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入宫来查真相的……”
她字里行间带着梅子酒的香气，喷到谢司宴沉下神色的脸上，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什么真相？”
他面上镇定的循循善诱，眼底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嘿嘿……”
榻上的人痴笑两声，“当然是当年那个案子了。”
她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平视着谢司宴的眼睛。
“我不信！堂堂镇国将军怎么可能做叛国通敌的事！”
“镇国将军是否叛国通敌又与你何干？”
两人离得太近，那股子梅子香又钻进了鼻尖。
谢司宴直起了身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和我有关！不然我母亲怎么会死？”
见她又红了眼睛，谢司宴忽然后悔套话了。
耳边忽然又响起宋菁低落的喃喃自语：“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
他心里忽然酸了一下，视线落在身前摇晃的身影。
她正仰头看着自己，看起来乖巧极了。
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眼尾还有些发红。
谢司宴在这一刻突然理解高立了。
面对这样的人，便是神仙也难得不动心。
“你长得真像我娘，我娘也像你这般好看。”
她喝得太多了，眼下已经有些不认人，边说边跪在榻边，伸手搂住了谢司宴的腰。
“娘，你很久都没来看蛮蛮了，蛮蛮很想你……”
谢司宴呼吸一窒，只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自腰间起，瞬间便窜满了全身。
他身子僵硬着，唇舌间却不自觉反复咀嚼着“蛮蛮”两个字。
是她的小字吗？
太女气了，倒也符合她的气质……
怀里的脑袋不停在腰腹间摩擦，谢司宴有些不敢动。
“娘，蛮蛮听话，蛮蛮再也不闹了！”
她带着些委屈嘟囔道，叫人心里忍不住泛酸。
“您回来看看蛮蛮好不好……”
渐渐地，怀里的人不动了，声音也越来越低。
谢司宴视线忍不住往下移，竟发现怀里的人竟就这样睡过去了。
看着眼角还噙着泪珠的小人儿，他觉得自己也肯定是醉了。
不然怎么能……如此荒唐。
将人安放在榻上，谢司宴逃一般离开了。
这夜，他久久不能入睡。
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全是同一张面孔，和一声声的“蛮蛮”。
夏日天亮得早。
宋菁揉着发沉发晕的脑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起来。
记忆停留在尚衣监的酒宴上，她连自己怎么回得司礼监都不知道。
只记得她好像夸谢司宴长得好看来着。
什么？！
宋菁反应过来，猛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踏入公厅值房，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甚至不敢看谢司宴的眼睛。
倒是谢司宴神色平淡，好似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菁心里安慰自己：他昨天喝了那么多人的酒，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好看，应该不会如何。
可谢司宴接下来的话，让她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再也不喝酒。
“今日不劝我多笑笑？”
“……”
宋菁恨死了自己这张嘴，也恨死自己这不成器的酒量。
她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小的昨日喝多了，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司宴只是瞥了她一眼。
宋菁见状忙岔过话头，“小的昨日没再胡言乱语些什么别的吧？”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听到什么更骇人的话。
“没什么，只是说我长得像你娘。”
竟然说了娘……
她僵着身子，硬扯出一个笑。
“小的真是喝多了，竟说这等胡话。”
怕自己透露了些什么，又试探着问：“可还有别的？”
“没什么了。”
宋菁小心翼翼松了口气，一颗心还没落回肚子里，又听谢司宴随意地问道：“蛮蛮是你的小字？”
他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让宋菁五雷轰顶的话。
她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不知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
七月流火，一阵微风袭来，宋菁竟生生打了个哆嗦。
见她面色铁青，谢司宴忽然侧目看了过来。
“怎么？”
宋菁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不能让他看出异样。
强挤出一个笑，她刚要开口，谢司宴又收回了视线。
“只是有些女气而已，也算符合你的气质。”
宋菁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见他说得认真，忙装作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爷可千万别叫旁人知道，这事儿就当作咱俩之间的秘密。”
谢司宴笔尖一顿，良久后才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从公厅值房出来后，宋菁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发誓，自己日后再也不喝酒了！
……
八月初八，是皇帝出宫夏狩的日子。
夏狩是自前朝沿袭下来的传统，每年的今天，皇上都要带上亲近的臣子去骑马狩猎。
作为小皇帝最宠信的宦臣，谢司宴自是要侍奉左右，而宋菁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去了。
今年的夏狩定在了南海子。
南海子位于城南二十里，是历代皇帝最喜欢的皇家苑囿。
天子出宫，自是隆重威仪。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南海子的围墙。
此时，周围已经是郁郁葱葱一片。
小皇帝迫不及待地伸出脑袋，喊着谢司宴的名字。
“谢卿，朕好像看见鹿了！”
还不等人回应，又立马催促马车，直奔南海子而去。
听着车外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宋菁忙笑呵呵道：“万岁爷今天还真是高兴。”
“嗯”，谢司宴收回掀开帘子的手，朝外面的霖峰吩咐。
“叫后面的人快点。”
不出一刻钟，一行人便驻扎进了南海子。
小皇帝看着众多帐篷，心里期待兴奋的厉害。
“谢卿，你住在哪个帐篷？”
谢司宴指了指不远处的黑顶帐篷，“臣住在那。”
小皇帝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点了点头。
“还好，离得不远。”
身后的宋菁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霖峰，小声问道：“那咱们住哪儿？”
许是她声音有些大，谢司宴突然侧目看了过来。
宋菁见状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舟车劳顿，万岁爷还是早点回去歇歇吧。”
谢司宴没搭理她，收回目光对小皇帝劝道。
待送走了小皇帝，宋菁才又壮着胆子问道：“爷，小的们睡哪儿啊？”
可没想到谢司宴没说话，只是带着宋菁走进了那顶黑色帐篷。
宋菁眼睛瞪得老大，“小的跟您睡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