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一条船上的,易玖倒也没藏着掖着——
遂将蔡家通敌北蛮,蔡二欲以军粮换取敌军合作只求复仇,结果被人连夜掳走亲女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遍。
她讲得漫不经心,女皇和朱郎中却听得大惊失色。
“阿玖,这事费劲是何时得的消息?可有派人拦截?”
大军还未开拨,元帅的独女便被敌军从府中掳走,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岂不人心惶惶?
“呃,没事,孩子没事哈!已经被替换下了!”
朱郎中忙追问:“那细作可有抓到?”
她家大儿自入了府,便跟大将军蜜里调油一般,若是那人身处暗室,那他皓儿岂不危矣?
“师伯放心,那细作已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之所以没将人抓获,不过是想顺藤摸瓜,将这内外的逆贼给一网打尽罢了!”
朱郎中见她如此胸有成竹,进退得度,对着女皇便是欣然一拜:
“太孙殿下如此年纪便能有此心性,实乃我女珍之幸,天下之幸啊!”
“呵呵!师伯抬举阿玖了!”
易玖心虚得紧,人是她派人监视的没错,但费姨跟阿爹的消息网简直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次的事若不是阿爹托梦给云熠,又将孩子给换了下来,她们还不知道要处于怎样被动的局面呢?
是以——
刚刚师伯说云熠是她的福星,她是大为赞同的。
若不是有他帮忙,她阿爹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啊!
接下来与朱郎中和祖母商定好出发的时间,易玖便匆匆出了宫,家里那两个还等着消息呐。
瑞王府,云熠也没闲着。
他带着豆皮跟着易琳在瑞王府挑了个善口技,与他身形相仿的侍子,准备带回荣升侯府做替身。
这女尊男卑的世界,大家闺男若是被人发现接连数日夜不归宿,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更何况打仗这事归期不定,他可不想一回来就听到自己跟人私奔的谣言。
这头,费劲也将江湖艺人现做的人皮面具送了过来。
“小主子高瞻远瞩,一听说这门技艺就派人寻了这老太太,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听别人夸自家媳妇,云熠仿佛大伏天干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似的,只觉得通体舒畅。
“我媳妇自是顶顶聪明的!”
他一脸激动地接过这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你说这些奇人异士,她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就能聪明成这样呢?
连这样的东西都做得出来,这也太神奇了些!”
他把面具往身旁的侍子面上比了比,突然想起被赶出府的云茋。
那厮敢在府里兴风作浪,不就是仗着那张跟原主母亲相似的面孔么?
真正的云茋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这样的事就发生在他家,想想他都不寒而栗!
云熠直勾勾地看向豆皮,讷讷道:
“那北蛮细作能凭着张人皮面具顶替我庶弟,会不会哪天连本公子都被人顶替了?
豆皮,你说,咱侯府还有其他奸细么?”
豆皮被他看得心肝颤,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公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您洪福齐天,如今又跟太孙同进同出,自是再安全不过了!”
荣升侯只是个闲散侯爵,母亲应该看不上眼吧?
豆皮看了眼一言不发频频看向门外的易琳,顿时心口巨颤——
母亲若是让他毒害姐姐,他该怎么办?
“长姐!”
看着满心雀跃的长姐,易琳双眼一亮,猛地就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长姐,祖母怎么说?”
小妹眼里的期待都快化为实质,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易玖抱住怀里的小妹狠狠搓了两把:
“祖母说让长姐冲锋陷阵,你留守后方!”
易玖摸了摸妹妹的小软发。
战场危机四伏,北蛮的细作无处不在,她怎敢带着年幼的妹妹横冲直撞?
小师伯只说云熠是自己的福星,万一他的功德照不到小妹可如何是好?
她已经失去了阿姐,可不能再没了妹妹!
她恳求地看向怀里一脸乖巧的小妹:“小二,祖母老了,你能帮长姐照顾她么?”
前世长姐被万箭穿心的画面瞬间浮现在易琳眼前,她蓦地红了眼眶:
“祖母有全总管护着,阿琳想护着长姐,阿琳不能没有长姐!”
“安啦!”
云熠扭身挤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小妮子:
“你且放心把姐姐交给我,哥定能护她周全,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
易琳想起慈恩寺他的舍身相护,还有他那身隐身的功夫,倒是没出口反驳。
只意味不明道:“你既是能得父亲托梦,他就没教你些常人没有的神通?”
