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乳母(1 / 1)

晨光溜过窗格,落在内室的菱纹铺地砖上,像散了一地的金箔。

窗边摆着一张矮床。床上支着银镂圆座带槽铜镜台。

槽中架着一面错金银夔凤纹铁镜。镜中映着一张雪白的脸。

盼盼端坐镜前,瞧着自己的模样。

侧脸向左,端详一阵。再侧向右,继续端详。

因为右眼比较小的缘故,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左脸比右脸好看。今天换了新镜,听说工匠的手艺很好,镜面不只光亮,人在镜中也不会失真。或许是这个缘故,她发现自己的右脸也好看。

还是公正无差的镜子才能照出她的美貌。

心念一动,她对着镜子说:“今天梳点别的吧。”

采兰站在床边,一手拿着云纹半月玳瑁梳,一手拿着鎏金铜梳刷,仔细刷着玳瑁梳齿之间的垢腻。见盼盼的头不动了,搁下梳刷,正要替她梳头,闻言一愣:“夫人想换什么式样?”

多年来盼盼总是梳着右边的偏髻,几乎不曾变过。

一来她觉得自己左脸比较好看。二来从前刘峻在她梳偏髻的时候盛赞过。

今日忽然改变心意,采兰不免讶异。

因为舞伎的事,刘峻这回狠下心,已经三个月不曾回来内室同寝,也不曾和盼盼说过一句话。采兰原以为盼盼会放下身段,讨好求和,现在看来,还是骄矜自我,连刘峻喜欢的式样也不梳了。

“听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我也换个造型,或许又能把刘郎吸引过来。他已经三个月没和我说话了。就为了一条贱人,需要这么折磨我吗?”盼盼彷佛自语。

采兰沉默。事情只要与刘峻有关,盼盼都极敏感。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最近好像很流行高髻。”盼盼又说。

采兰不以为然,时新的是倾髻。依旧笑着:“对。流行着呢。”

“那就梳个高髻吧。听说有种叫灵蛇髻,就是像蛇的样子。你会吧?”

“会的,会的,我学过!夫人放心。”

知道盼盼难伺候,贺椿对随嫁的媵婢是精选然后严训的。大至木笼假髻,小至沐发梳头,其中讲究之处,采兰都牢记在心。光是梳头,就讲究用梳的顺序,梳齿有十三、二九、五二、九十六之别,顺序是由疏至密。

采兰拿着玳瑁梳,小心翼翼地避开盼盼头上的疮疤,梳拢长发。

疮疤有三处,月初发现的,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梳痛了盼盼,盼盼打痛了她。

医人说是湿郁之气结聚所生,每天睡前要用雄黄松脂膏傅于患处,然而也不太见效。疮疤不大,并不显眼。一连几天挨打之后,她对那三处疮疤的位置已经很熟悉。

一边扭着发束,一边留意盼盼的神色。一旦略显不悦,必须当即跪下。

盼盼闭着眼睛,看上去还算舒适安详。

弄好头发,傅粉施朱。

采兰拿来一只螺钿漆花草方匣。里面珠光耀炫,各种金翠首饰。

盼盼拣了一个金步摇。

这个金步摇是一种珊瑚状的发饰。金丝串上金花或金叶,顶端贯以珠玉,戴在髻上,人走动的时候,像棵小金树一样晃耀炫目。听说鲜卑族中强盛一时的慕容氏,特别喜欢戴这种金步摇。

采兰拿起金步摇,长跪于床,往盼盼髻前安上。

看了看,似乎有些歪斜。挪移的时候用力稍大,扯到头皮。

“嗳!”盼盼忿忿地大叫:“弄痛我了!”

采兰手一抖,立时下床,匍匐在地。

盼盼扭头,伸出脚来,脚上穿着金花紫罗短袜,就要去踹。

此时采芝正好拿着衣裳进来,赶紧说:“夫人!听说今日刘郎早上回来,或许一会就到了呢。”

刘峻不与盼盼同寝,便经常在外过夜,盼盼只好收买他身边的僮仆,打听行程。近日刘峻在同僚家中宴聚,宿了多夜,昨天下午有人传来消息,今日要回家一趟。

采芝不敢明劝,只好提醒盼盼,刘郎要回来了。

刘郎因为舞伎的事与她冷战至今,不能重蹈覆辙,节外生枝。

其实舞伎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二人成婚之后,吵闹不休。刘峻生着一双多情的眉眼,又是拈花惹草的性子,说话总是引人遐思,风流艳事不曾消停。盼盼每回听闻,首先是上门给对方教训,其次就是跟刘峻吵闹。

吵得再凶,刘峻总是会服软求和。因为刘峻最怕盼盼砸东西,盼盼也知道,每次都拿些珍品往死里摔。有一次,她拿起一个五色琉璃碗就朝地上掼,刘峻仓皇扑过来。那碗磕在他头上,往旁边一跳,被他两手捞过,紧紧抱在胸前,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喘气。盼盼就被刘峻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如此吵闹复合,循环不已。

夫妻多年无子,说的是盼盼,刘峻倒是有的,只是结胎在婢女身上,也没能生下来──盼盼弄没的。夫家受不了盼盼暴戾的脾气和残酷的手段,让他们夫妻别居他处,才搬到这里来。

要说害死婢女和害死舞伎有什么差别?

