅走后，秦澜又等了一段时间。
直到他确认图书馆里除了保安之外只剩下他自己的时候，他才将那本书再次打开。
经过了一下午的休息，“隐者”与“命运之轮”两张塔罗牌所造成的损耗基本已经恢复，是时候继续看看那些所谓的“禁忌知识”了。
很快他便翻到了之前做好记号的一页，开始读了起来：
【……我们知晓了更多的道理，它们帮助我们更加深刻的了解这个世界】
【自从有人将炼金术中的规律总结出来，我们便得知了物质之间的反应并非无序，也能够更好的利用它们】
【比如……（一连串的化学公式）】
【它是研究物的产生过程的科学，故而我们将其命名为‘化学’】
【越来越多的现象被我们总结归纳，而我们的科学之树也变得更加茂盛】
【至此，人类获取了神的权柄】
【不知那些曾经崇拜着各种自然现象的先民们是否想象过这一天呢】
【如果他们所信仰的神真的存在，祂们又会对此说些什么呢】
读完最后一句话，秦澜的瞳孔骤然紧缩。
紧接着，狂乱喧嚣的梦呓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这一瞬间他仿佛被无数不可名状的怪物同时注视。
在它们的目光下，秦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渺小。
他抬起头，想要看清那些怪物。
可他入目所见的只有遍布浓雾的虚影。
随后，宛如洪钟般的声音层叠而起——
【不可直视神！】
秦澜笑了。
“怎么看都不让看，是因为你们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吗？”
【渎神者，死！】
话音未落，无数触手与杂糅在一起的肢体排山倒海而来。
他嗤笑一声，嘲讽道：“就会说个‘死’字，你们是没话了吗？”
9号牌【隐者】再次发动。
霎时间，所有幻象消隐无踪。
此时图书馆内已经点上了煤油灯，昏暗的火苗不断跃动，将他的脸照的忽暗忽明。
秦澜脱力般地靠在椅子上，巨大的精神损耗险些让他昏迷。
不过这相对于他的收获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神”不存在——或者说曾经不存在。
这句话背后所承载的意义直指这个世界的本来面貌，或许也是所有“禁忌知识”中最隐秘的一条。
因为它足以颠覆所有人的认知，甚至直接成为毁灭整个现有神权体系的基石。
而这短短的几句话所带给他的信息还远不止于此。
秦澜基本已经可以推断出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这里曾经有一个璀璨的科技文明，他们的发达程度与地球齐平——甚至可能已经超越。
但从某一天起，一群不知来自何处的怪物降临于此，将他们的文明拆解、扭曲。
它们将理智逆转为蒙昧，将人类封死在自我闭环的虚假认知之中。
至此，这颗星球上曾经最具有智慧的族群已然变成了被圈养的家畜。
他们不再仰望星空，而是甘于匍匐在它们的脚下，分食着被丢弃的残羹冷炙。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加封为神，肆意地收割着他们残存的血肉。
而那些曾经支撑着他们，让他们即将踏入星空的知识与技术则变成了不可接触的禁忌。
这是一条完美而残酷的锁链，被锁住的人们毫无所觉，甚至甘之如饴。
“这算是……黑暗童话吗？”
秦澜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几天前在公司上班的时候还曾经抱怨过一成不变的生活，觉得自己应该抽个时间蹦极或者去游乐园里玩一些刺激的项目，以此来跳出日常的麻木。
但现在……
他感觉自己将要面对的东西好像有点刺激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