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柳暗(1 / 1)

孔雀翎与大悲赋对决,究竟何者更强?江湖上只怕没有人知道。

但蓝铮在话术一道,实在是了不得。

在目睹了他与公子羽之间的周旋之后,众人心中都不由冒出了这般想法。

“你若真想玉石俱焚,我必奉陪到底。”

“呵。”

三言两语之后,公子羽冷笑一声,竟当真并未动手,而是轻功离去了。

公子羽走后,场上凝重的压力仿佛消失一空,竟让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有人惊喜道:“蓝师兄居然找到了孔雀翎?太好了!怎么找到的?”

也有人不解地质问:“蓝师兄既有孔雀翎在手,为何不去追杀公子羽?”说这话的是一个历经方才血战的神威弟子,他尚未说完,便被身旁的同伴扯住了不再言语。

唯有身处众人视角中心的蓝铮望着公子羽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转过身去,面容不辨喜怒,走到了一边,淡淡地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事情到了这里仿佛告一段落了,沉默了许久的展子期却忽然道:“你之前说公子羽捉薛无泪,是想引出他背后的百晓生。可百晓生……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这句话是对着苏怀墨说的。

苏怀墨闻言摇了摇头:“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血衣重生大法玄妙无比,其中会有何造化,犹不可捉摸。”他又顿了一顿,手中的笛子微转,继续道,“但端看薛无泪如今还存活在世,百晓生亦有很大可能生还。”

展子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地笑了一声:“……哈,所以闹了半天,青龙会该死的一个没死。倒是我们这边,死的人比他们还多。”

他的脸上强压着怒火,怀着显而易见的怨怼之情,但此刻没有人会责怪他,因为从他的语气中,众人感受到更多的是他的无力。

而所有在场的人,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感到无力呢?

宣泄过后,展子期将双剑归入匣中,向众人告辞:“公子羽虽走,但这周围还有不少青龙会的余孽尚需清理……有谁愿与我一道?”

当即有不少还能站起来的八荒弟子响应。而余下的弟子或是身受重伤,或是要照顾受伤的同门,脱不开身,但不久之后也都互相搀扶着离开此地。

韩弋霄休整了片刻,也同样提起长枪出发,招呼四周的神威弟子跟上。

临行前他似是回头看了一眼蓝铮,却是什么也没说。

苏怀墨从方才起便在原地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打定主意,向蓝铮走去。

八荒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四位掌门留下来交谈过,又与蓝铮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去。毕竟公子羽之祸一日未解,八荒便一日不得太平,他们许是召集人手去了。

此时天光昏暗,似是马上就要下起一场大雨。蓝铮正抱着手,立在闽越旧城残垣断壁之间。苏怀墨一眼看去,发现他身旁只有少侠在,正与他交谈。

她说:“公子羽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诈?”

“孔雀真翎的威力,公子羽在青龙会时曾数次耳闻,他这次退走,是在我的预料之内。”蓝铮的声音依旧很冷静,说着他似有所觉,偏过头看向苏怀墨:“你来了。”

苏怀墨朝他颔首示意。

少侠蹙着眉道:“话虽如此,不战而退总觉得不像是公子羽的作风……孔雀真翎的威力,真有那么强吗?”

“那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与我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蓝铮似笑非笑:“你这样欲言又止,是不是也想说,我既然有孔雀翎在手,刚才为何不向公子羽出手?”

少侠下意识想点头,但是很快又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赶紧摇了摇头。

“不,我信师兄自有打算!”她这句话倒是十分坚定。

蓝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招呼她:“你且上前来看看。”

他这话虽是对着少侠说的,眼底余光却看向了旁边的苏怀墨,这番举动也并不避着他。

少侠抱着疑惑,她与苏怀墨对视了一眼,然后依言上前。待靠近时,蓝铮打开孔雀翎的机括,只见内里本该装着翎羽的地方空空如也。她不由失声:“……这!”

苏怀墨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了然,“果然,兵行诈术。”

若匣中装的是孔雀真翎,方才哪怕有一分的机会,蓝铮都会选择对公子羽出手。他不怎么做,只能说明连那一分也无。

虽然在很多时候,蓝铮都像是一个大胆的赌徒,但他绝不是一个鲁莽之人。

“嘘,噤声!”在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吓之后,蓝铮反倒此刻若无其事地收起孔雀翎,拍了拍少侠的肩,面上甚至还带着如方才般轻松的笑意。

虽然在此刻的少侠看来,他更像苦笑:“这回你总知道为什么我不追击的原因了吧?”

