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村的干部们纷纷起身给刘老爷子让座,并躬着身子不停地观察着刘老爷子的脸色,刘老爷子因战争年代伤了一只眼,所以时常戴着一副大墨镜,在人们眼里他总是一种阴沉沉的脸色。
死者女裁缝的婆婆、丈夫、儿子一并给刘老爷子跪下,有其叫舅舅的,叫姥舅的,跪在地上的孩子一时翻不清了辈数,只见他抱着刘老爷子的腿:革命家老爷爷,你在我们学校讲过故事,你连鬼子都不怕,你还怕许大毛、许二毛吗?老爷爷给我妈报仇呀,报仇呀,他们让我没有了妈妈，老爷爷……
舅舅，给你这没本事的外甥家做主呀,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呀!
起来,都起来。
说着刘老爷子掏出一块小手帕，推起鼻梁上的黑墨镜擦着泪水:起来,都起来说话。刘老爷子和这家人并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跪在地上死者的婆婆的娘，解放前在小县大财主裴喜财家当佣人,刘老爷子在裴喜财家放羊,那年冬天,羊圈里的羊被狼叼走了两只。
刘老爷子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好心的女佣人偷了两个玉茭面窝窝塞给他:小兄弟快跑吧,东家知道了不打你死,也得扒你一层皮。
这个小羊工给女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含泪叫了一声大姐姐，就扭头消失在了茫茫的深山雪地里，就这样这个小羊工参加了革命。后来两家人的关系比亲戚还要好，刘老爷子一生不忘两个窝头的恩情,对这家人一直都很关心。今天中午他来到这里,任何原则性的话也没讲,只是流着泪不住地安慰着塌了半边天的一家老小。功夫不大刘老爷子便转身上了车。他坐的这辆车是省里按他的职务，以及级别给予的特殊待遇,与小县没有任何关系。
......
刘老爷子到死者家进行慰问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旧县长的耳朵里,这也正是刘老爷子的政治博弈之手段，看来刘爷子已经给旧县长布下了一个局。
旧县长心里大骂着:这个老不死的！然而,他此刻明显地感到自己那只端茶杯的手抖动不止。
另一位关注刘老爷子行踪的人就是许大毛。那天他站在开发区的楼上用望远镜,几乎看清了刘老爷子出入的整个过程。身旁的许二毛浑身发抖,泣不成声地:大哥，怎办?不行,不行我先跑出去躲一躲吧?
许大毛放下望远镜,啪地一巴掌打在许二毛的脸上:瞧你做的这种臭事,小县的女人多的是,你却被那个烂裁缝迷了心窍。看来这事闹大了!跑?到处监控摄像头，你往哪里跑?这不等于自个把自己抖了出去?猪脑子!
大哥,你得救我呀。
先稳住,该干啥干啥。暗中活动吧,旧县长那里我已经打了招呼。要不是他们帮忙压着,你小子早进了局子里。
大哥,我怕,我害怕极了，这些天夜里老做噩梦。
怕也没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张三跑掉。如果张三老老实实地不跑,他们就是把当年的包公请出来，也会对此案束手无策的。在这同时,许大毛明显觉察到,天大的被子也遮不住这件事了，他在小县费尽心机编织的那张关系网会随时被撕破。虽然,他没有参与这起血案,但他所结交的那些酒肉之徒，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许大毛更明白小县的人们对他，已经恨的牙根出血!之所以敢怒不敢言,是因为自己这堵墙表面上还没有裂缝缺口。然而自己距离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时刻不远了。
许二毛咬着牙:杀一个也是杀,杀二个也是杀,干脆把张做掉......
许大毛冲许二毛冷笑道:现在他跑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你怎么做掉他?如果,真的杀了他灭口,这事就好办了。也许张三会给我们通电话联络的,一定好好稳住他,听明白没有?要稳住他。现在你该干啥还干啥,不能让人看出任何漏洞。
......
许大毛为了不使自己翻船,他已设计了一套又一套的防护方案。
.....
张三是谁?笑像一个赌棍。还记得她妻子领着孩子到许家下跪吧?是的,本来好好的光景不过,偏偏沉醉于赌博。张三本是一位心灵手巧的木匠,凭着灵活的脑袋瓜子,在小县他算是先富起来的其中之一。
那时，张三已是小有名气的包工头。
妻子眼看着被丈夫赌了个精光的家,并欠下许大毛的高利贷无力偿还,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
妻子死了之后,这个不思悔改的赌棍,把房子卖掉,拿上钱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赌。妻子死了,房子卖了,孩子丢给年迈的父母,他成天混迹赌场如同行尸走肉,他也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做人的尊严,虽生犹死。
失去人性的张三，早已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有钱就赌逢赌必输，一心想在赌场翻本发财的他，已经成了无可救药的行尸走肉。
许二毛那曾经无意中用讽刺的口气对张三说:看看你那毬样，还不如讨吃要饭的傻秋喜呢，像你这样的垃圾还不如趁早替好人死了。
这句话似乎刺激了张三的某根神经，他冲许二毛说:你以为我怕死吗?我不怕死,我不想咽这口气是因为我想翻本,没有一个赌棍不想翻本的。
许二毛撇着嘴对破衣烂衫并有着一股臭味的张三说:你凭什么翻本?手里没刀能杀了人?以后别来这里混了,大家见了你都像见了蛆一样躲着,你站在谁跟前,谁的手气马上就背,你还是滚的远远的吧,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这里从来不欢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你懂不懂?这里是赌场。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你爹。
爹,亲爹!
张三向许二毛下跪叫直唤亲爹，再给我一次翻本的机会,我忘不了亲爹的大恩大德。你让我当牛做狗都可以,再借我一两千吧。
许二毛把这个丧尽了人性的张三单独叫到一间房子里，许二毛神秘地说：钱,我有的是，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给你两万块钱。
让我干什么都行。
替我灭个人吧?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