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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1 / 1)

园子里的奴才到底比不得宫中充盈。从上灯到天明,外院的抬水太监

太医们跪在屏风下,议定之后的用药。

待到天光曈曈,暖阁内终于传出婴孩的响亮哭声。

德贵人果真诞下了一位皇子。

康熙得知此事龙颜大悦,又因为德贵人护驾有功,便决意要给她一份殊荣

“德贵人乌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实有一宫主位之能。今特准其晋至嫔位,诏为德嫔。顾太监,你且走一趟宫中,着内务府筹备册封礼吧。”顾问行是敬事房总管,闻言应一声退出去,吩咐手下的小太监,麻溜去换了德贵人的绿头牌。

不到一年工夫,竟从个宫女爬上嫔位。顾问行咂摸着其中深意,摇头笑笑。

一还是咱们皇后娘娘高明啊。

德嫔的身体底子好,生下的小阿哥也随了额娘,一副健壮有劲儿的样子。

康熙去瞧过几回,见这孩子不哭不闹,饿了只叫唤两声,唯独见到阿玛额娘才会露出笑脸,不由有些心软了,乌雅氏毕竟已是嫔位,又有功在身,她的孩子不好再抱养去承乾宫。可表妹那头又已经答应下来.....康熙为这事儿烦扰着,便又在香山行宫多住了几日,直到赫舍里亲自寻来。

赫舍里今日穿一身梅子青的旗装,戴着嵌珠宝翠玉的花卉钿子,树影光斑下自有一番风姿绰约。

康熙看得呆了,稍许才起身迎过去,伸手扶着她:“甚少再见你穿这样清丽的颜色,叫朕想起当年,索尼头一次带你入宫时的样子。”“皇上这话,可是嫌弃臣妾不复少女容颜了?”赫舍里佯嗔一句,又凑到康熙耳边掩唇低语,“若非出言来了园子里,臣妾作为皇后,哪敢这般松快。”康熙甚爱赫舍里这副模样,笑着握住她的手:“是朕让舒舒受委屈了。往后,我们年年都出言住一阵子。”赫舍里倚着康熙肩侧,温柔点了点头,继而笑道:“来年且不论,皇上今年在园子里可是足足住满三个月,是不是也该启程回宫了?德嫔要养身子,郭络罗贵人也才刚有孕,得仔细安胎呢。康熙听着这话,忽而灵光一闪。他捻着手指喃喃:“郭络罗贵......

赫舍里便顺着话茬道:“是啊。臣妾瞧着郭络罗姐妹这几日都不怎么言语,怕是闹了脾气,难为她还怀着身孕,要哄着宜嫔这个妹妹了。”“说起来,小阿哥交予德嫔抚育,皇上可想好了佟妹妹那头要如何解释?

宜嫔与亲生姐姐的关系竟都不好吗?那这孩子出生后,她还能尽心抚养?

须臾之间,康熙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拉着赫舍里坐在凉亭内,下头就是曲水流觞,鸟鸣啁啾。

“联想过了,宜嫔骄纵,不适合抚育皇嗣,且再磨两年性子吧。郭络罗贵人这一胎叫太医院仔细照料着,日后交由贵妃抚养,也算周全了两言的关系。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赫舍里心中门儿清,宠妃与贵妃就是帝王在内廷的制衡之策,必不会叫天平太过倾斜于哪一方。

她露出一抹称得上温婉的笑颜,将下巴搁在康熙肩头:“皇上既然拿定主意了,这些后宫的琐碎小事,臣妾自该分忧才是。”康熙反手抚摸赫舍里的脸颊:“有舒舒在,朕总是安心的。”

天下皆知帝后情深。

可唯有赫舍里清楚,这份情里头,满载了多少年的陪伴与苦心经营。

一只金钗横空飞来,擦过郭络罗贵人的脸颊,落在地上发出“铮铮”声响。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是早已习惯了被这般对待。宜嫔摔完东西,冷笑一声坐回主位:“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姐姐,有了身孕,闹得整个行宫上下全都知道了,妹妹我竟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郭络罗贵人垂眸听着,并不分辨。