“我只以为你是穷寇莫追,或是另有什么打算,怕公子羽惹出什么事来,毕竟纵有孔雀翎在手,我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少侠几乎要说不出什么话来。

“蓝师兄,你你这胆子太大了吧……”

“孔雀临终前,将翎羽与翎筒分开安置在不同的地点,而我们在杭州淬剑谷寻到的便只有翎筒。”蓝铮抚摸着孔雀翎光华璀璨的表面,继续说,“但方才千钧一发,这里无人是公子羽的对手,我便先吓他一吓,没想到成功了。”

“你不仅吓到了公子羽,还吓到了我。”少侠说。

她此刻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敢做出,生怕旁人惊觉,更怕公子羽半路折返。

蓝铮虽说得无比轻巧,内里承受的压力却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在孔雀翎不能使用的前提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摸着公子羽的底线,试探与交锋,难度与在刀尖上起舞无异。

苏怀墨叹了一口气,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已做得很好,他人的言语,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他说的正是方才那位神威弟子的言论。对方兴许也是激愤之下的无心之言,并非有意针对,但这句话放在此处……到底不近人情了。

蓝铮闻言好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道:“我何时将他人的言语放在心上了?”

“……”

还是少侠先上前解围,她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取翎羽。”蓝铮说,“眼下离我们最近的一发翎羽,便被孔雀藏在东越的疑冢中。”

他话音刚落,天边恰好闪过一道惊雷,映亮了周围的山峦。

那日过后,叶姝到底是不放心展子期,私下从开封出发,一路多番打听,总算到了天香谷。

“叶师妹?!你怎在此?”

叫住叶姝的那人穿着真武的道袍,她抬头借着日光分辨,对方面容看起来比她与展子期都大些。那是在三清殿值守的师兄,好像姓张,似乎与展子期相熟……

“这里兵荒马乱的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师兄怎么带你过来了……他人呢?”

叶姝只好老老实实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听完,真武师兄又气又笑:“展子期那小子疯了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公子羽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他自己找死就算了,还要带累你……”

他这也是一时情急了。展子期自幼在真武长大,与师兄弟们关系很好,说起来这位师兄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哪愿见他送命。

叶姝忙解释道:“这不怪师兄,他也是想为师父报仇……只怪我武功太差,他本不让我跟来,但我、我有些担心他,不知张师兄可曾见过他?”她咬了咬下唇,紧张又带了几分希翼地问。

真武师兄默然片刻,摇了摇头:“我要是见了他,非把他揪回来不可。那小子……实在太鲁莽了!”他又叹了口气,显然是心里明白展子期为何如此。

叶姝有些失望:“啊……”

“不过此处危险,叶师妹还是不要乱走,不如进谷中避一避……柳师姐,麻烦给我师妹指个路。”他熟稔地唤了一声对面的天香弟子。

但见那位天香师姐伞中寒剑,一剑要了青龙会余孽的性命,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啐道:“呸!公子羽这个龟孙子王八蛋,毁我天香谷,有胆别跑,今天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她杀气腾腾地撂完狠话,伞中剑沾了血也是锋寒,好在还记得一旁的叶姝,扭过头向她交代:“你只管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过了桥便是天香谷。”

“我师妹沈清清几日前正从燕云回来,眼下在那边救治伤员,你有什么要帮忙尽管找她便是。”她的语气放缓了些。

叶姝忙谢过那位柳姓的天香师姐,又告别真武的师兄,一步步地往谷中走去。

一路上遍地尸首,其中多是青龙会杀手,但也有不少是八荒弟子。

叶姝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有些不忍再看。下一刻她却强迫自己看得仔细,生怕在其中见到自己找的人……好在她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再往前一点,她看见受伤的八荒子弟,伤势轻一点的在互相包扎,重一点的或躺在地上,等着救治,几个没有受伤的天香谷弟子则在附近奔波。

在一粉衣女子身旁,叶姝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穿着唐门女弟子的服饰,以簪子挽起秀发,容貌秀丽,气质温和,正是不久前在四盟密会上见到的纪柔。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上前道:“请问……是唐门的纪柔师姐吗?”

