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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来自现代(1 / 1)

张如圭迟疑了下,“这案子有疑点。”

孙莘道,“请讲讲。”

张如圭指着血迹,“李驴儿和王勇在外间厮打,月娘先跑了出来,再接着张氏抱孩子跑出来,你看这个血迹方向,是不是和跑出来的方向一致?刚好磕在内侧?如果是李驴儿摔死婴儿。”

张如圭说着挪了下方向,做了个摔出的动作,“血迹应该在外侧。李驴儿害怕,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拉扯张氏,张氏却一口咬定李驴儿推扯自己,导致孩子摔出去。咱们问问周围,就知道我推断的是否正确。”

让衙役把街坊邻居拘了,挨个分别询问,有两家在现场,问李驴儿是否推拉张氏,都闪闪躲躲,回答记不清了,只一味攀扯李驴儿收纳秋粮残暴,索要跑腿费,请大人做主。张如圭反复问,倒有个妇人怕的抖如筛糠,当场晕了过去。

张如圭已明白七八分,李驴儿作恶多端,墙倒众人推,这婴儿不是他摔杀,众口铄金,如今他也洗脱不了嫌疑了。

这就是让张如圭犹豫的地方,按道理,他应当将调查结果如实写入案卷,可如今正收秋粮紧要关头,若不妥善处理,平息民愤,恐怕引起更大的恶性后果。

孙莘也思考到了,“大人怒不可遏,我看对此事非常关注。上次陈三那个案子,非要咱们去田间山上挖,印证事实。这次摔杀婴儿,王家失去孩子,李驴儿存在勒索推打,本身的是非曲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速平息压制。”

张如圭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你看,我这样写卷宗,磨刀石确实有婴儿血迹,现场有打斗痕迹,提取四位目击者,证明双方确有发生争执,这就够了,写的模糊些。至于李驴儿,我晚上回去再审审,让他按押,案卷立即报提刑按察使司,拿到回执,这案子就算结了。”

两人又对了下调查过程,证人证言,案卷细节,这才打道回府。

按律规定,过失杀人也当赔命,遇蒙赦宥,可追银二十两,给付被杀家属,如十分贫难者,量追一半。

当天下午,张如圭就把案卷放在了贾雨村公案上。

贾雨村看过,见事实清楚,立即签字按印,差人快马上报提刑按察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复核,见口供画押齐全,按流程送刑部。

陈菲冰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极端案子,属实惊骇,及问贾雨村细节,他不欲多说。前阵子陈三的案子他都不愿让她知道,这次李驴儿过失杀人,行为也十分残忍,他怕她胡思乱想。

每日和刑房兵房打交道,总会碰到这些离奇古怪之事,他初初也觉得难以接受,可现在已经能很平静的签字按印。

百样米养百样人,善恶只是一念之间,对于他这样的父母官来说,只看事实证据,不能一味念及情由。比如王勇这个案子,他同情王勇,但绝不会存心偏袒。倘若真和李驴儿无关,他只能判李驴儿个勒索,可张如圭递上来的案卷,分明写着李驴儿过失杀人,证据确凿,正是他所期待的,这样的恶人,行事不正,迟早自取灭亡。

得知李驴儿承认过失杀人,官府还没公告,百姓已拥在府衙门口高呼青天大老爷。贾雨村吩咐王臻,暂停征粮,立即召集各位粮长、里长、甲长、甲丁前来府衙,务必讲清楚征粮过程要文明公正,不可勒索强迫。

又让张如圭派人专门在府衙不远处的肺石处守着,百姓可到此处揭发收粮不规范行为。

律令规定,民众有冤直诉可立石,前提是必须滚钉床。直诉的范围不包括老人、幼儿、重残、有孕、恶疾之人,律令明确规定这些人不能告状,不在受理范围。如果确有需要告状的事,由家人代理。

滚钉板是对有极大冤屈的人一个申诉的机会,但是要穿着亵衣从一个长二十四尺的钉板上滚过去,滚过去后皆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痛苦不堪,故没有极大的冤屈的人无勇气和决心去做。