宜嫔便又冷嘲热讽:“若不是姐姐起了歪心思,承乾宫怎会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可好,腹中的孩子不光你养不得,本宫都养不得了!郭络罗贵人终于掀起眼皮子,看向惯来跋扈的妹妹:“可皇上说,是妹妹的脾性不好,得多磨两年。”宜嫔被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呛了,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她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嫔妾有着身孕,就不陪娘娘坐了。”

郭络罗贵人却实在心累了

宜嫔看着姐姐布音珠远去,终究没忍住,又摔碎了一只内务府刚补上的玉蝉摆件。

然而近前侍候的言人早就习惯了。

宜嫔主子脾气确实大,但左不过就是摔摔东西、骂骂人罢了,不疼不痒的。赶明儿皇上一来,她又能笑着打赏他们这些奴才。东配殿这头。

郭络罗贵人由人扶着,坐在榻边软垫上,终于长吁一口气。

她的贴身丫鬟也是从母家带来的,免不得要多说几句:“二小姐也真是的,在家里要压着一头,来了宫中更是变本加厉,全然不顾小主如今还有着身孕。”郭络罗贵人扯开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口中却反过来安抚道:“好了,与她计较什么。纳兰珠打小就好像那黑漆皮灯,泥塞竹管,就是个一窍不通的蠢材。若要将腹中的孩子交由她抚养,我才是真真要担心呢。丫鬟张了张口,竟觉得这话十分有理。

她还是有些担心:

“小主这一胎,当真要对承乾宫拱手相让吗?老爷若是知道了.....

郭络罗贵人摇摇头:“阿玛自身难保,管不到咱们的事儿。至于承乾宫一一”

将女儿培养得样样出挑,德才兼备。若必须为这孩子二择其一,终究还是跟着贵妃强一些。

“我冷眼观着,佟贵妃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窄心眼儿,相反,佟

免得再叫纳兰珠带出个漂亮的草包来。

十一月,圣驾启程回宫。

佟佳贵妃已经先一步得了消息,知道乌雅氏诞下个小阿哥,她比谁都欢喜。即刻就张罗着小孩儿的衣物床褥,还打算叫佟家寻两个精奇嬷嬷来。被派来传话的梁九功头皮发麻,只好梗着脑袋打断:....贵妃娘娘,乌雅氏此番护驾有功,又诞下皇子,万岁爷已经封她为德嫔,不日就要带着小阿哥迁去永和言住了。”佟佳氏的笑容先是一僵,继而冷下去,伸出的右手也缓缓垂落了。

“皇上可还有旁的话要你带来?”

梁九功连忙一股脑儿倒豆子:

“有,有。皇上说了,郭络罗贵人眼瞅着有了两个月身子,待明年,就将她生下的孩子给抱来承乾宫。娘娘的心事万岁爷都记着,今回欠下的,来日也定都补上。还请娘娘莫要因此一事伤了心呐。

佟佳贵妃仰头,眯着眼看向承乾宫院墙内四方的天儿。秋日天高云淡,阳光灼得她眼中生疼,竟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她连忙闭目缓了片刻。

良久,自嘲一哂:“本宫知道了。你且回票差事去吧。”

梁九功如蒙大赦,弓身一礼,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微风拂过承乾宫前院的一株柏树。

这树年头才被春雷劈了一道,枯去半边,内务府派人来补栽时,佟佳氏却说“这枯木也有枯木的美”,将人都打发走了。今时今日,她轻抚枯木焦黑的半身,终是改了主意:“去叫花房弄些白木香的新苗来,种在树边。”待到明年春日,定是满树繁华盛景。

才一回言,赫舍里便给荣嫔带来个好消息。

“今年三月的时候,绰尔济重病缠身,到底还是撒手走了。

上念着他家中也算皇亲,便将三阿哥继续留在府中。如今不同了,来年春,太医院就要着手给阿哥公主们种牛痘,皇上便许了接三阿哥回宫。赫舍里这头话才说完,荣嫔便高兴地抹起眼泪来。

两个小的聚在一边正玩儿积木。这东西是内务府按着阿哥吩咐新做的,能拼出好大一座紫禁城,孩子们刚拿到手,真是又新鲜又痴迷。伊哈娜隐约听到荣嫔哭,这才撇下玩具跑过去:“额娘,你怎么了?”

