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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1 / 1)

悠悠闲闲地吃饱喝足、拜别刚认识的两个小朋友后,虞京弈回到客栈房间,眼底明亮如星,开始为上山做些准备。

关好门窗,在室内点燃的一束苏合香中,他将一柄漆黑刃上涂抹毒药、足以见血封喉的匕首反复看了一遍,顺手不带鞘地别在腰间。

虞京弈刚拈起一块薄如蝉翼的易容面皮——观面皮五官是个平庸的中年男人,钻入人群中就像水滴入海一样无声无息——正犹豫着要不要戴。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伪装成最普通的江湖人,跟在上山队伍后面,探探薛无泪究竟想做些什么。

正斟酌着,虞京弈还未及将面皮往脸上覆,就听见了好不容易安静些许的客栈又传来了喧嚣的人声。

这声音听得虞京弈的手差点一抖,价值千金的□□差点没掉进茶水里化为泡影。

他沉吟片刻,出于谨慎的心性没有直接打开窗,而是将窗户轻轻推开了些许,小心翼翼地从那几乎细成一条线的窗缝往客栈大堂望去,顺便竖起耳朵。

只见大堂人群之中骤然多了好几个生面孔不说,一句“那群江湖人上山找少林麻烦去了”也飘进了他的耳朵。

不过一会儿功夫,这薛无泪的脚程怎么这么快?

虞京弈轻啧一声,顺手将准备易容的面具放回匣子里。

他将那金丝楠木所做的精致小匣收入怀中,拍拍胸口整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熄灭了炉中香火,推开窗户让外头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把钱袋留在桌上,也不跟店小二打一声招呼,虞京弈就离开了客栈,轻功一点,径直朝少林山门而去。

其实时间上来说,易容也来得及,只是虞京弈再次犯了懒。

制作精良的□□来之不易,光是材料就价格不菲,在黑市上更是有市无价,如今脱离青龙会单干,省着点花也没错。

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小心一些,应当不会被发现的……吧?

抱着这样侥幸的念头,他一路轻功穿行在小道两旁的树林之中,今晨起了一阵北风,山间松柏凝霜,枝上结了许多冰凌子,打在身上很是不好受。

虞京弈一边忍受着这凛冬风雪的寒冷,捧起双手呵着白气,恨不能跺一跺脚,一边在心里埋怨薛无泪为何偏偏要挑这个时间上少林闹事。

他抬头看天,瞧着天气阴沉沉的,云层低得吓人,暗忖再过一会儿莫不是要下雪了。

薛无泪率领的江湖人停在了山道门前,若不是面前有一众八荒弟子拦路,薛无泪说不定真的要长驱直入冲进少林。

这一入冬季草木凋零,到处都是光秃秃一片不好掩藏,倒是松柏常青如故。虞京弈找了一棵高大的柏树,枝繁叶茂,正好翼敝身形。

靠着避风又好隐藏的树干,虞京弈隔着层层树枝,悠悠闲闲地揣着手,微眯着眼,遥遥望向底下的场景。

这看的自然不是那群闹哄哄的乌合之众,在虞京弈看来,那些人再来上几十个也是无用,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

至于场上还有些八荒弟子,想来是接到少林的来信前来声援的,只是人数并不多。虞京弈瞧见今日在客栈认识的谢和光和单伶也在,不过他没有十分在意。

他看的是薛无泪,以及身后的几个熟人。

虞京弈的目力很好,他轻轻拨开一层树枝,注视着下方。

那抱着一把琴的男装女子,是琴魔练清商……还有她身边的男子,是鹤王……

他们不是死在万雪窟了吗?

虞京弈挑了挑眉,这样的疑惑在心里打了个转便又被他想通了。

练清商与鹤王虽不是血衣楼中人,却一样在百晓生的授意下修习了血衣重生大法,想必是八荒粗心大意没让这两人死成,又被薛无泪寻空唤醒了。

虞京弈啧啧两声,心道血衣重生大法还真是青龙会的一块砖,哪里好用往哪里搬。

同时他内心深处很没立场地设想了半晌,若当初在万雪窟时打败这群人的是他,他事后会怎么收尾以防后患?