大概前者是盼盼的东西,后者是刘峻的东西。

盼盼上祈下祷,左求右盼,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三姨娘让她得空回睢陵城的乐善寺还心愿。向佛祖求的心愿,一定要本人去还。

归宁前一日,盼盼要刘峻同行。

刘峻说不行,他很忙,公事缠身。于是盼盼自己回去。

车舆走到半路,她便坐不住了。刘峻性子浪散,怎么忽然尽忠报国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便让车马掉头回来。

回到刘宅,看见车屋停满车舆,盼盼还有些得意。果然是要偷着乐!

走到熊罴堂的时候,里面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袅袅的弦管声中,一个娉婷的舞伎正在后弯下腰。

刘峻的目光流连在那绝壑深谷似的身段,迟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盼盼快步流星,走进堂中央,飞脚将那舞伎踢翻在地。顺手拿得到的任何东西都往地上的人砸去:漆盒、瓷盘、玉卮、灯檠、杯壶……

乐声停了,人声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连串的豁啷、砰啪、啪啦之声。

盼盼环顾四周,奋力抬起床上一个鎏金三足盆形铜酒尊。

刘峻回过神,站起来大吼:“你这女人是疯了吗?”

盼盼一愣。刘峻从来没有吼过她。

他凭什么吼她?

他还说谎呢!什么公事缠身?他的公事就是寻欢作乐吗?

盼盼猛抽一口气,手中沉沉的铜酒尊狠狠砸向舞伎。

酒尊里的梁米酒流瀑似地泻了一地。

酒汁潺湲,一下子给汹涌的血追赶而过。空气中芬芳的酒味,也给酷烈的腥气遮没。酒尊砸破舞伎的头,人倒在那里,满面淋漓的鲜血之中,一只大眼兀自睁着。

半晌没有人作声。

先是靠近堂门的客人悄悄离去。一个跟着一个,宴会就这样草草散了。

刘峻站在原地,望着尸身,黯默良久。

盼盼冷嘲:“你说你忙,忙的就是这个?”

“那是同僚送我的人,你就这样杀了。”

刘峻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彷佛气息奄奄:“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你先骗我的,现在还敢怪我?”

他看她一眼。答复是一个拂袖而去的背影。

头一个月的冷战,盼盼还不以为意。刘峻要钱,迟早会来找她认错。

作官很花钱,上上下下,有各种关系要打点。她听过刘峻许多要钱的名目,吉凶庆吊,迎新送故,也不在乎这些名目是真是假,只要他还爱她,她就给他。刘峻对她的需要和纵容,就是对她的爱。

然而这次刘峻似乎铁了心,一个月接着一个月过去,盼盼也开始心慌。而且她发现自己的贵重东西变少了,一查才发现,原来刘峻依旧要钱,只是偷摸着来,不再经过她的许可。既然他宁可偷钱,也不跟她说话,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第一次自我省视,她这次或许是过份了,砸坏他的礼物,伤害他的面子。

今日刘峻会回来,是个和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盼盼的脚横伸在空中,踏下去就能踩到采兰的头。想了想,缓缓缩脚。冷冷地说:“刘郎马上要回来了,他不喜欢我动手动脚的。这一次就放过你。”

采兰伏在地上,连声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梳妆毕,换上昨日精挑细选的衣裳。早食之后,盼盼来到后园看儿子。

儿子二岁,小字桃符。

圆润的眼睛像刘峻,白皙的肌肤像她。健康活泼,现在已经能走会跳。

盼盼虽然在求子这件事情下足功夫,每日祈福祝祷,吃药佩草,收集刘峻的头发指爪扔进井里绕行咒念,但是她对孩子没有多么深切的感情。生孩子一来是为了刘峻,二来是巩固她正妻的身分地位。阿娘说过,孩子是女人对夫家的贡献和连结,也是未来的凭依和指望。

