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天书走上前掀开楚庙脸上的白布，下面是一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在眼角、嘴角、鼻孔中和耳朵里有凝固的血痕。
她想，这种感觉真奇怪，几个小时前者孩子还好好的活着，能睁着眼、张嘴说话，目光流转明媚的似一只小狗。此刻，尸体平放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中的是什么毒？”喻天书用手抚摸楚庙的脸，很凉。
“如那位一样的毒。”吴太医道。那位指的是皇帝，和皇帝一样的毒就是血精散。
“好的，我明白了。”喻天书轻声说，头也没回向后伸出手，“吴太医，你的刀给我。”
吴太医从医药箱中找出刀，毕恭毕敬交到喻天书手中。她捏着和现代手术刀非常相似的小刀，隔下了楚庙的尾指。可能是身体里的血液都顺着七窍流出去了，断指伤口处反倒是没有什么血液，只有浅白色的肌肉和脉络。
喻天书尝试着去除楚庙手指上多余血肉，只留下骨头。但没有剔肉的经验，楚庙的手指又太小了，反而割伤了她的手。
她看着自己手指鲜血流出，却没感觉多么疼。
“那就算了吧。”她自言自语，将那节肢体用楚庙盖在脸上的白布包起来，揣进怀中，对床上的尸体说：“我把你带上了。”
“那么，待会儿见。”喻天书笑笑。眼神平静，平静到诡异，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双眼睛好似有什么不知名的恐惧即将跃出。
“给我备马，我要去牢房。”喻天书低声命令。
*
地牢内，郑卯恭敬地站在一旁，脸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贴上一层纱布，与喻天书汇报时口腔肌肉拉扯撕裂，伤口再次流出血液来，浸润纱布。
“国师大人，还未得到有效情报。”他恭敬的回答。
“嗯，辛苦你啦，接下来交给我。”喻天书坐在一张椅子上。五步远外，灭世教近百人教徒的老大——名为王强的大汉被绑在木枷上，手指脚趾血淋淋的一片，没有一枚完整的指甲。
“你好，王强，我是喻天书，也是你们要找的国师。现在我想问一下，灭世教要抓我做什么？”喻天书和蔼地说。
“呸！臭娘们，刚才走了又回来了，是不是去给你小情的收尸去了？啊哈哈哈哈！”大汉王强放肆大笑。
虽然遭受了拷问，但相比其他教徒来说刑罚轻微，态度也是嚣张和恶劣。
这是必然的，王强深知自己是这次事件的组织者，也是唯一知情人，官府想要知道消息，必定要从他嘴里抠出来，那么在没有吐出有关消息前，官府得保证他还活着。
“想知道为什么？”王强努力挺起胸膛来，瞪大三白眼面无表情，语气中充满挑衅，“那就给我舔腚吧，女表子，舔干净了，爷爷我心情好了就告诉你。哈哈哈哈！”
王强肆意妄为，态度无法无天，他知道他必定会死，但死亡离他还是太远了，远到他手下所有人都死了，他还能继续活着的远。
远到他能吃香迭的喝辣的，保证他一日三餐的远。
远到只要没有新的消息，就算砍断他手脚，制成人彘，官府依旧的要想办法令他能继续活着的远。
“啊……”听到回答，喻天书并没有表现出气恼或者厌恶表情，而是张嘴发出拉长的“啊”音，仿佛要从喉咙里吐出什么。
郑卯在旁看着国师出面也毫无进展的局面，他觉得莫大的愧疚，那种本应该是自己来完成的工作，却需要国师替他扫尾的。内心充满能力不足的愧疚、无法为国师分忧的难过。
在国师来之前他尝试对他手下行以酷刑，用来杀鸡儆猴。在他面前硬生生打断了那个还是十三四岁孩子手下的盆骨，男孩凄厉地哀鸣充满整个地牢。
可王强沉默地看着一切，神色平淡。
当那个孩子拖着血淋淋下半身爬行到此人眼前，抓着他腿哀求哀求，“疼，老大……我疼……求您，您……说吧……让我死……求…求您…太疼了…”的时候。
王强依旧不为所动。
甚至扯起笑脸说：“弟弟，你这样大哥看着也心痛，但你抱着我的腿没用。”
他似脖颈断了那样尽可能低的垂着头，与吐出血沫子的手下对视，认真和诚恳地建议：“你得爬但那位大人脚下才行。直接用牙齿用力咬住他的腿，他越挣扎你咬得越重，最后，他为了挣脱你，就会用板子敲碎你的头。”
语气中充满怜爱：“那会儿咱就不疼了，听大哥的话。”
恶寒。语言清晰入耳，一股子恶寒立即从脊椎向上蔓延，对异类的厌恶感觉、以及对非人的丝丝恐惧令涌上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说出这种话的家伙，不能被当做人来看。
在场所有人达成共识。