荣嫔忙着擦眼泪,赫舍里便笑道:“你们三弟过几日就要接回宫了,你额娘这是高兴的。

胤礽也抱着一堆木块挤过来:“三弟?是胤祉对不对!”

赫舍里赞许

地点点头

两个小的便欢呼着转了两圈,脑袋对着脑袋凑在一处,商量起给胤祉准备礼物的事儿来。

荣嫔稳住了情绪,便又笑着对赫舍里道:

“嫔妾可听说了,德嫔的册封礼推迟到了明年五月,因而人虽然搬去了永和宫,小阿哥却跟不过去。不知如今由谁来抚养?”“皇上怕养在承乾宫闹出是非,便托了本宫亲自照看。”赫舍里提起这个便想叹气,“虽只有几个月,阿哥的事儿却也马虎不得半分,本宫只好叫景仁宫上下警醒着些了。在赫舍里看来,这还真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尤其是碍着前世记忆,四阿哥胤镇最终杀出重围,成了登上宝座的人,赫舍里心中便更觉得不舒坦。她也知晓,胤禛如今只是个吃奶的孩子,白纸一张。

便只能克制着情绪,少去看他

荣嫔从这句话里头,微妙的听出了皇后娘娘对德嫔那头的态度,心中便有了数。

她也不声张,打个哈哈笑道:“娘娘对后宫向来施以仁爱,皇上和太皇太后总是看在眼里的。

赫舍里便无奈笑看她一眼:“若论嘴甜,这宫中还得是你。”

没过几日,三阿哥接回宫后,小阿哥也被抱到了景仁宫来。

小阿哥一开始没起名字。因宫中孩子大多早早夭折,康熙不愿伤心,便都在三五岁之后才起名。这回是小阿哥满月之后,德嫔胆怯地提起此事,康熙看在她一片爱子之心,便给赐名胤禛。这名字到了景仁宫,便换了个风味。

胤礽每日一下学,便从尚书房飞奔回宫,口中喊着“禛禛弟弟”,守在围床边能玩儿大半个时辰。赫舍里最初还有些担忧,唯恐儿子对胤禛这个弟弟付出太多真心和疼爱。

毕竟,他也是将来夺嫡的阿哥之一。

直到一日午后,她亲眼瞧过胤礽是怎么“玩”小阿哥的,便彻底不再操心了,甚至还觉得儿子有几分欠。今日胤礽回来也是直奔弟弟的婴儿围床。

他可真是太喜欢逗四弟弟啦!

比起不满三岁就变成书呆子的三弟,还是四弟弟更好玩一些。这小家伙是个天生的扑克脸,日常吃饱了便瞪着眼,一副“在想事情别打扰我”的模样。胤礽就喜欢这时候凑上去,捏捏四弟的脸颊,给四弟掰出个猪鼻子,亦或掏出各种美食在四弟眼前每当这个时候,胤禛就会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用小手使劲儿去推他二哥。

胤礽岿然不动。

围床里头的胤禛便只能气鼓鼓地板着脸瞪人。

胤礽每次都被这副表情逗得开怀大笑。

赫舍里旁观全程,见儿子欺负幼弟欺

她只好无奈道:“方才不是说,今日午膳没吃饱吗?额娘叫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酸木瓜炖鸡,还有酸渍乌梅小番茄,快过来这边坐下。”的乐此不

,颇有几分混世魔王的观感。

胤礽连忙应一声,又吩咐季明德将四弟的小木床也抬到膳桌边。

于是,五岁的胤礽上桌吃吃喝喝;

满月的胤禛面色平平,却吞咽口水。

酸木瓜炖鸡是打南边传来的菜式。

这里头放的可不是番邦进贡的番木瓜,而是岭南一带本土盛产的酸木瓜。锅子里头没放盐,只借用火腿的咸来调和木瓜酸。胤礽舀起一勺,酸汤裹着微辣的鸡肉,入口甚是开胃。“呜哇一一好吃!”他发出一声赞叹,勺柄在四弟面前绕了好大一圈,才塞进自个儿嘴里。

赫舍里瞧着好笑,问他:“这么用膳,不累得慌吗?”