桃符成长至今,盼盼只有兴起的时候,或者要面会亲友,才会来看望。平时皆由乳母和老婢照顾。

乳母叫廷芳。

细眉弯眼,塌鼻阔嘴。

初见时不怎么样,盼盼才放心让人进来。某一天却发现这女人笑起来好看。一双弯眼和一张阔嘴,不知道怎么一笑就协和了,再露出一口贝齿,也称得上明丽娇俏。

廷芳的祖辈出过文士,只是官位不显。阿父为郡刀笔吏,所以廷芳识字,略知经书,经人引荐给刘峻。性格柔顺细心,鞠养桃符可谓尽心尽力,有求必应,不厌其烦。

桃符也很喜欢她,片刻看不见人就要嚎啕大哭。

此时,廷芳正在房前追着桃符跑。

桃符穿着绯绫小袍,圆润的身体将绯袍撑得鼓鼓的。系着紫绣带。一双虎头织成锦鞋。蹦达蹦达地追着蝴蝶。

一个张着双手,连连喊着“当心”。一个张着双手,嘻嘻哈哈地笑。

孩子看见阿娘来了,行动缓了下来,不敢妄动,像看见生人。

廷芳赶上来,桃符便去揪她的裙子,怯怯地喊:“阿嬭……有人……”

廷芳先向盼盼行礼,喊了一声:“夫人。”又对桃符说:“来,快叫阿娘。”

桃符皱眉瘪嘴,一脸戒慎警惕。

盼盼也不以为意,她的目光在描画廷芳的身躯。新白窄袖罗衣,贴身裹着那对溜圆的肩臂。外面套着一袭豆青色背带裙。肩带是五六寸宽的绿布,缀着鹅儿黄联珠纹绣,由肩至腰系成斗形。腰带扎得很高,配上肩带,束托着上身分外丰硕,耸如雪峰。

站得近了,还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汗味,像是丁香或泽兰香。

盼盼的头皮微微紧缩。这种味道容易吸引男人。

盼盼问:“桃符现在还吃奶吗?”

廷芳苦笑:“只吃奶,不吃其他东西。”

“也该戒一戒了。难道吃一辈子吗?”

“……夫人说得是。”

说了两句话,盼盼便转身走了。四处游逛,来到丽景楼。

楼畔柳枝依依,花木茂密。

其中一株白桐,高与楼齐,花开盈树。白中带紫的小花,形状像深腹裂口的铃。一朵挨着一朵,挂满一枝。一枝扑着一枝,覆满一树。树身不直,斜斜地歪向楼墙,一树纷嚣的繁花,排山倒海地朝楼顶压将下来,像一个盛饰女子的背影,看不清面目,只见珠翠满头。

盼盼登楼,一边让人去备办酒果,一边让人去请静芬和小姑。

静芬是刘峻的表姐。父母早亡,嫁给一位门单户薄的士人。丈夫病故之后,带着一对儿女前来投靠姨母,即刘峻的阿母。然而寄人篱下,心常怀惭,加上刘家人多嘴杂,便在盼盼邀请之下住到这里来。

自从刘峻日益冷淡,盼盼日益不安,想要寻求夫家亲族的安慰与支持,便时不时往祖宅走动送礼。听说静芬在祖宅过得不舒坦,就热情邀请过来,一来可以作伴,二来可以助威。

毕竟是受了她好处的人,说话总是要向着她的。

至于小姑刘婉儿,初为人妇,夫妇吵架,一气之下回到刘家,也给她请来作客。

婢女正在楼中布置坐席棋具,盼盼站在窗边往外望。

底下的池水绿汪汪的,映着池畔的林木也是漉漉的翠色。

绿水碧树,溶溶一片,有一种正在高涨的感觉。

周围一方一方廊庑的屋瓦,像一块一块即将灭顶的石头。

盼盼忽而看见一株酱色的乌桕,“咦”了一声。

她指着远处枝头,惊喜地说:“快看,那里好像有两只乌鹊。”

鹊,又叫乌鹊,因为头、背和尾巴是黑的。汉人认为看见乌鹊是吉兆。俗谚说:“灯火华得钱财,干鹊噪则行人至。”

采兰站在一旁,闻言望向窗外。凝神细看,后颈忽而泛起一阵栗栗。

那株乌桕位于石园附近,快枯了,顶端尽是罗网似的枝枒。枝头站着的不是一对乌鹊,而是一只伯劳,和一条死去的老鼠。

鼠尸插在枝头。伯劳张着鸟喙,似是鸣唱又似耀武扬威。

或许是前阵子学习刺绣的缘故,盼盼显然眼力弱了,看错了。

采兰微笑:“还真是一对乌鹊。人家说看见乌鹊,就是有人要回来了。”

盼盼想到刘峻,笑回:“真是灵验呢。”

采芝方布置好酒果,走过来问:“夫人说看见什么了?”

