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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法(1 / 1)

胤礽终于得偿所愿,被康熙揪着耳朵,吃上了绰科拉。

时值今冬第一场鹅毛大雪。

这批绰科拉可不是意大利教皇“上贡”的。

胤礽伪造的书信还没出养心殿,就被康熙发现了,并喜提两个脑瓜崩。南怀仁看太子爷

实在喜欢,

便去寻了几位

西洋友人,

勉强拼凑出来五十块,特意给送来。

康熙看着儿子眯眼享受的样子,忍不住也凑过去:“就这般好吃?给朕也尝尝。

胤礽虽然很宝贝这些绰科拉,对阿玛还是蛮大方的,剥开彩纸就径直给他送到嘴边。康熙很是受用,凑上前含在口中品了片刻,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这东西确实好吃。

他认真思考起了向意大利教皇索要此物的措辞。

父子俩就这般盘腿坐在西暖阁,闲渡午后的惬意时光。不消片刻,顾问行双手捧着急报从外头进来。康熙抬手接过,语调平缓:“是康亲王递上来的?”

顾问行点头应是。

“怕是与郑经议和有结果了,朕来瞧瞧。”他换个舒坦些的姿势,半倚在小炕桌边,打开了奏报。

情况不如预想的那样好

康亲王杰书、新任福建总督姚启圣先后四次招降郑经,劝其退回台/湾,并答应台/湾可效法朝鲜,不登岸、不剃头、不易衣冠,还以澎湖为两岸的通商口。郑经却在此时蹬鼻子上脸,坚持要以海澄为界。

议和最终失败了。

康熙冷嗤一声,将奏报丢回炕桌上:

“郑氏王朝内订多年、钱粮透支,本也不足为惧。顾太监,叫南书房拟旨,着姚启圣在福建沿海复启迁界令,北起福州、南至诏安皆设立要塞,高筑围墙,再不容郑经顾问行当即称赞:“万岁爷这一手高明,想来,郑军此后便无暇再作乱了。

见康熙面上仍有一抹愁色,他又取出袖中的奏疏:“这是姚总督随着军报一道呈上来的,怕是紧要事,皇上瞧瞧?”康熙垂眸,见上头题有“平海十疏”四字,顿时来神。他粗粗翻阅一遍,眉宇间终于恢复了舒朗开阔之色。“不错,姚启圣只要不提‘开海禁’之事,也算个良才。’

早些年,姚启圣出任广东香山知县时,曾因私开海禁,叫康熙一气之下罢了他的官。三藩之乱后,此人治军有方,战功卓越,又因先后说降了耿精忠等人,这才一路晋至福建总督的位子。有了这册平海十疏做定心丸,康熙这才松了心思,浅笑着伸手掐掐胤礽的脸颊。

且等到平定三藩之后,朕再好好收拾这秋后蚂蚱!

当夜,胤礽回到景仁宫,就将午后听来的政事讲给赫舍里。

小家伙很是佩服姚启圣,一脸感叹地比划道:“他之前都被汗阿玛扒光了,那么那么丢人,竟还能一心给阿玛办事呢!”赫舍里哭笑不得:“是罢官,不是扒光。罢官就是收回一个人的权柄,不启用他做事了。”

胤礽恍然大悟,还是觉得姚启圣十分厉害。

赫舍里便又笑道:“这正是姚大人的长项了。他为人爽直豁达,自然不会因一时

刻的困境而钻了牛角尖,才能抓住机会翻身。等你再长大一

些,出宫去走走,便知这世间不乏‘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之事,变化本就是人生的常态呢。”

她不知想到什么,遥遥望向窗外被风雪盖严实的古柏,忽而释然一笑一一

“额娘要教你的,便是不必惧怕变化。无论当下有多坏,只要坦然应之,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儿。”

赫舍里作为母亲,总是希望这世上不再有任何变故和事端,能够轻易摧垮孩子的心防。

他得立起来,成为不惧严寒的常青古柏。

两场雪之后,便到了年关底下。

京师今年的雪很大,厚厚地垒在田埂上,一眼瞧过去,便能想见春雪消融之后,定有一派丰收景象。钦天监因此夜观天象,敬告天下来年将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年,唯有南怀仁这个监正一人唱衰,说冬雷炸响,怕是要有天灾发生。康熙对待科学的态度十分灵活。好的嘛他就听听,不好的直接略过。