“哈哈……那啥,我媳妇若是有危险,阿爹自是会教我的,你就放宽心吧——
小孩子家家的,整天操心那么多,当心长不高!”
易琳顿时炸了。
她才十三好不好?
敢说她长不高,她长世可是比阿姐还要高上一个头。
哼哼!
云熠一番插科打诨,离别的情绪倒底是散了不少。
这边他刚出府,就撞上瑞王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云熠双眼一亮,多好的表现机会!
他一脸关切地跑上前:“母亲可是扭着腰了?”
瑞王没想到会在大门口撞上未来儿媳,她面色一僵,只得强忍着屁股痛,满不在乎地扭了扭腰:
“没事,不用扶,哪就到了要人搀扶的地步!不过是不小心闪了腰,过两日便好了,对了,你寻阿玖可是有事?”
云熠见她额头上冷汗流水似地往外淌便知她好面子,支吾了两句忙拱手撤了。
丈母娘好脸面,他可不能没眼色。
眼见着人跑没影了,瑞王强撑着的一口气顿时就泄了,屁股针扎火燎般的疼:
“嘶嘶……快,扶着些,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哈啊!疼死本王了!
去,去阿玖的世安院,本王要跟阿玖好好告告状——
母亲也太狠心了些,本王眼见着就要出征了,她老人家还下这般狠手,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
“阿玖,阿玖啊!”
瑞王一路“嘶嘶哈哈”喊到世安院。
易琳捂了捂脸,看向长姐:“阿娘这是又咋了?”
易玖不自在地抖了抖狐裘:“嗯,大概是又惹祖母生气了吧!”
“哎,阿玖这可冤枉死阿娘啦!”
瑞王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委屈巴巴地看向长女:
“阿玖,你怎么也不管管你皇祖母,这也太不把她闺女当亲生的了!
明知阿娘过两天就要出征的人了,她老人家不说跟我亲香亲香,临出门竟还赏我一顿板子,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易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只怕是她老人家回想往昔,发觉对您爱得还不够深沉,这才给您补了份沉甸甸的母爱!怎么,母亲不想要?”
“倒,倒也不是!”瑞王见女儿一脸阴晴不定,暗自缩了缩脖子:
“阿娘知道你祖母定是恼我不够沉稳,你放心,阿娘都记得呢!那啥,阿劲啊,来,帮本王上药!”
瑞王怂怂地趴在费劲肩上,溜了!
她差点忘了,这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易玖看着连跑带跳消失的身影,暗自吐出口浊气。
回想起今日在大殿听到的话,若说对母亲没有一丝怨恨,她自认还是做不到!
她宠侍灭夫气死她父亲是不争的事实,外祖与外祖父因此一病不起,相继离世也是事实!
她既跟柳氏两情相悦你好我好,婚后大可不必招惹她父亲,可她一边哄着他对她情根深种,转身便将他的情意无情践踏……
易玖满心的郁气无处发泄,晨起后面色格外难看。
这边前世今生头一次上战场的云熠激动的一宿没睡。
远远见小媳妇出现在码头,他正准备招呼,就被豆皮一把拽住,示意他看脸色。
仔细一番打量,好家伙,这气势活像要抄家灭族似的。
易玖见等在码头边的两人缩手缩脚的看着自己,忙敛声静气站到云熠身后。
从今日起,这便是她的妻主了,她这瘦弱的身形也只适合女扮男装做夫郎。
一行几人出现在码头,顿时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费劲,云熠和流霜虽顶着张其貌不扬的面孔,但身形挺拔,孔武有力,很是收了几波小郎君的媚眼。
三人身旁的小郎君也是一副不胜娇柔的模样,直惹得过往的女公子们频频回头,连腿都迈不动了。
“呦,这俩小郎君不错,虽说脸丑了一点,但身条好啊!”
一高大健硕的女人带着群女侍直剌剌地冲着易玖一行人走来,径直冲最前面的费劲拱了拱手,抬手一指,便指向易玖和朱皓:
“不知可否割爱啊?某愿出100两!
一身男装的易玖虽戴着人皮面具,但那邪肆的光一层一层从她身上刮过,她俏脸一黑,身形移动间,抬脚便将人踹飞了。
云熠和流霜一左一右将她挡的死紧。
费劲面沉如铁,利剑出鞘的嗡鸣声直震得人心尖发颤。
躺在地上直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的女公子刚被人搀起来,就被面前泛着煞人寒气的利刃给指了个正着。
她面色一白,忙拱手讨饶:“阁下饶命,某有眼不识泰山!”,一转身便逃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