纪柔本是随明非而来,如今她正弯下腰细心清理着伤患身上的伤口,听见自己的名字时不禁抬头看了看。

她自幼记忆极佳,对眼前的叶姝还有些印象:“啊,你是……真武的叶姝叶师妹对吗?”

叶姝颔首称是,忙向她打听:“不知纪师姐可曾在这里见到我师兄展子期了?”

纪柔摇了摇头。眼见着叶姝难掩失落的神色,她略微思索,微微一笑:“我也是初来乍到,关于展师兄的行踪,不如问问此地主人?”

一旁的粉衣女子听见她们说话,偏过头来:“你们说的是真武的展子期师兄吗?不用担心,他与弋霄哥哥……呃,神威堡的韩弋霄在闽越旧城清剿青龙会余孽,姑娘不妨在此地等等。”

她额头上仍布着细汗,表情却温和,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八荒诸位同门都在。公子羽已经走了,余下不过青龙会的卒子,不会有事的。”

叶姝看着对方的笑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不少,不禁也回以她一个微笑,“你是……”她想起方才柳姓师姐所说信息,道,“是柳师姐所说的沈清清师姐吧?”

沈清清对她扬起一个更加真诚的笑容:“嗯,想来叶师妹是见过我家师姐了。”

于是叶姝便在天香谷暂时落了脚,她在七色海中见众人不是伤员便是来来去去,尤其是天香谷仅余的几位医者更是忙碌异常,于是主动提出:“此地伤员颇多,不如我来帮忙吧?”

沈清清好奇道:“叶师妹也通药理之术?”

“以前在家时,也曾给病中的父亲煎药。”叶姝一言蔽之,不与多解释,掩饰道,“打打下手,应该还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那便多谢了。”

忙碌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是堪堪将天香谷中的伤员都安顿了下来。

沈清清同叶姝纪柔一道收拾回了谷内,替她们安排好暂住的地方,这才发现似乎只有纪柔是一个人来的天香谷。

“纪柔,你是一个人来的天香谷吗?”沈清清问道。

被问到的纪柔愣了愣,抿唇片刻,仍然答道:“不,我……我是跟一位叫明非的太白弟子来的,只是他也去了闽越旧城那边追查公子羽的下落,想必是和韩将军展公子一道而行。”

沈清清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微微的落寞。

于是沈清清拉着纪柔的手,朝她笑了笑:“那纪柔就在我隔壁住下吧。”旋即又看向了叶姝,“至于叶师妹,就住在展师兄旁边?奇怪,师妹脸红什么,可是我的安排有什么不妥当?”

叶姝红了脸,害羞道:“沈师姐!”

沈清清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特别快,说来纪柔和叶姝的性格都偏向于内敛,单独相处定是聊不起来,而沈清清性格开朗又温柔,处在她们之间就仿佛起了粘合剂的作用。

只是半天功夫,她们竟聊得十分投契,好像相识已久了一般。

中午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道路上一片泥泞。

幸好她们早已将伤员转移到了干燥的屋内,又支起了避雨的蓬子,不然伤口沾水发炎,到时又是一场灾难。

“东越的雨下起了总是没完没了。”沈清清叹了口气,“这种天气,只希望他们早点回来,不要出什么事端才好。”

眼下东越仍旧不太平,或者说,只要如今的公子羽仍在一日,武林中就不会有太平的一日。

而仍旧源源不断送来天香谷的伤员,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她这话一出口,屋内的气氛仿佛也跟着低落了下来。

沈清清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屋内的低情绪,却听见屋外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里有天香的大夫吗,我想给朋友看看伤!”

“唉唉唉你别喊,我真没事。”

“不行,还是得给你看看。”

此时沈清清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开门,“是谁受伤了吗?”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丐帮打扮的男子,身后牵着一位一袭白衣的女子,而那白衣上却染了点点血迹,看起来很是骇人。

叶姝见到这面前这熟悉的二人,倒是有些惊讶:“苏姑娘?江师兄?两位怎会在此?”她看见苏栾身上的血迹,更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多少遍我没受伤是路上跌了一跤,这都是别人的血……你怎么样才信啊!”被江叙捏着手腕一路拽过来的苏栾嘟嘟囔囔,面上很是无奈,“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

听见有人叫自己,她转头便对上了叶姝的脸,立马喜笑颜开:“叶姝!你也在这里呀?”说罢她又环视一圈,有些好奇:“咦?展公子没跟着你?”