如果可以，郑卯想现在就杀了他，继续让他或者不但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会令他和他的手下心理遭受严重的负面影响，不让他继续活下去了。
但是……不行。郑卯紧握拳头，这个家伙紧握着国师一直探究的秘密，还不能杀了他。
感受极端苦痛的孩子被王强的非人话语蛊惑了，就算他清楚的知道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王强，他依旧被蛊惑了。
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限制了他的思考能力，当王强用充满爱意的话安抚他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宁静。
所以他真的调转了方向，比爬向王强更快的速度冲到了郑卯脚下。在郑卯愣神思考的间隙，抓住了他的腿——在啃咬前的一刻，被回过神来的郑卯踩断了脊柱。
“瞧，大哥说的没错吧，这下不疼了吧。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到。”王强见此。得偿所愿的大笑着说。
男孩听到这句话，诡异的笑着闭上了眼睛。
*
国师再次回来前半刻他们才将地面上诡笑的尸体拖走，现在还有一条清晰的血迹。
郑卯——前皇帝暗卫首领，现国师暗卫首领，打心眼里认为王强此人着实不好对付，会对审讯的人心理造成严重影响。
他不想让国师吃瘪。
所以郑卯当喻天书面对王强挑衅时，他主动走到国师面前，想主动的揽过这个包袱。
还没等他说话，喻天书搭上他的手臂，问：“怎么了，突然挡在我前面，是他嘴里藏着能吐出弓箭的暗器么？”
“不。”郑卯弯腰抱拳，“属下只是认为此人污言秽语，不配国师您亲自审问。”
“没事，我还觉得挺有趣的。”喻天书说：“一般情况下，我只能看着自己走向末路，而今天，我是第一次观察其他人的生命倒计时呢。”
她问：为什么王强的刑罚这么轻？郑卯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叙述一遍。
听罢，喻天书并未觉得苦恼，反而是带着笑意解释道：“王强对手下的漠视，是因为痛在其他人身上，而不是他。”
“所以我们可以让他疼，疼痛只有在自己身体上才会感觉到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接着用刑，先一根一根敲断他的骨头吧”喻天书轻松的将刑罚要求说出，“对了，我不喜欢听惨叫，得将他的嘴巴堵上。”
命令下达那刻，两侧暗卫立即执行。
相比王强如同食人异类的厌恶感，在场所有人都从国师这边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她每个字每句话都在表达：世人——可替换的玩偶，世界——可操控的舞台。
王强的手、脚、小腿、小臂、膝盖、手肘、大腿、大臂都被一点点敲碎，骨头和肉泥混合在一起。他疼晕倒几次，又喻天书带来的吴太医，用国师权力调过来的珍贵药物给救醒。
到最后吴太医不忍再下针让对方醒来，跪在地面请命：“国师大人，臣……臣下不去手了。”
“好的，辛苦你了太医，但再施针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因自己下达命令让一个活生生的手脚以肉泥的方式从身体上一块一块剥离下来，这对喻天书而言也是第一次。
她目不转睛盯着一切进行，但心却很平静地想：这次一定是不行的，什么都问不出来。真巧，自己的火气也消，还可以回档再来一次。
吴太医再次让王强苏醒，还喂他服下红参汤续体力。
王强悠悠转醒，上气不接下气咳嗽半天吐出一口血，还有卡着他喉咙的半颗咬碎的后槽牙。
“啊，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王强费力抬眼看喻天书，眼睛半眯不睁，依旧能看出挑衅的目光，“您的手下还是很有分寸的，让我剧痛，短时间却不会死。”
他用垂下眼睛环顾四周执行刑罚的暗卫，虚弱地说：“他们能耐不错。”再抬眼看喻天书，“臭娘们，你的能耐不行。”
喻天书丝毫不在意他的挑衅，问：“想说了么？”
“呸！”王强此刻连吐出血沫子的力气都没有，带着血液的唾液挂在他嘴边十分可笑，“我说过了，跪下舔老子的屎才能告诉你。”
“那好吧，继续。”王强回答在喻天书意料之中，但她依旧十分惋惜耸耸肩，因为她平等的珍视每一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