从斩下头颅想到大卸八块,虞京弈的想法在一连串说出来十分血腥的手段之间打了个转。若是被一把火烧成灰,想必血衣重生大法再玄妙也毫无办法。

思索完,虞京弈耸耸肩,得出了结论——八荒果然是过于仁厚,和他这种伪装良民的不法之徒不是一路人。

罢了,仁厚也有仁厚的好,至少不会卸磨杀驴。

虞京弈先前向裴湛自称出身血衣楼,又是百晓生座下,其实所言非虚。

他这一身讲究的公子做派,自然不是跟薛无泪学的,而是追随百晓生,耳濡目染学来的。身上的杀手习性,又的确是在血衣楼滚打摸爬过一圈。

虞京弈被百晓生收为座童时年龄也不大,而对于百晓生收他为座童的原因,虞京弈并不想深究,也无从深究。他也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一般,为了掩盖他的特殊身份,百晓生还专门叫来了薛无泪,让他成为了虞京弈名义上的师父。

虞京弈这些年跟随在百晓生左右,见得多了,本以为百晓生对血衣楼主薛无泪是全然利用之心,若是百晓生死后,薛无泪无人能掌控,以百晓生一贯杀伐果断的冷酷心肠,必定会及早将其除去,以免遗祸人间。

岂料百晓生临死之前却一时犯了糊涂,并未诛杀薛无泪,反倒是叮嘱他“去做想做的事情”。

不过这也难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天下第一的智者也逃不过。薛无泪心性再如何扭曲,对外再如何疯魔,对百晓生却实在是一颗真心,始终毕恭毕敬,满心满意地效忠于他。

虞京弈对此很能理解。

只是世间没了百晓生,谁还能制得住薛无泪这个大魔头?若是放任他随心所欲,以他扭曲的三观和毒辣的手段来看,未来还不知会凭心意做出什么事来,只怕是后患无穷。

虞京弈在百晓生死后便下了决心,若是薛无泪真在百晓生死后惹出滔天大祸,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尽法子借八荒和双盟的力量除掉薛无泪。

如此也算全了百晓生身后之名,对得住他多年爱护栽培了。

当然,虞京弈也有自己的私心。如今他可谓是搭上了十二连环坞的船,公然叛出血衣楼,薛无泪这个疯子可没那么大的肚量,也必定不会放过他。

将心比心,与其等薛无泪腾出手来对付他,或是日后重新回到薛无泪的掌控之下,生不如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早做准备。

只是这薛无泪,实在不好对付啊……

虞京弈盯着为首正站在薛无泪身后的二人,盘算了半天。

练清商与百晓生是知己之谊,被先生平生志向所动,自愿投效于他。她为人又清冷高洁,向来厌恶薛无泪的人品作风,眼下也未必是与薛无泪一条心,两厢虚与委蛇罢了。

待今日之后再寻个空,私下与她说上几句,旁敲侧击试试能不能说动她。

至于鹤王就有些不好办了。

他生平只把自己当做神兵,神兵即是工具,工具无善恶,只分好不好使,到薛无泪手里与到其他人手里没什么区别,未必肯反水……不过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依旧有转圜之地。

这边薛无泪看着来势汹汹,却只是纠集了一群蠢笨的江湖人,来少林门口大闹了一番,跟那年轻的住持灵境撂下几句狠话便无后续。

虞京弈在一旁观望站了半天,听完了这扯皮的一段,差点打了个哈欠。

虽知薛无泪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此日过后必有后续,但此刻他也自觉无趣得很,并不想留下来在这大冬天里陪少林的和尚啃萝卜青菜。

所以待他遥遥地看见血衣楼的人离去,当下也没兴趣多待,准备脚底抹油,先离开这漫天冰雪的鬼地方。

只是谁知虞京弈心事重重,刚从树上一跃而下时,却无意一瞥,自人群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一时震惊,竟忘了隐藏行踪,更是没留神地上的积雪,踩中了枯枝败叶,脚忽然滑了一下。

“嘶——”

这刚下过雪的山道怎么能那么滑?!

好在虞京弈眼疾手快,连忙轻轻一扶身旁的树干站稳身形,只是到底发出来响动。

再抬头时,却见并未走远的薛无泪已停下脚步,像是听到了他方才的动静。

今天真是活见鬼了!还一见见两个。

虞京弈在心里暗骂一声,旋即片刻也不多犹豫,当机立断地蹿到了树上隐藏行踪。

他潜行功夫学得不错,落点极轻,也就是像一阵风吹过,惊起树上的鸟雀振翼一样的力道,连树枝也不摇晃多久。待薛无泪转头看来时,现场早已恢复得无声无息。

此时薛无泪身边的琴魔练清商也止住脚步,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怎么了?”

