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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睡6(1 / 1)

周穰珍。

她的名字,还是我父亲为她取的,好听吗。

周穰珍的父亲是商贾,请我父亲为她取一个富贵的名字。

穰是谷物丰收,珍是珍珠贵玉。

母亲从前唤她粥粥。

是她的姓,也是她的名。

【周然还是男女主的红娘!】

【我嗅到完结的味道了,红娘一出可能要带娃了】

【皇后倒台也不远了嘿嘿】

【作者:红娘我就要用多次】

【到现在才知道女主为什么去秋山岭,呜呜呜番外能多写一点初遇么,感觉不够看,收尾的时候来点初相逢镜头】

【我的心终于安了,我好担心出现恶毒女配折腾】

【完结?不能吧?根本不够看,你们不要乱喊!到时候作者真完结我跟你们哭】

这叫什么!

这叫作者的生物也太会!骗!人!了!

初遇镜头一个都多不了,多一弹指都会露馅。

有本事就写全,而不是一句【他与她的初遇,在今春,秋山岭,没想到这么快又遇见她了】

真的会谢。

即使早有准备,今日见着周穰珍时,我的手心还是发了汗黏糊糊的。她那副模样一瞬将我拉到了六年前的春日,空气都湿漉漉的。

挪着腿移动,我一次都不想经历,到最后我的腿都是麻木的。

【不是姐妹么,氛围有点不对,作者怎么不写她们叙旧?】

因为没有叙旧。

可是就算我不喜周穰珍,这些先知眼中,她是我的好姐妹,她是我与他的红娘。

说罗刹才是差不多的。

我跟他说我不喜欢养姐,他问我原因,我的手掌遮住他半张脸,不喜一个人要什么理由。

“是,不喜就是不喜。”他颇为苦恼,“那这一回我做错了事。”

话说得好听,却不见得多少真心。

我懒得理他。

先知说,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救的。

说我是他的救赎,他因为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

说他作为上位者有对弱者的怜悯,说他……

他们将他夸成一个神,可我知——

神明爱众人,神明无爱人。

“哭了?”他感受到脸颊的湿润,真是敏锐,我自己都未察觉我哭了,最多只一滴泪,此刻的眼都是干涸的,我听到我问:“你爱我吗?”

你可知我的心在痛,在为你的仁圣,为我的私欲。

我哪里配提救赎二字,我是一个求回报的俗人,我说着好听的话,想要的是爱人爱我甚,而非爱人成圣人。

这样的话,又怎么再对一国储君说出口。

他说他爱我。

他的手抓紧我的手心,在这样的时刻也克制着力道不让我不适。我们之间是这样的默契,他说他总是在想我,他说他给我带了很多的礼物,他说在我身边他才安心。说到最后他抱着我,睡去。

他对我毫不设防,我在他睡后转身勾画他的眉眼,最后背着他入睡。

我睡里头,他睡外头。

*

接下来的一旬忙着宴客,其实他也不多避我。

与他而言,我是他的妻,夫妻一体。

有一日他玩笑似与我说,总不能有一日我被他连累了,我却连事都不知,那便太冤枉。我却知像他这般的人是不多的,更何况是储君。不过我亦有我的事要做,他能做的也是告知我,我总不会参到他们的话里去,处在一块时,也是个得体的花瓶。

多显太子太子妃的恩爱两不疑。

【虽然剧情线也不叫水,但是红娘出来怎么没有下一步】

【我有点怀疑这个周然是做什么的,一没有姐妹相谈甚欢的作用,二没有促进男女主感情的作用,就是为了男主回京路上多带一个人?】

几日未看,先知们开始怀疑周穰珍的情况,他们似乎很喜欢揣测未来的发展,就算不对他们也喜滋滋接受。这样的心态与我不同,大抵这不是他们的人生,却属于我。

周穰珍与我同岁,年十九,母亲要我唤她姐姐。

她占着姐姐的位置,又得了妹妹的便宜。不过自明仁八年起,我做不出谦让的事来。我是第三日回府的,是祖母考虑到我的名声,若是没有祖母他们大抵是慌不择路的寻我,说是心急如焚,可说到底我不信他们比祖母在意我。放在别人父母身上,可以是一时心急做出的事,到了他们身上,就是另一遭了,倒不是说他们有意害我,只是说他们未将他们的智慧用在我身上。

秋山岭是周穰珍要去的,毫发无伤回来的也是周穰珍。

那时的父亲是疲惫的,他被自己的老母训着,既不声张又要全力搜寻我。他得了我回来的消息,是开心的,一桩事总算落了地。后来我才知道父母是有怨言的,怨我让他们提心吊胆。但当时我已没有多大的感触,从那个雨夜里走出来后,我自觉与他们的关联断了。无论母亲如何想、世人如何想,在我心底我不欠母亲的生恩。