因而,他挥挥手打发走南怀仁,并未对这话上心。

宫中今年添了四阿哥,年后又有纳喇贵人和郭络罗贵人相继待产,康熙心中欢喜,便按照宫分制度,给各宫赏下去不少好料子。像低位分的使唤大(小)女子、常在们,一般能得云缎、春紬、宫紬和硬纱各一匹。贵人们则能多出几匹素缎、杨缎、高丽布以及几张乌拉貂皮。到了嫔位以上,可选用的就更多了。赫舍里一向不看重服缎。

奈何康熙三天两头开了私库,命梁九功将最好的挑拣出来一一送来中言,如此几次,景仁宫的库房竟也要摞不下了。赫舍里扶额摇摇头,吩咐道:“两匹大卷宁紬倒是稀罕物,放着可惜了,拿出来给阿哥做几身新衣吧。内大红的要冬装,过年瞧着也喜庆些;至于绿的那匹倒是清凉,就做成夏装。另外,去岁余下的四十张里貂皮,匀出一半送去给两位有孕的贵人。闪缎、金字缎之类的不合适她们如今的位份,只得锁进库里吃灰。

夏槐得了差事,和季明德几个人忙忙碌碌开了库房,清点之后取的取,送的送,之后再将几十筋的陈棉花拿去弹新,命绣房给景仁宫的奴才们制一批暖和的手套和耳罩。如此拉拢人心,事无巨细。

等回过神,宫中也该过年了。

年初那些个繁杂的宴席自然免不了。胤礽有去年的经验在,已经可以带着三阿哥娴熟地坐在桌前,假意吃喝敬酒。等家宴散去,两小只便一道回了景仁宫。

今日是宴外朝,嫔妃不必出席。赫舍里便与荣嫔坐在东暖阁窗底下,

一边剪着窗花儿

一边聊些闲话。伊哈娜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跑去后头寻四阿哥玩儿。

等到胤礽回来,就瞧见伊哈娜跟胤禛一动不动的对坐着,正大眼瞪小眼。

胤礽乐了:“二姐姐,四弟好玩吧?”

伊哈娜气鼓鼓的:“一点也不好玩,还没有胤祉这个书呆子有意思呢。”至少,她跟胤祉说句话,还能听个响儿。四弟就只会板着脸瞪她!

见二姐姐有些郁闷,胤礽连忙掏出荷包。里头装的都是今年年节得的赏赐,一股脑儿倒出来,竟也迷了人眼。“这些小珠子、小玉饰,二姐姐有喜欢的随意拿去,别不开心啦。

伊哈娜到底小孩儿心思,有这么多璀璨夺目的珠宝,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仔细挑选半晌,她只取一枚绿宝石:“真给我啦?汗阿玛知道了不会又揪你耳朵吧?”

胤礽挺直小身板:

“才不会呢。这些都是二伯(福全)和五叔(常宁)他们给的,不归阿玛管。

说完,他还大方地给三阿哥和四阿哥各自分了一个玉制小件儿。

美其名曰“发压胜钱”。

康熙刚送走了满殿的皇亲国戚,一路消食儿溜达到景仁言,正好听到胤礽在这儿大言不惭。

他忍不住气笑了:“要不是你敬酒的时候将荷包口大开,福晋能摘了一身珠翠送你吗?”

胤礽耳朵一红,登时小鹌鹑似的缩起脖子,使劲儿摇头装傻。

边上的三阿哥之前都不怎么开腔,见是康熙来了,这时忽然道:“儿臣作证,汗阿玛说得对。

胤礽回头看向三弟,瞪圆了眼

康熙挑了挑眉梢。

这兄弟关系也是纸糊的,一戳就破啊。

他倒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今日之事,胤礽虽做的稍显出格,但好在福全夫妻俩一向体察圣意,只取了些小玩意儿给他玩闹,常宁他们有样学样,这事儿也就不打紧。康熙颇为头疼地看着儿子,开始反思起来一

是不是朕手头管得太紧,才逼得孩子在亲王贝子面前赖皮脸了?

被四个孩子齐刷刷盯着,康熙也不好继续神游,便抬手给胤礽、胤祉一人一个脑瓜崩。

“行了。压胜钱都是长辈发给晚辈的,哪里要你操心。今日新年伊始,朕不与你们计较,再叫梁九功开了私库,给你们行个赏吧。”三小只顿时欢呼起来。

阿玛的私库里头可有好多精美的西洋八音盒、鸟音盒、木口风琴等,连霸王鞭都是纯金打造呢!

