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琳若有所思:
“蔡二既敢夸下海口,将粮草允诺出去,运粮官中必然有蔡家的内鬼,不若我们混进队伍中,也好随时管控粮草的情况!”
“不!只是混进去还不行——
交接粮草的时候就应该把控好,否则一旦上路,谁又说得清?”
易玖拧眉看向小妹:“你忘了,户部郎中可是朱家家主,一向以蔡家马首是瞻!
蔡二既是敢拿粮草与北蛮人做交易,必是捏着朱家的命脉。”
云熠倒抽一口冷气:“大将军可是他女婿……”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犯傻了!
跟一家子老小相比,女婿又算得了什么?
一直充当背景的费劲扫了眼三人,随手便丢了个重磅消息:
“小主子有所不知,朱大人是先太师的记名弟子,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什么 ?
三人显然被这消息给砸懵了!
他们想了半天该怎么防着朱郎中以次充好,结果搞了半天,这是我方深水卧底!
易玖醒了醒神:“虽是外祖的记名弟子,但也跟蔡家联手十余年,费姨觉得她可靠么?
这话费劲倒是不敢接了:“王君临终前告诉属下,不过是想让小主子多条人脉罢了!
至于朱大人如今会做何选择,就端看她自己了。”
易玖猛的站起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入宫!”
一阵策马扬鞭,等她赶到紫宸殿外时,全志英正好守在大殿门口。
“小主子,您怎的来了?陛下正与户部大人议事呢!”
易玖双眼一亮:“可是朱郎中?”
全志英笑着躬了躬身:“小主子就是聪慧,您先上偏殿歇歇脚,老奴给您准备些热茶!”
易玖一跨进偏殿,就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
“……臣谨记师命,一刻都不敢放松,好在如今蔡家已去,臣也能泄下心弦,不用再与之虚于蛇委了!”
女皇看着手上的账册,一时间既是欣慰又是感慨:
“朱大人赤胆忠心,老太师慧眼识珠,若她老人家还在世……”
女皇想着那些年的君臣相得,一时悲从心起。
朱大人手指微颤,好半晌才哽咽出声:
“好在皇太孙聪慧机敏又不乏赤子之心,恩师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慰心含笑!”
女皇拭了拭泪,无奈颔首。
她那蠢女儿算是把先太师的门生都给得罪透了!
不管是大理寺的裴炎还是刑部尚书,或是眼前这位——
就没一个能看上她的!
幸好,还有她的乖宝,否则她这江山算是后继无人了!
“爱卿方才说,每年蔡家指使你倒卖的粮草都会被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朱郎中满脸羞愧:“为承先师遗命,也为稳住蔡家——
臣不得已,将新征收上来的粲通过漕运调出,高价售予番邦,再以低价购进陈米粟米豆类藏于晋城,所得利润便尽数上交蔡家。”
“晋城?”女皇眼中光华大盛,急切道:“囤了十余年之久?”
“不,足有三十余年!”朱郎中抬起头,眼中有水光溢过:
“恩师先祖曾留下一处庄子,约六百亩,她老人家无意中发现那庄子易于存粮,便派世仆将庄子按古书记载重新改造。
果然不负她老人家所望,改造后的粮窖存粮数十年之久,仍完好无损。
她老人家便将家中的余粮尽数存入粮窖,臣入职户部不久也按她老人家的要求存粮于晋。
时于今日,庄子里的存粮足以支撑我女珍60万大军近十年的军需。”
十年,十年的军需啊!
女皇心潮澎湃,晋城有了这十年的军需,北蛮又何惧之有?
朱郎中将手中的契纸高举过头顶:
“恩师有言,若逢大战国库空虚,便将此庄尽数献上!”
“老太师高风亮节,为匡扶我易氏江山可谓是鞠躬尽瘁——”
女皇抹了把泪。
这般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般的人物竟被她那蠢女生生给气死了,她怎能不恨?