贾雨村此次为征粮畅通渠道,吩咐可不必滚钉板,直接投牒检举。

以前刑房专门派两个人坐班看着,以便有人申冤能第一时间处理,多年来政清人和,这肺石一直都是摆设。后来因为百十年无人滚钉板,这两人也都撤回刑房。

现在,刑房又抽了两名衙役守着,那投诉如雪花片飞两人案头,忙的他们不可开交。

肺石高两丈,宽三丈,颜色黝黑,如人侧卧,在如州虽没有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可被群众开发出了新的功能。

古诗有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肺石通匪石,青年夫妻定情,必要到肺石上刻上双方名字,以示坚贞,永不分离。

所以这肺石虽是刑房公物,却也是定情圣物。

现在肺石周围热闹极了,挨挨挤挤来告状的,男女求真情永存来刻字的,看热闹的,一波又一波,一群又一群,倒比茶楼还热闹。

金夫人叫来陈菲冰询问李驴儿事,陈菲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脸茫然,“我并未听说啊。”

心里暗气,肯定是丫头们私下议论被夫人听见了,这才喊了她来问情况。

金夫人自然知道她不愿多说,双眼起了雾气,“不知怎的,实在听不得这种惨事。我这一个月来,每夜辗转,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被活生生摔死,我的心就痛的生疼,想想若是我的孩子,我岂不是要哭死!虽然我还未见过我的孩儿,可他在我腹中轻轻跳动,我又欢喜又惶恐,生怕他有个闪失。”

“我有听你的话,每日注意饮食休息,只是近来听说有个男人因为养不起,连杀三个女婴,又有人摔死婴儿,我越想越难受,这一个月来,晚上能睡一两个时辰都是好的,唉,最近几天总觉得腹部坠痛,情绪也有些恍惚不安。”

她擦了擦眼泪,“今日叫你来,实在是觉得精神撑不住了。娇娇,你最是有主意,我有些怕,想听听你的建议。”

陈菲冰吃惊,又有些生气的看着地下站的丫头,“夫人一个月来睡不好,怎么没人跟我说?”

蕊儿忙跪下,“回姑娘,我们原是要汇报的,夫人说姑娘连日辛苦,这样小事不必去特特的告诉。”

其他几个丫头也纷纷跪下垂头不语。

金夫人忙强笑,“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本来我想自己调节,只是近来越觉得无力,这才叫你过来。”

腹部坠痛不是个好兆头,陈菲冰知道这是因为金夫人每日反复内耗,心思过重引起的产前抑郁,现在已经严重到腹部疼痛。现在孩子不过六个月,若真早产,放在现代都很棘手,何况古代?

将所有人屏退下去,门关好,她方坐在绣墩上,神色有些严肃。

金夫人见她这样机密,满脸愕然不解。

陈菲冰道,“夫人,我给你说个秘密吧。”

金夫人坐直了身子,又擦了擦涌出的泪水。

陈菲冰叹了口气,“你不要怕,慢慢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金夫人震惊的捂住嘴,“你是……鬼?”

陈菲冰笑,摇了摇头,“说来我自己都觉得恍惚,不可置信。机缘巧合,我从几百年后来到你们这个时代。而且,你所生活的世界,严格来说是一部书,叫做石头记,在书中,你甚至没有名字,我也是来到这里才知道夫人姓金。”

“在我们的时代,这本书的作者已不可考,只能根据文字推断,大概处于明清之际。我刚来时候,根据物价、官职等推断过,但这个世界有些混乱,各个时期的大事件混杂一起,我无法明确区分,只能暂时认为这是改朝换代之际。”

金夫人震惊的樱口微张,半天才回过神,摸了摸陈菲冰额头,“娇娇,我怀疑你疯了。第一,我怎么会生活在书里?第二,我朝正是太平不易洪兆之年,江山千秋万代,你如何敢说……敢说……快别说了,恐遭杀身之祸。”

陈菲冰苦笑,“夫人也识字,我问你,可有万年永固的江山?”

金夫人不言语了。

“王朝兴衰,本是循环,自古至今,无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你细想想如今,这是盛世的兆头么?但是你不要慌,我推断还有一二十年的光景。”

金夫人咬唇,“我……不信。”

陈菲冰温言,“没关系。我给你说说我的时代吧。”她神色温柔,眼神向往,“我所在的国家,幅员辽阔,民族众多,没有战争,各行各业欣欣向荣,女子也可以出来工作,还可以走上仕途,只要有能力,各个行业都可以去尝试,律法会明文规定,保护女子的权益,照顾女子。”

金夫人更是震惊,“女子……女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呢?可……可听着,倒让人有些向往呢……”

若她生活那个时代,能干什么呢?

