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述认出这是他在育德的同班同学。
他这句话出口后，前面两个转校生也齐刷刷转过头，满脸写着“不与傻逼论长短，眼前月考最重要”的劝告。
这几个人都有些眼熟。也不奇怪，毕竟私立高中人少，见的次数多了就会留下印象。
没考上一中只是代表他们初中成绩不怎么样。在校长捐款跑路后，这些人敢转进一中并熬过一个月的高强度学习，说明本身在育德成绩也不错。
因此这群人都认识比他们更不错的秦述。
秦述本来就没想在考前生事端，对他们点点头：“别紧张，好好考。”
前桌的转学生苦着脸：“怎么可能不紧张。”
虽然说月考是阶段性考试，主要考开学来学到的东西，但他们以前的学习进度和一中差太多了，心理压力太大。
更前头那个满怀希冀地问：“秦哥，你能考好点激励一下我们几个废人吗？”
秦述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前一向很严谨：“我尽量。”
那边的几个男生听到话又开始阴阳怪气：“怎么，还能考个年级第一啊？”
几个转校生投以微妙的“借你吉言”的目光，看得那个男生浑身发毛暗骂了一声。
秦述再次对几个敢怒不敢言的老同学说：“好好考。”
“不想以后继续和这几个蠢货一个考场，就都好好考。”
蠢货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小白脸转校生是在平静无波地骂他们，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你骂谁蠢货？”
秦述瞥了眼窗外，没搭理他们。
几个男生吵吵囔囔，两个教体育的男老师拿着试卷进来对这几个根深蒂固的刺头大吼：“吵什么呢！”
对这群人来说武力震慑最管用，他们顿时安静下来，等着天书一样的试卷发下来。
拿到语文试卷后，秦述先看了一眼作文题目。
很枯燥无趣，天知道昭昭怎么能在这样的要求下写出一篇妙笔生花的抒情记叙文或散文。
他还是老老实实写议论文吧。
远在实验楼的夏昭同样觉得这次的题目不适合记叙文和散文，深叹一口气打算写议论文。
议论文怎么写出花样来？
她咬了咬笔，决定用文言文来写——虽然有酸酸叽叽掉书袋的嫌疑，但是容易得高分。
对1班的同学来说，语文显然是最考验笔力的科目，也是大多数同学最差的那一项。
秦述也不例外。
写完作文放下笔之后，他长呼了一口气。
感觉还说得过去，那剩下的几科应该也问题不大。
他放笔的声音在这个大家刚开始写作文不久的考场实在突兀，震得好几人头皮发麻。
还在纠结古诗文默写的蒋浩愤怒回头看是谁扰乱军心，刚扭头就被监考老师敲了一个暴栗：“老实点！”
监考老师顺着蒋浩的目光逛到了秦述身边。
秦述没什么反应，只快速检查了一遍试卷，在阅读理解后面又添了几条。
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几分钟。
秦述对欣赏自己答案卷的监考老师礼貌点点头，随后倒扣答案卷开始闭目养神。
监考老师“嘿”了一声，对另一个同僚比口型：这好像是个龙困浅滩的学霸。
学霸刚趴下不到三分钟，就被巡考的刘主任气势汹汹杀进考场拎了起来。
刘魔王虽然是教化学的，但在长期的讲话水平中锻炼出了极高的语文水平，扫了一遍秦述的答案卷，只憋出一句“做完好好检查不要睡觉”就悻悻离去了。
以蒋浩为首的一群人长期和刘主任打交道，听出他这句话中暗含的几分宽容，暂且搁置了考完语文就找秦述算账的计划。
在一中，成绩是硬通货，他们成绩人品都不行，容易被坑，考完只能在疑似学霸的小白脸面前虚张声势放出一句“你等着”。
他们打算每考完一科放一句狠话，不过在发现秦述每一科都提前放笔时，狠话也越来越弱气。
秦述考完和检查完后，余下的时间便用来挑刺头们的错。
这几个人人品显然不好，说不定会有作弊之类的行为。
在考最后一场时，他终于发现了些端倪。
蒋浩左臂一直死死压在桌面上，只在做不出题抓耳挠腮时抬起胳膊看一眼桌面。
在他第三次抬起胳膊时，秦述看到桌子上泛着铅笔灰的光泽。
他侧了侧身，对着蒋浩那个方向托腮，开始走神。
两个监考老师一直很注意学生们的目光投向，没一会儿就顺着秦述的目光幽魂一样逛到了蒋浩背后。
蒋浩背后一凉。
正常人都是右手拿笔左手翻试卷，监考当了一会儿背后灵，看了一眼蒋浩如同坏死的左手，冷笑一声抓起了他的手臂。
还没来得及擦掉考前在桌上写下的一长串公式的蒋浩：“……！”
完蛋了！
秦述收回目光。
暂且先这样吧。
考试刚一结束，考场内就响起了小范围的讨论。
“活该。”前桌的转校生对蒋浩那边悄悄比了个中指，回头问秦述：“哥，你考得怎么样？”