叶姝摇摇头,“他在闽越旧城那边,现下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也不知展子期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沈清清让苏栾和江叙进屋后在一旁坐下,道:“我是沈清清,天香弟子,方才听见有人喊想找大夫,是谁受伤了吗?”

江叙闻言立马起身来到苏栾身边,“是阿栾,她受伤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目光都击中在苏栾身上。

被围观的苏栾深吸一口气,放弃了和江叙解释的念头,转而和面前这位看起来好说话太多的天香师姐道:“别听他的,我没受伤。”她吸了吸鼻子,“倒是有可能有些风寒了。”

沈清清眨了眨眼。

方才一进门时,她便观察了苏栾。身为医者的第一判断,这位姑娘虽身上带着血,但说话中气十足,气血充盈,外无伤痕,的确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若说受伤,旁边的那位丐帮小哥的伤情比她重些倒还可信。

她看了一眼江叙,见他急得紧握拳头,额头冷汗;又看了一下因赶路和敌人交手而衣衫略有些凌乱的苏栾,并不把话说满。

只是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再为你仔细瞧瞧。看你的样子像是和人交手过,兴许会留下什么后患……再者若有内伤在身,我也好替你疗伤。”

苏栾也不推辞,大方地将手腕伸向给她:“好,多谢沈姑娘。”

沈清清摇了摇头:“两位远道而来,皆是为援救天香谷。如此义举,是我当代表天香谷谢过二位,如何当得起姑娘一声谢。”

看人家那个说话的水平,江叙这个直男差太远了好吗!

诊过脉后,沈清清再度下了一个中肯的判断。

跟之前她第一眼看到时所猜想的那样,苏栾也只是略有些内息不稳,应是之前和青龙会余孽交手的后果,并无大碍。倒是下雨的寒气侵体,最多烤烤火就是了。

叶姝去厨房端姜汤给他们,纪柔见苏栾一身是血,时不时望着身上皱眉,忙拿出自己随身的衣衫递给这姑娘,叫她去隔间换上。

原来是一场误会。

关心则乱的江叙讪讪地一笑,他摸了摸鼻子小声为自己解释一句:“之前你不是说冷吗?我还以为是……”

武林中人的常识,人在失血过多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冷。

换好衣服出来的苏栾噎了一噎,没好气地瞪过去:“我一身是血,外面又下那么大雨,裙子都被弄湿了,被风一吹觉得冷很奇怪吗?”

“至于我为什么会一身是血……还不是因为某个打起架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笨蛋!”她毫不客气地指责,“要不是你冲太前了差点挨刀,我至于为了救你不小心踩到路上的血泊吗?”

其实是被路边的战斗险些波及,不过这没必要详说了。

江叙愣了一愣:“……啊?”

苏栾说完转过头不再理他,和一旁刚给她衣服的纪柔聊了起来。

她们此前在杭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苏栾向来是个自来熟,嘴也一向很甜,丝毫没有久久不见的尴尬:“好久不见柔姐姐了,一切可还安好?”

“我一切都好。”纪柔的笑意越发温和,“倒是苏少侠你啊,弄得那么狼狈,要小心一点啊。”

“嘿嘿,多谢柔姐姐关怀。”苏栾摆摆手,“柔姐姐也不用这么见外,叫我阿栾就好了。”

纪柔听得不由也露出几分微笑。

江叙挠了挠头,几次张口欲言,却也不好打扰她们的对话,只好干着急。倒是一旁整理药材的沈清清见状了然,低声笑了起来。

纪柔同样忍俊不禁。

这一对闹别扭的有情人啊……

“阿栾,这位少侠似乎有话要与你说。”

既然纪柔给了台阶,苏栾也就顺着下了。她抬眸看了一眼正有些无措的江叙,忽然“噗嗤”一声笑:“好啦,你坐吧,站在这里做什么?杵着当柱子吗?”