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后,薛无泪才收回了怀疑的目光,漠然道:“没事。”

在树上猫着身子的虞京弈却再不敢大意,他屏住呼吸,直到从叶间缝隙中确认了外头连最后一个江湖人也离开了他的视线,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倒霉,真是倒霉……他今日出门,应该是忘了看黄历吧,哦不对,他也不信这玩意。

虞京弈翻身下来时被树枝勾住了衣角,他轻轻一扯,听到细微的“嘶”地一声,像是衣衫裂开的声音,顿时僵了一下。

人若是倒霉起来,大概是喝口水都会塞牙缝吧。

此时,虞京弈将下摆被撕裂的衣裳从树枝上摘下,垂下眸,神色忽多了几分属于杀手的漠然,那颗心也不由冷了下来。方才在人群里见到的那个意外面孔令他没有多的心思在意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刮出了一道裂隙。

这黑楼怎么会在此?

下雪了。

裴湛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身着官服带上佩刀在开封城外照例巡逻了一圈,几片雪花就落在她的鬓发、肩头上,转眼间化作了水。

因为大雪的缘故,街道上人烟罕至。

回城时路过一家繁华的酒楼,裴湛像是不经意间仰头一瞥,却见一年轻公子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吹凉风,手中还握着一只酒杯,似醉酒酩酊,半眯着眼睛,又似在欣赏着开封街道的景色。

这人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头望过来时眼睛顿时亮了亮,露出了一个令裴湛熟悉的、轻佻的微笑,甚至朝她招了招手。

他唇上动了动像是说了一句什么,一点声音没发出来,似只是隔空对她做了一个口型,却分明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将这句话送入裴湛耳中,带了几分促狭:“天冷,裴大人要上来喝口热酒暖暖身子吗?”

呵,虞京弈那家伙……裴湛的脚步顿了顿,敛下目光,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裴湛径直走入酒楼,不理会店小二的揽客和酒楼老板的呼喊,出示令牌后走上二楼。

进了包厢,她二话不说,将腰间佩刀解下往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酒杯和酒壶震了三震。

“唉,轻点轻点,小心我的酒!”虞京弈顿时心疼道。

裴湛将手按在佩刀上,面上冷若冰霜,质问道:“你今日又来开封做什么?”

这虞公子托着下巴,依旧朝裴湛笑得毫无危机感。

“当然来看看热闹啊,你不知道,最近开封来了不少江湖人,好生热闹呢。”

他甚至悠哉悠哉地给她倒了杯酒,是刚温好的,中间卖了个官司:“我刚从少林寺下来,你猜猜我遇到了谁?”

少林?裴湛在脑海中飞快思索了一番,不由联想到了从龙卫的最新情报,江湖秘闻,以及开封最近几日新增的不明武林人士。

思考过后,她略微皱了眉,试探道:“你是说……那位‘公子羽之子’?”

虞京弈摇了摇头,托着下巴笑,甚至还笑出了声:“公子羽?公子羽哪来的儿子?这话也就能骗骗那群脑子里长草的江湖人了。”

他看起来对这个谣言很是不屑,毕竟从前身在青龙会,多少知晓一些内情:“像公子羽、明月心这样的人,又怎会留下自己的血脉?还要放在少林寺养大,无异于天方夜谭。”

“更何况……”虞京弈顿了顿,忽然有些避讳莫深的意思,他将手头的这杯酒往裴湛这边推了推,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湛湛,少林的智皓绝不可能是公子羽之子。”

也是。裴湛心里思索过后便了悟其中关节。

她不由放松了一点心情,也跟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入口是极淡的果酒,起初并不醉人,三两口便可饮干,只是后劲却大。

“那你倒说说看,在少林寺遇见了谁?”

“一个我最害怕、最不想见、又最想杀死的人。总之,我一见到他就吓得钻到了树上躲起来——”

虞京弈碎碎念地倾诉了一会儿,他用酒杯挡住脸,故作苦恼:“唉,湛湛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人是薛无泪。”

裴湛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也会害怕人?”