还不完的恩情,是一种枷锁。

母亲说周穰珍吃不好睡不着,我回来后周穰珍更是病了一场。那时我躺在床上,我的脚高高肿起,两条腿上都是细碎的伤口,敷过药房间里都是药味。其实我有些恍惚,母亲想要说些什么。为了确认伤口,我的头发也剃干净,可以不剃的,我怕死。这是我捡回来的命,是属于我自己的命。她说起周穰珍也非故意提起,只是这个人是她心血,我是她抛下的骨肉,周穰珍是她倾注心血养育着的姑娘。

那时我与她已没有多少话讲,我揣摩过她的心思。

她这样的人,初时是觉得愧疚的,可渐渐的她的愧疚就会变成我的错,我一生最错的事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她看望我时提起周穰珍,也是没话说了。之后又草草关心了我身体几句,便走了。

我也得了个清净。

周穰珍也来看我,据说她一开始就想来看我,可忧思过虑得了我回来的消息后赶来的路上晕了过去,之后又是发热,大夫说她受惊。人的身子就是这样,有一股劲的时候可以撑着,之后才后知后觉,也不知人到底是身子的病,还是心病。

周穰珍来的时候我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其实腿上的伤口都不大,可结痂的时候真恶心啊,密密麻麻的,还不如米粒大小,一整片一整片的,两条腿上找不到巴掌大小的完整皮肤。也不疼了,很痒。有几处的痂比较大,一按下去还是生疼的,但最疼的时候还是处理这些伤口的时候,我不怕疼却是先处理干净才能上药的,不是用水洗的,洗的时候真真是像针刺进皮肤里。她看见我就想哭,我就没有她那样多的眼泪。

*

周穰珍的眼里装了西子湖。

本朝的商人地位不低,可也越不过官去。

父亲大小是个官,曾祖父与祖父都是秀才,家中有良田铺面,家中日子并不窘迫。祖母说最穷的日子是父亲赶考的时候,雅人看不起阿堵物,读书却最费钱银。父亲当官前,家中钱银用尽,良田去了半数。纵然如此,在白水县也算是富户。

父亲考取功名未曾借用周父之财,周父亦不因我父母而死。

全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如我母亲一般的人吗——

一个官夫人认为自己对商户女有亏欠,说周穰珍本能过上富贵日子。

周穰珍的钱财他们不是为她守住了?想要富贵,何难?

就算未守住,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我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我不一定有。总是将最好的给周穰珍,也不说其中的差别。

她一季新衣,我一季新衣。

她一碗粥,我一碗粥。

她一套头面,我亦有一套。

我都不知道——

我不喜欢贵的衣料,就看得上便宜的,我不喜欢玉料,就喜欢俗气金银。

周穰珍却知道。

是母亲与她说的。

说我看不出玉料的好坏,品不出衣料针段。母亲说,那些在我看来都是一般的,我只看个大概。说四季衣裳是我自己选的。每一季周穰珍都会为我挑一匹布,她与母亲说,妹妹以后会懂得这些好的。

我也不会拒绝。

五钱与五两第一次进城的丫头都能看出区别,就我眼拙。

她一季八套衣裳,我一季六套,母亲与她说另两套折成银子予我,周穰珍自是听母亲话的,不会缠着母亲将衣裳折成钱。周穰珍少时手中不过钱财,才是不知其中差别之人。母亲倒也没有说谎,每季另予我二两银,一年八两银不知值不值周穰珍一套衣裳。

有时是值的,有时是不值的。

八岁起周穰珍一年衣裳要百两,初到临南那年用了二百两有余,只三季衣裳。

我家租出去的千亩地每年入银三百,不过供周穰珍四季衣裳。

再说周穰珍的嬷嬷,纵然周父在世也不能为她请来。

比起周穰珍,我可真像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周穰珍来看望我时穿得素净,身上的绸缎却是双面绣……

手里的缂丝团扇是江南来的,一寸缂丝一寸金,她倒是淡雅选了把这样难看的,花得是差不多的工艺,价值也低不到哪儿去。缂丝之美可不是美在淡雅,我恶狠狠想她只是喜爱昂贵的罢了。

她用团扇来遮泪水,我无言至极。

她说我要怪她就怪,是她对不住我,她看着听着很是伤心,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都红着眼时不时偷偷抹眼泪。

现在想来这丫鬟一定是跟那些先知们一样,被周穰珍对我的姐妹情深感动。周穰珍心有愧,未提起我追着她们的马车跑,她身后的丫鬟知道的是我摔下山崖不知晓的是我先上的马车。母亲不提,周穰珍更不会提,说了这事就是母亲不慈。

“对,你得记着是你周穰珍对不起我。”

她一时忘了哭,又好似哭得更惨。

我又轻飘飘说:“没这个必要,周穰珍。”

没必要,周穰珍。

你的愧疚哭过就没了,你的对不住不妨碍你的选择。

所以说,没必要啊,周穰珍。

他们都有他们的选择,他们都有他们的苦衷,而我恰好是被他们伤及的有辜。我比先知们更早知道“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可既然有被伤害的人,就有被成全的人。

我总不能,总做别人“迫不得已”下那个被伤害的人。

我不甘愿的。

我意难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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