围床里头的四阿哥坐直身子,见兄长和姐姐开心的手舞足蹈,却并不搭理他,扭头轻轻发出一声“哼”从景仁宫回到钟粹宫,已是拿灯时分。

荣嫔命人将宫里宫外都照亮堂了,脱下花盆底松快松快,这才将三阿哥唤到跟前。

一盏花梨木桌灯映衬。

荣嫔拉着儿子仔细打量半晌,叹了口气问:“跟额娘说说,今儿个当着你阿玛的面,为何要出卖二阿哥?”胤祉一本正经:“二哥在宴上强求长辈赠礼,非君子所为。”

荣嫔嗤笑:“少来。他非君子,你背后出卖兄长就是君子了?莫不是成日里读书读糊涂了,竟想到这种鬼话诓骗额娘。胤祉听着额娘的奚落,垂着脑袋,语气变得低落:“汗阿玛的眼里总是只有二哥。儿子想表现一番,叫阿玛留意到。荣嫔住了口,沉默片刻。

她眼里有些发酸,将胤祉拉进自个儿怀中,掰开揉碎了跟他讲清楚:“傻孩子,你二哥是皇太子,是储君,大清的未来都担在他身上,皇上自然要多多留神教养着。“你虽少见到阿玛,可你汗阿玛对你的爱护之心绝不会少。否则,也不会千挑万选相中了绰尔济家养着你,直到研制出牛痘,才将你接回宫啊。”荣嫔看三阿哥听进去了,又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再者说,二阿哥对你们从来真诚以待,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兄弟姐妹。你这样,不止伤了他的心,也

未免叫你汗阿玛小瞧了咱们不是?”

胤祉很早就认了字,能跟着背一些启蒙读物了。

他知道额娘说的都对,忍不住红了耳朵,蜷成一团,眼泪汪汪地点头

“儿子错了,明日,儿子就跟二哥去赔礼道歉。

母子俩抱成一团,都哭红了眼。

口嫔这心里却仿佛将经年苦怨都发泄出去,彻底畅意了。

正月初八,轮到皇太后筹办新年宴。

原本的两宫太后,因为圣母皇太后(孝康章皇后)早逝,便只由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主持。

像这样的日子,太皇太后总乐意给这个母家侄孙女作陪,添添光彩,因而年年都会到场。

今年撤宴之后,赫舍里照例等着亲王福晋先行离去。

人走得差不多了,太后身边的嬷嬷过来:“皇后娘娘留步,老祖宗在里头等着您呢。

赫舍里垂眸应一声,牵着胤礽过了穿堂,进到慈仁宫西暖阁。

她特意行了全幅的蹲安礼,静心恭候片刻,才听到上首一声哼笑:“太子年幼,折腾一日也乏了,怎么不先送回景仁宫去。胤礽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气氛怪怪的,连忙抢话道:“是保成想见乌库玛嬷,非要跟来的。不怪额娘。老祖宗露出看透一切的笑容,挥手道:“罢了,都快起来吧,也不嫌累得慌。”

紧挨西墙的榻上,一侧是盘腿而坐的太皇太后,另一侧则是太后。到赫舍里这儿,只得了个绣凳坐下。场面像是审问一般。

太皇太后也不绕弯子,深沉的目光凝视着赫舍里。

“听人说,先前在香山行言时,是皇后出的主意,给贵妃换养郭络罗贵人的孩子?”

赫舍里早知慈宁宫耳通目明,点头认下此事。

她太过坦然,太皇太后反倒没有那般咄咄逼人了。

空气中只余下盘动珠串的清脆声响。

半晌,老祖宗睁眼,瞧见胤礽乖乖坐在一边,也盘着左手上戴的蜜蜡数珠,心便软了。

她叹气看着赫舍里:“后言之中,有些事重在平衡。皇后莫要因着偏袒谁,而打破了这份祥和。

这是训话,亦是警告。

赫舍里只需柔声敬谢,才能将这事儿轻轻揭过。

见她懂事,老祖宗便不再多言。侧目看了一眼太后,笑道:“到了我这把年纪,旁的都已看开,担心的唯有一个琪琪格。她不通汉话,也不爱交际,身边若能养个孩子,才不至于叫往后的日子太过煎熬。赫舍里终于等到了正题,笑着赞道:“皇玛嬷一片爱护之心,连孙媳也不禁动容呢。只是,宫中如今子嗣尚且单薄,郭络罗贵人的孩子已经应了佟贵妃,余下待产的....倒是还有个纳喇贵人一“用不着那般强人所难。”太皇太后缓声道,“科尔沁的格格进言也有一年半了,怎么还不见有个动静呢?若是她的孩子,由琪琪格抱养也算是名正言顺。”赫舍里微蹙眉头。