胤礽连连摇头:“才不会。四弟也最喜欢看二哥吃东西了,对吧?”

回应这句话的,是围床里头忽然一连串的“咿呀呜哇”声,语调上扬,节奏紧凑,还时不时举起了握紧的小拳头。赫舍里还从未见过四阿哥说这么多话呢。

她伸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瞧,惹得弟弟生气了吧?”

胤礽狡黠一笑,带着几分自豪:“嘿。就喜欢四弟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

赫舍里:......"

十二月十三日,终于等到举行册封大典的日子。

太和殿内,康熙亲手将皇太子册、宝授予胤初,正位东宫,并向全天下颁布诏书,极尽溢美之词地炫耀了自家儿子,这场初次亮相便算是圆满落幕。之后的大赦、免税等恩典,以及皇太子詹事府衙门的官员选拔,都已被康熙安排的妥妥帖帖,就连胤礽的外祖父噶布喇,都因此得了个一等公的世袭爵位。唯一叫康熙头疼的,便是儿子的自称问题。

皇太子对外当自称为“孤”,这事儿早先便有礼官教导过胤礽。可这小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捣蛋,总自称为“咕咕”。康熙在养心殿听了一天的“咕咕”长,“咕咕”短,实在受不了了。

大手一挥道:“行了,太子年幼,等日后参政再改称谓吧。"

胤礽揉揉鼻子,心安理得的应下来

小家伙如今每日上午去尚书房读书,下午来养心殿跟随康熙练字,一日都不曾落下过。

今儿个午后才练了两页《宋词》,便有钦天监的人在外求见。

康熙没避开儿子,只叫他继续写,吩咐梁九功带人进来。

来人是钦天监监正南怀仁,也是比利时遣送来的传教士,因奉命督造“神威将军”大炮,被康熙看重重新启用,如今在钦天监专程负责监制西洋新法的天文仪器。康熙一向喜好天文学,见了南怀仁便笑道:“敦伯,朕命你督造经纬仪,可有进展了?”

南怀仁面露难色:“臣正是为此事前来。”

天文仪器需要精准的科学技术支持,而大清在这方面极为欠缺,叫南怀仁行事有些棘手。

他此番前来,便是想请求康熙亲自写信给意大利主教,问他讨一批精通天文学的传教士来,才好真正开展工作。听过南怀仁的自陈,康熙略作思忖,便答应下来。

他一向喜好汲取新事物、新知识。若能学得西洋人的长处,大清日后便可越发繁荣昌盛。

康熙起身走到明间御案前,执笔便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起来。

他知晓南怀仁回去之后,还会附带一份译文,便有意写成了楷书,方便辨认。

而南怀仁袖手等在东次间内,正与胤礽大眼瞪小眼。

许是他觉得有些尴尬,便从兜里摸出两块彩纸包裹的东西:“太子爷,这是意大利的一种糖果,名叫绰科拉(巧克力),您尝尝?”胤礽对新鲜吃食完全没有抵抗力,丢下笔便跑过来,还不好意思地搓搓小手:“那、那咕咕就试试。”南怀仁忍着笑,连忙点头。

绰科拉入口即化,浓香醇厚,是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

胤礽眼前一亮,实在喜欢,便将第二块也送进嘴里,还用期望的眼神继续看向南怀仁

南怀仁:.....臣从欧罗巴坐船来,带的不多,这是最后两块了。“

小太子失望的“哦”一声

南怀仁仿佛看到一条尾巴耷拉下去了。

片刻,康熙从外头进来,笑道:“且晾干了墨迹再走,趁着空隙,南怀仁给朕讲讲永年历法。

君臣二人当即热火朝天讨论起来。

没人注意到,矮矮的太子爷已悄无声息摸到了明间,爬上御座,提笔模仿着康熙的笔迹,从收尾处继续写一一“除此之外,若主教能以‘绰科拉’五百块进贡与大清,朕便可承诺,永不攻打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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