此刻她半支着下巴坐在桌对面,饮了几杯酒,姿态有些慵懒,眼神却很亮。

虞京弈不由多瞥了她一眼,旋即才挪开视线,飞快地说:“因为我是一个人,而不是疯子,当然会觉得害怕。”

他好似压惊一样,又喝了一杯酒,解释道:“这薛无泪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以前还是血衣楼主时就很疯了,那时青龙会还有个百晓生能压着他,多少收敛了些……”

虞京弈叹了口气,眼底放空了些,看向裴湛幽幽地说:“现在百晓生不在了,你说他会做出什么来?”

裴湛这回不笑了。

她顿时端正了坐姿,酒意也醒了大半,眼神锋利地望着他。

“你是想说,薛无泪这次前往少林寺,是有什么所图甚大的密谋?”

虞京弈极是喜欢她的这副认真起来的神情。

虽然他也爱方才她酒后微醺时流露出的几分轻松笑意,但这并不矛盾不是吗?

他举起手来:“我可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只是一些猜测。”

裴湛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思索了一圈,确认牢牢记住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将这件事告诉我,又为了什么呢?”

“唉,这不是因为我们二人关系好吗?”虞京弈眨了眨眼睛,将手顺便搭在她的肩上。

信他才有鬼。

裴湛毫不留情地将虞京弈的手拍了下来,站起身来带上刀,只抛下一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好自为之。”然后转身下了楼。

在楼下掌柜的跟前时,裴湛脚步一顿,她沉思了片刻,冷着脸掏出了钱袋,放在柜台上:“楼上左边包厢那位公子的花销,记在我账上。”

掌柜的摸了一把冷汗,不敢去数钱袋里的钱只敢点头:“官爷您慢走。”

他也没敢说下回再来。

二楼包厢里,虞京弈继续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酒,侧耳听着隔壁歌女弹唱的小曲。望着玄衣女子离去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声:“用过就扔,真是无情啊。”

不管怎么说,从龙卫和朝廷那边通知到了,四舍五入一下,沈孤鸿所掌的青龙会应该很快也得到消息了。

现在还剩下天峰盟那边……既然薛无泪要闹一出戏,那为何不让这出戏变得更大一些呢?

虞京弈转了转酒杯,眸中闪烁,露出了些许看热闹的意味。

天峰盟驻开封的据点在城南,一处四合院中,这里距离御街不远,却也清净雅致。

前几日耶律观音奴在沈孤鸿的安排下已然入京,入住了都亭驿,这几日进宫觐见大宋皇帝赵恒还未出宫。而在辽国公主入宫觐见期间,辽国其余使臣也没有闹事,平静得不似观音奴的作风。

对于驸马之死,观音奴也并未再追究,只是轻描淡写地几笔带过,对她的驸马遭遇这样的事件感到惋惜,一句话也不多说,更叫朝中知情之人不由感叹她的狠辣和心机。

城西命案也以“家仆盗窃”结案,天峰盟与青龙会之人都派了人去审问剩下的杀手,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开封城内暂时平静了下来,也没有发生特别紧急的事情,相对于青龙会要在暗中提防观音奴的进京与后续事宜,天峰盟这段时日清闲了许多。

于是清闲下来的苏怀墨此刻正坐在房内,看着一本前几日苏小白带给他的曲谱,喝着一盏热茶。

窗外还下着雪,苏怀墨本以为今日不会有人在这飘雪之中到访。谁料一口茶还没喝完,他耳朵微动,便捕捉到庭院之中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苏怀墨放下茶盏,袖中玉笛已经被握在手里。悄然来到门边,沉默了片刻,一把推开房门,想用玉笛点住这不速之客的穴位。

不过对面这人反应极快,迅速拉开了距离,躲开了苏怀墨的玉笛。

两人就这样在这院中飞快地过起招来,惊动枝上白雪,簌簌落了一片。最后以二人互相抵住对方命门为结束。

僵持之时,苏怀墨这才好好打量起了对方。

一眼看去是个不羁公子,苏怀墨甚至觉得他和偶尔插科打诨的少宫主有些相似,但这人又带了些不自觉的矜贵,一身杀手做派还偏偏染了苏合香,极为矛盾的习惯却在他身上融合在了一起。

苏怀墨良久不言,这人笑了几声,开口道:“哎呀,不愧是东海移花这一代大总管的师弟,果然是身手了得,不同凡响。”