“孽子啊,若不是我那孽子,她老人家何至于哀思欲绝,早早便去了!”
“祖母!”
易玖怕她悲伤过度,身子承受不住,径直冲出来,忙扶着她低哄:
“您若实在是恼了母亲,把她唤进来打一顿,骂一顿都成,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若是外祖泉下有知,也会于心不安的!”
“好孩子!”女皇幽幽长叹了口气,指了指下首的朱郎中:
“这是你外祖的得意门生,你该唤声“师伯”!”
易玖心领神会,“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师伯在上,请受阿玖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啊!”
朱郎中大惊,忙与易玖对拜行礼。
“爱卿且受她一拜!于公,你为我易氏江山忍辱负重十余年,此乃大忠。
于私,你身为老太师的得意门生,是阿玖的嫡亲师伯。
她这一拜,你且坦然受着!”
朱郎中看着长拜不起的易玖,忆起她初生时恩师的欢心雀跃,顿时泪盈于眶。
这是恩师的血脉啊!
她小心搀起易玖,将手中的契纸郑重地递过去,然后主动提及志满楼里她家大儿所做之事。
“太孙可知蔡后设计您与云长公子时,臣为何让小儿推波助澜?”
额——
朱家主这身份前后反转着实有些大,她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易玖一脸懵地看向朱郎中。
事关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连女皇都坐不住了:“可是老太师有何交待?”
“此事说来话长——”
朱郎中长长吐了口浊气:“裴师妹师从无为老祖陛下该是知道的。
太孙满月之时,裴师妹便算出她十五岁这年有一生死劫。
恩师与我等遍寻天下也未觅得破解之法,师妹无奈之下只得回师门求助老祖。
老祖有言:尊天命,尽人事!
师妹不死心——
夜夜掐指测试,十余年未敢松懈!
所幸苍天有眼——
终叫她窥得变数,我等喜极而泣!”
易玖心生感动,又冲着她拜了拜。
余郎中忙回了一礼:“初得变数,师妹大喜过望!
接连数日测试,总算在几日前测算出,变数便应在云家长公子身上!”
臣下这才怂恿中宫设下这等拙计,又令小儿亲自给云大公子下帖,将人骗至志满楼……
当夜师妹掐指测试,便算出太孙死劫已破——
先师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她说得风轻云淡,这其中的艰辛却让人为之动容!
易玖愣愣地看着她。
所以,朱家设计她是为救她?
我天!
她都干了些啥?
她前脚得了人家的活命之恩,反手便让朱大公子与朱家颜面扫地,她还为此沾沾自喜?
易玖羞愧难当,当即俯身下拜,嗫嚅道:
“叔伯于阿玖有活命之恩,阿玖竟恩将仇报……”
“欸?太孙此言差矣!”
朱郎中坦然一笑:“我那逆子幼时淘气,误食毒物,自救活后便百毒不侵,那药于他无碍——
不过是那泼皮自幼爱慕将军英雄本色,这才将计就计,成就了好事!”
眼见小主子羞愧难当,朱郎中主动转移话题:“说起活命之恩,殿下当谢过云大公子才是——
大公子携功德而生,福运滔天,有他在,必能保太孙逢凶化吉!”
易玖挠了挠头:“说起慈恩寺伏杀一事,确实是云熠率先发现刺客,还将人死死抱住——
如此看来,他确是我的福星!”
言罢,她双眼微亮,拽了女皇的衣袖,哀求道:
“祖母,刚刚师伯所言您可是都听到了——
云熠可是阿玖的福星,那阿玖若是带着他上前线,必定也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您看,不若您就答应阿玖吧?”
女皇气极反笑:“就这么想去?这仗一打起来,可就没日没夜了,那你娶亲的事?”
“欸!堂堂女子,自是先立业,后成家!婚期往后推一推也就是了,孙儿这不也才十五么?”
朱郎中看了眼女皇,“陛下无需忧心,下官会命我儿亲自护送太孙殿下去晋城,也好让那些忠仆认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