秦述收拾桌上的文具，顺便俯身捡起了过道里不知谁丢下的垃圾：“过几个小时就知道了。”
一中的老师堪称人形改卷机，加上学校难批改的科目最先考容易批改的最后考的安排，通常考完当天的最后一节晚自习，原始成绩就能全部出来。
实行六选三政策的高考省份需要将三门小科的原始成绩按照排名和正态分布重新赋分，一中花大价钱引进了类似的数据分析系统，会依据以往一中高考学生的省排名对现在在校学生的成绩进行分析。
通常第二天早上，等级分和年级排名就能张贴在班级里了。
前桌显然还没有做好几个小时后就迎来噩耗的准备，掐着人中和秦述道别，然后飞奔向食堂。
晚饭回来后，皓月已经开始发月考题的各科答案了。
夏昭幽幽望着天花板感叹：“考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答案和出分……”
考完后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的同学们无力点头。
答案从最前排开始向后传，刚传到夏昭手里，她就一头栽倒在了课桌上。
秦述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怎么了？”
夏昭有气无力地把手里的物理答案传给他，苦笑一声：“没什么，就是中了个开门红……”
最先看到的那个题的答案就错了。
冯子俊安慰她：“这次物理本来就偏难，别太沮丧。”
夏昭感激涕零：“班长，你这个搞物理竞赛的都说难，那我物理考差也就毫无负罪感了。”
吴嘉木很好心地帮夏昭重拾负罪感：“班长对每个考差的人都这么说。本课代表可以开诚公布从老师那里听来的原话，这次考试难度中等。”
夏昭选择先对英语答案压压惊。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秦述已经看完了物理答案。
结果都对得上，希望过程不会扣分。
考完后的晚自习一向是留给同学们对答案和整理错题。第一节下课后，大家都已经对完了答案，开始陆陆续续讨论估的分数和看答案也看不懂的错题。
最先被问分的是皓月，她伸手揉了揉泛酸的后颈，随口说：“685左右。”
夏昭：“好的，那原始分肯定有700了。”
李琪琪：“等级分估计会更高。”
吴嘉木代表众人发出谴责：“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往低了估分的坏习惯？正常估分不好吗？”
秦述闻言，默默在自己估的分上减了几分。
他是不是估得太高了？
只有冯子俊看到了他隐晦的动作。他凑过来看了一眼被秦述划掉的那个总分，感觉眼有点花。
“哥。”他诚恳地说，“我等着你惊艳四座。”
夏昭闻言扭过头：“你估了多少分呀？”
秦述没有具体回答：“不清楚老师们改卷的严格程度，可能估高了。”
夏昭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只说：“再煎熬一节课就知道了。”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刚响，几乎没怎么在课间离开过座位的皓月就小跑去了办公室。
本该在这个课间离开学校的走读生动作也磨蹭起来。
夏昭也不例外。她并不怎么想看到自己的成绩，但如果看不到可能今晚都睡不着，那还是看吧。
一群人堵在门口，翘首以待皓月把成绩单拿回来。
皓月回来时脸色并不算好看，直接让等着看成绩的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留出来了一片空间。
她用图钉把成绩单狠狠插在了宣传栏上，从后门绕回了教室。
众人齐刷刷围了上去。
一片沉默。
不知是谁率先扭过头，以一种看变态的目光看向夏昭身旁的秦述，张嘴就是两个字。
“我靠。”
李琪琪抓着夏昭的胳膊使劲儿摇晃：“秦述真的是看你的笔记补的课吗？！昭昭你的笔记居然这么有用吗？！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夏昭被晃得晕头转向，麻木不仁地看向秦述：“显然这不是我笔记的功劳。”
而是这个人智商的功劳。
被众人围着的那张成绩单上的第一行赫然是秦述的名字，语数外三门122、148、137尚在人类接受范围之内，后面物化生的100、99、100则是直接闪瞎众人双眼。
总分706，班级排名，1。
冯子俊老神在在地负手站在了众人身后：“我早就说了，他的成绩，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