“你又是谁?”苏怀墨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玉笛,冷然道。

既知他的身份,武功也不在他之下。

“我叫虞京弈,是前些日子投诚了信娘的血衣楼之人。”虞京弈身上那股子慵懒的做派仍然没收起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苏怀墨面前多了几分肆意张扬,“我是来给你们送情报的,当然,如果可以,更想和你们合作一下。”

为表诚意,虞京弈率先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苏怀墨冷眼打量了虞京弈半晌,这才缓缓放下玉笛,也没有请他进屋喝杯热茶的打算,保持着最强烈的谨慎。

“这天寒地冻的,苏公子就不请我进屋喝口茶?”虞京弈似是看出了他的打算,开口调侃道。

苏怀墨拧了拧眉,仍旧拒绝了他:“若是诚心想要来与天峰盟合作,我自然欢迎;若是似公子这般偷偷潜入还插科打诨,恕我待客不周,请你离开。”

“如果我说,我带来了有关‘白玉京之子’而并非‘公子羽之子’的消息,苏公子是否觉得我有诚意了呢?”

此言一出,苏怀墨微微瞪大了眼。

白玉京之子?

难道与这几日在坊间流传得沸沸扬扬的“公子羽之子”传言有关?

送走了虞京弈,苏怀墨也没了继续喝茶看书的兴致。

他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曲谱收好,泼去冷却的残茶,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一阵发呆,脑子里全是方才虞京弈告知的天大消息。

七星隐龙……

白玉京的亲生孩子为真龙,选出七个与真龙同时出生的孩子成为假龙,如此,便能保护真正的白玉京之子顺利长大。

虞京弈坦言自己是百晓生旧人,能够知晓这样的计划无可厚非。

若只是公子羽之子,情况还没那么复杂。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往日恩仇孽债都随着上一代一笔勾销,实在没必要牵连到后辈身上。

但若扯上“白玉京”三个字,情况却又有不同。

白玉京于江湖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江湖传说与白月光。当年沸沸扬扬的“龙鳞刺”一案,白玉京至今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时过境迁,白玉京在少林出世的节骨眼上再提及,无论是“白玉京之子”还是任何其他的话题,江湖人们关注的从来不是七星隐龙的内情,而是白玉京此人究竟是生是死。

白玉京……百晓生……

苏怀墨的目光从窗外的雪地移到了木桌对面还未收起来的茶盏之上。

虞京弈此人神秘莫测,不可轻信。但他的身份未必造假,毕竟没有人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打着百晓生旧人的名头糊弄天峰盟。

蓝铮此前告知过他,信娘所收编的血衣楼势力为中立态度,连沈孤鸿的示好也不予回应。既然虞京弈在说出自己投诚信娘后又提及了自己的百晓生旧人身份,那他与信娘便不是同一路人,从信娘入手探查虞京弈和其他消息的路也就行不通了。

只是这个节骨眼提到白玉京,稍有不慎便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或许没过多久,“白玉京之子”就会被传到坊间,彻底代替现下的“公子羽之子”传言。

苏怀墨在心里惦念了好一会儿,忽而又自嘲地想:我操这个心做什么?

对“白玉京”这三个字最为敏感的,应是那位沈龙首才是。青龙会是他千辛万苦拿到手的功业,怎么也不能拱手让予别人吧。

苏怀墨与虞京弈做了交易,白玉京之子与七星隐龙一事便由虞京弈探查清楚,天峰盟会给予相应的帮助,给他一个身份,让他方便行走江湖。

只是这件事还未彻底定下来,需同苏小白再商榷一番。

写好了寄给苏小白的信,条理清晰地叙述完同虞京弈交谈的始末,苏怀墨撂下笔,再度望向窗外。天地之间银装素裹,他忍不住搓了搓略微有些冻僵的指尖,放在唇边呵了一口气。

开封自然不比东海移花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细算起来,这还是他在开封过的第一个寒冷的冬天。苏栾闲不住,常常满中原地跑,跟江叙踏遍大江南北;苏小白与唐青枫都在杭州总舵,身边并无亲朋好友,苏怀墨不禁觉得有些寂寥。

好在这样的想法不多时便散开了,不日他们便要乘船回移花宫,届时定会过个热热闹闹的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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