江叙松了口气,在苏栾身边坐下,“你不生气了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苏栾轻哼,盖因心知两人皆是关心则乱,“你下次可要小心点啊,别冲太前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正好叶姝从厨房回来,给他们一人端来了一碗姜汤。幸好此前她就借此地厨房熬了些,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苏栾道了一声谢,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抿着。

江叙很少见她这般安静的样子。

旁人都有旁人的事要忙,沈清清很快又要到别的地方治疗伤员,叶姝起身去厨房里煎药看火,纪柔不久后也出门,这间屋子里一时竟只有她与江叙二人在。

战后的天香谷却不复之前的繁华春色,见不到如此美景原本的样子,苏栾觉得有些可惜:“也不知要过多久,天香谷才能完全恢复。”

“也用不了多久吧。”江叙将碗里姜汤一饮而尽,闻言安慰道,“明年,待明年花会之时,天香谷一定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甚至可能更繁华,届时我们一起过来看看。”

苏栾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即眼睛一亮:“当真?那我们便一言为定了!”说罢她绽放出了一个堪称明丽的笑容,几乎要晃了江叙的眼睛。

待他点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又答应她什么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整个天香谷都被染上了一层金黄。

叶姝准备回到自己房间。路上还有形色匆匆的天香弟子,想必是还有伤员被送到了天香谷等待救治。

只是她今天一整天也没见到展子期,也没有闽越旧城的消息。

虽说展子期和其余八荒同门都在一起行动,可万一……万一……

叶姝思绪纷乱间,抬头一看,目光正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心心念念担忧了好久的人,不由惊喜地唤了一声:“师兄!”还向前奔了几步。

展子期却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上气压低得可怕。

他走到她跟前来,忽然张开手一把拥抱住了她。他用的力道很大,许久之后叶姝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闻言叶姝先是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展子期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忙挣开他的怀抱,将自家师兄拉进屋里,上下仔细检查了个遍,发现除了衣服上的血迹,还有些皮外伤外并无大碍。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哭笑不得,嗔怪道:“师兄这说的什么话?”过了一会儿,又道,“饿了么?我之前煮了些粥,在厨房里温着呢。”

展子期却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叶姝。

这样沉默的展子期是她所没有见过的,叶姝也回看着展子期,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想说的时候必然会主动告诉他,若是不想,她陪着他就是了。

“之前我在谷中,见到了之前在开封见到的纪柔师姐,还有新认识的沈清清师姐……”

她绞尽脑汁地寻些话头来打破沉默,因为刻意转开话题,所以语气显得有些干巴巴的,“我还遇见了张师兄和柳师姐,他们人都很好,也很照顾我……”

“姝儿……”

叶姝茫然地抬头看着展子期,只觉得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第一次让人有些不自在。

不是排斥,而是……多了某种意味在里头。

这样的称呼,此前不是没有过,可现下二人独处之间,连呼吸也有所交缠。展子期心绪不稳,出口的语气只觉得像是爱侣间的呢喃,叶姝忽然脸红了起来。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兄时的想法。

这个师兄,长得可真俊啊……

叶姝猛然惊觉,脸红得发烫,心下又是唾弃自己。

天呐,她在想什么!

现在哪里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这样想着,忙收敛心神,试探性地靠近展子期。并学着他以前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师兄……你、你怎么了?”

展子期又将她揽入怀中,将头埋进她的发间,眼底忽然生了泪意。

他杀不了公子羽,他不能替师父报仇,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带着叶姝回真武,只想自暴自弃,不愿再管这些事了。

“等过些时日,我们便回真武,然后……”

他话尚未说完,一只鸽子便从天边扑棱扑棱地飞过来,在他们上空绕了三圈,最后停在展子期的肩上,“咕咕”地叫了两声。

展子期松开叶姝,取下了绑着鸽子腿上的信件。

“是谁的信?”

“是掌门传令,或许跟公子羽有关。”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展子期的眉头微微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有了变化。他咬着牙关,仿佛那些软弱的情绪又被收敛了起来,眸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收起信,展子期在原地沉思许久之后,对着叶姝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便动身回真武吧。”

叶姝有些担忧他。

她踮起脚尖,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师兄,会好起来的。”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