言中已经有了两个出身科尔沁的高位,皇上定然不会再允许博尔济吉特贵人走到台前,成为权力中心之一。她想要怀上龙胎,只怕难。

赫舍里迟疑的片刻,胤礽已然从凳子上一跃而下,奔到太后面前,用蒙语问:“玛嬷听明白了吗?也答应了?”太后从头到尾都微笑着,不时点点头,其实一个字儿没听懂。

此刻,她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老祖宗的安排,定然都是最好的。”

胤礽抿着唇,眼神里满是担忧:“可是,贵人难得能跟保成和二姐姐玩到一处....

他不敢说别的话求情,唯恐给博尔济吉特贵人带来祸事,反而添了乱子。

赫舍里瞧出儿子单纯的心思,笑着将话题扯到另一头:“格格进言许久,皇上去咸福言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是难有动静。臣妾会择机劝告皇上,对后妃一视同仁。”太皇太后终于满意了。

抬眸看一眼胤礽,意味深长道:“保成愿意亲近着蒙古格格,也是件好事。”

这件差事并不好办。

皇上与老祖宗祖孙情深,但各自亦有不同立场和利益。赫舍里如今

在中间,向左向右皆是错,真如受气媳妇儿一般。

事情的突破口,还得在蒙古格格身上。

想明白这个,赫舍里只得扶额将胤礽唤来。小家伙近日来了骑马的兴致,总约着伊哈娜、乌尔衮和博尔济吉特贵人一道去马场。正是个转达和试探的好机会。

临走前,赫舍里叮嘱

“额娘不要你添油加醋多说什么,原原本本将慈仁宫的事儿告诉贵人便是。记着了吗?”

胤礽脆生生喊一句“记着啦”

,人已经飞奔出景仁门了。

西北风寒冷缠身。

赫舍里被逢春从廊下扶回殿内,不免笑道:“太皇太后有句话没说错。保成愿意亲近着蒙古格格,确实是件好事。”接下来的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这位蒙古格格也是个聪明的爽利人,听过太子爷的“告密”,竟直接寻到皇上跟前明志去了。

康熙今日忽生兴致,正在懋勤殿绘画作诗。

博尔济吉特氏兜头进来,将太皇太后的心思卖了个底朝天,康熙那点好兴致顿时全都没了。

他无奈叹气,招手叫人坐下:“你方才说的都是玛嬷的意思。那你自个儿怎么想?”

博尔济吉特氏行了个蹩脚的福礼,一脸认真道:“皇上,蒙古女人也并不都如苍鹰一般,渴望展翅高飞。还有像嫔妾这般爱躲懒的呢。康熙被她的用词逗笑了,语气平和问:“你可想好了,选了这条路,此生便不能再有皇嗣。

博尔济吉特氏脸色未变:“想好了。没得孩子,嫔妾还能跟太子爷他们多玩几年呢。”

望进这双稚气未脱的眼瞳,康熙终是叹了口气:“朕知道了,你且放心,往后绝不会亏待了你去。”便是暂且不能封妃,也该寻个由头,叫她享有嫔级的待遇才是。

跨出正月之后,皇上便下旨封博尔济吉特贵人为宣嫔,入主咸福言主位。

人人都当蒙古格格入宫快两年,终于要熬出头时,康熙却扭头进了翊坤宫的大门。

一连七八日之后。

宜嫔因忽然复宠,变得越发张狂,恨不得将“恃宠而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其余人见状,便也歇了嫉妒宣嫔的心思,转而对着宜嫔恨得牙痒痒。对此,宜嫔才不在意呢。

她轻描淡写地罚了两个御花园蹲守皇上的使唤女子,便再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子了。

三月,宜嫔在前往养心殿伴驾的路上,忽然身子不适晕了过去。

素有“妇科圣手”之称的刘太医被紧急诏入宫中。

刘太医仔细号脉之后,便松了口气,跪地笑道:“老臣恭喜皇上,宜嫔娘娘是滑脉,已有一月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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