陈菲冰笑,“我们说的话叫,女子能顶半边天,巾帼不让须眉。若夫人生活在我的时代,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会计呢,或者职业经理人。”

金夫人眼神惊喜,“我……我真的可以?”

陈菲冰认真的点头,“你比许多男子做的都好,会有很多人认可你。”

金夫人垂下头,“我并无特长,只是喜欢数算,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还有几分用处。只是我在深宅,今生想是只能这样了。”

说完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陈菲冰道,“我一会再同你说这个。我的时代出门可以坐车,坐飞机,从这里到北京,不到一个时辰。”

金夫人震惊,“怎么可能?!我们驿马最快都要八九天呢!”

陈菲冰笑,“本朝有个叫万户或者叫王虎的人,也有说叫陶成道,我们的时代已考证不出来他真名究竟是什么,他曾在身上绑47支火箭,让人点燃,助他上天,虽然天真可笑,但却是世界上航天第一人,我们的时代已可以登上月亮,月亮上有一座山,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命名。”

金夫人神思一转,“我小时候有听说过这个故事,那人不是个疯子吗?”

陈菲冰道,“他很勇敢,是第一个为飞上天空献身的人。四百多年后,有一对洋人兄弟发明了飞机,可以让人自由在空中飞翔降落,所以才有在我的时代,一半个时辰到达北京。”

她继续道,“我的时代,没有溺婴的恶俗,每个婴儿都是律法意义上独立的人,律法保护他们,如果父母虐杀,会有律法追责。”

金夫人眼泪又流出来,“真的吗?真的不会有父亲故意杀死女婴?可我从小到大,听了不知多少溺杀女婴的事情呢。”

陈菲冰坚定的点头,“现代的父亲很爱自己的女儿,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女儿奴,意思是特别爱女儿,情愿当女儿的奴隶,大家都想生女儿呢。我姐姐姐夫只有一个女儿果果,姐夫会帮果果换尿布,喂奶粉,一下班回来就和果果玩,让果果骑在背上跑来跑去,自己把烟戒了,怕伤到女儿肺部。”

金夫人吃惊又羡慕,“男子还会照顾婴儿吗?我真的不敢相信。可真好,我很羡慕呢。我的孩儿如果能生活在现代就好了。”

说完轻轻摸了摸隆起的腹部。

陈菲冰温柔道,“只要能和爱自己的父母亲在一起,不论生活在哪个时代,对孩子来说都愿意。”

金夫人忽然问,“你想你的父母亲吗?”

陈菲冰沉默了,眼圈红红,半天强笑道,“自然是想的。以前总觉得他们貌合神离,结合就是个错误,何必为了我勉强维持婚姻呢?我也觉得苦恼痛苦。我曾问过我的妈妈,为什么明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忍气吞声呢?我的时代,可能早上结婚下午就离婚了。”

金夫人摇头,“女子离开男子便无家可归,百年之后如何呢?”

陈菲冰道,“只要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呢?离婚后可以自由恋爱,找自己喜欢的在一起。现代人男女互相认识,可以通过网络,一秒钟就能认识个北京的或者广东的。”

金夫人羡慕,“私相授受是大忌讳,你们不会在意吗?”

陈菲冰摇头,“我们主张自由恋爱,父母大多数不会干涉的。”

金夫人困惑,“你的父亲有别的女人不是很正常吗?你的母亲不愿意?为何要离婚?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若留个善妒的恶名,岂不惹人笑话。”

陈菲冰解释,“现代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如果在婚姻存续期间,某一人有其他伴侣,就是对婚姻的不忠诚,离婚时候,官府会让一方损害赔偿。”

金夫人更吃惊了,“那你是怎么接受成为妾室?”

陈菲冰苦笑,“我是灵魂穿到了娇杏身上,娇杏本就和他有一段缘分。”

金夫人迟疑道,“你如此细心照看我,是因为……我会死,对吗?”

陈菲冰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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