“你看那里,有一对乌鹊。”盼盼说。

采芝看看远处,皱皱眉头,又看看采兰。

采兰摇摇头。一个意思是没有乌鹊,另一个意思是不要纠正盼盼。

采芝心领神会,也没有回话,只是不作声。

楼下传来人语。静芬和小姑到了,一见到盼盼,先称赞楼旁的白桐花树。

“这花开得真盛大,从楼顶垂下来,像一道瀑布似的。”小姑说。

“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花。”静芬说。

“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多,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盼盼又说:“我方才还看见乌鹊了。”

静芬笑起来:“那表示有人要回来了。”

两人在这里住了数日,盼盼又经常诉苦,所以都知道盼盼夫妻现在的情况。婉儿虽然也是夫妻吵架不回家,毕竟在这里受到盛情款待,奉承地说:“一会见到阿兄,我也得劝劝他,怎么能放着阿嫂一个人在家里这么久呢?”

“我的脾气也改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让他知道。”

盼盼说得委屈无助,意思就是你们这些人要让他知道。

婉儿也是明白人,笑了笑:“我会告诉他的。”

说了几句闲话,三人玩起弹棋。

弹棋用的是一种特制的石盘。方五尺,中间像山丘一样耸起,二端各有一个圆洞。两人对局,各执棋子六枚,摆置于己侧盘面,率先将自己的棋子弹入对方圆洞者取胜。弹棋的方式大多用手,也可以藉助外物,例如巾角、钗饰。

盼盼喜欢用手,她的手好看。

三人吃喝玩聊,直到有仆人来报:“刘郎回来了。”

盼盼一手揽着袖子,一手正要去拨自己的紫琉璃棋子。听见通报,心里紧了紧,手下没头没脑地将棋子撇了出去。

没撞开对面的白玉棋子,也没进洞,直飞出棋盘外,落在地上叮咚有声。

侍婢们忙埋头去找。

婉儿笑说:“一听见阿兄回来,阿嫂高兴得准头都丢了。”

盼盼扯出一个笑。

“我先去登厕。等会就去找阿兄说话。”

静芬也趁机告辞:“那么夫人赶紧去吧,我回房去看看我那两个小兔崽子。”她不善弹棋,老输。

两人说完,相续下楼去了。

盼盼兀自坐在那里,莫名心慌。

她第一次拉下脸求和,如果刘峻还是不领情呢?

她起身走到窗边,原只是想看看风景,定定心神,却看见那边园子里的两个人。

她先是一震,整个人往前倾去,想要看得更清楚。霍地一手拍在楼柱上。

居然是刘峻抱着廷芳。他的脸埋在她的肩上。

盼盼倚着柱子晃了晃,霎时天旋地转。

扶着窗,喃喃地说:“他们……他们在作什么?”

采芝和几个侍婢因为找不着棋子,想着或许是从楼道的空隙掉下去了,便下楼去找。楼上除了采兰,就剩下一个生手的小婢。

采兰在柱前楼板的缝隙间发现琉璃棋子。好不容易抠挖出来,欣喜地起身,一回头却发现盼盼的异状,赶紧走到窗边查看。

只见后园里,刘峻和廷芳二人靠得极近。

廷芳的腰侧有一只小脚,着一只小鞋──桃符的虎头织成锦鞋。

原来廷芳胸前抱着桃符,刘峻身形微偻,正在和儿子亲昵。

采兰看向盼盼。

那脸色极难看。一张粉白的脸透着青,油亮的朱唇微微颤抖,眼睛眨也不眨。

采兰心思转了几转,默不作声,悄悄挪步回来。看看那边毫无头绪的小婢,将那枚紫琉璃棋子捏在手中,俯身继续假意寻找。

她的头低下去,一边的嘴角悄悄地吊起来。

盼盼站在窗边,视线渐渐朦胧了。

她没哭,只是心绪涣散,眼中的人事景物都失去轮廓,糊成一抹一抹的颜色。堂瓦是墨黑的,林木是碧绿的,廷芳是湿浓的苔青,刘峻是焕发的焰红。红中带一点金,像火一样腾腾的,联翩的,满布着昏黑的罅隙。

她的眼神飘忽上了梁间,肩背贴着墙柱溜下来。呆坐一会,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刘峻又有人了。

本来还想不透,他会因为一个礼物跟她闹这么久的脾气。果然不是。

一个个吃里扒外狗娘生的烂贱东西。全都当她眼瞎!

摸一摸自己的鬓角。指尖冰冷,甚至连自己都有些畏惧自己的触碰。

她缓缓起身。

采芝和其他婢女上楼,说:“怎么办?还是没找着。”

采兰站起来,看看盼盼。盼盼不发一语,一径下楼去了。

侍婢们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还是采兰发号施令,点了三个婢女:“你们几个把这里收拾了。采芝我们和其他人先随夫人回去。”

于是几个婢女跟在盼盼身后,像一条神秘莫测的影子。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