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山海相望>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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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1)

“带我离开这里。”她脱口而出,不是一念乍起。

廖楚庭一时无法作出反应,只是眼睛一亮。

白洣察觉到这话的唐突,于是换了措辞:“帮我一个忙。”

这是恩赐而来的弥补机会,是否成全,全掌握在廖楚庭的手里。不知道他有没有酒醒,但是他答应了,点头,这个忙,他帮。

得到了衬得起的回应,她微微一笑,开始布局:“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无论情况好坏,你都坚持要带我去更大的医院、做更细致的检查,或者让你认识的那位医师出具一些建议,然后说服外面的人,送我去机场,离开这里。”

她说话时,目光坚定,不像是一夜未眠,不像是身经烈焰。

廖楚庭继续点头,他的成全里有盲目的理解、恣肆的包容、柔软的慈悲。而且,他没有立刻就去问其中原因。直到医生进来的那一刻,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唯有频频点头。

白洣不确定他的承诺是否牢靠,可是她想要离开的决心非常之坚定,不试一下,她怎么知道故事的脉络会不会顺应她的思路去发生。

医生举起手里的黑白透明图片,清晰可见两根手指骨折,但是要等到天亮才能给手指做固定,还要看肿胀程度;脚腕是软组织挫伤,总之,两个部位的问题都不大。

白洣往廖楚庭那儿瞥一眼,没有对视,白洣显出无辜的样子,敛回目光。

医生说完出去,引叔和白雁回进来,他们提前知道答案,所以进屋后的表情是平常的轻松与安生模样,甚至开始安排早饭吃什么。

白洣躺下,她注意到廖楚庭拿着几张影像图片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白雁回被叫出去,又过一会儿,引叔也被叫出去。病房里又只剩白洣一个人。

想必廖楚庭正在按照她的提示行善举。

果不其然,当这些人再次进入病房的时候,引叔的脸上挂满严肃,甚至避开白洣的视线。白雁回脸色暗下去,说刚才的检查结果有待斟酌,而且骨折的部位需要特别精致的护理,脚腕的挫伤也需要做更深入分析。他大学所念专业与生物医疗相关,这些表达值得被众人信任。

无论这些理由是廖楚庭编造的,还是出自那位他所熟悉的医生之口,总之,一伙人决定让白洣去更大的城市接受检查和治疗,送回礼城或者富山,并且不能耽搁。

白洣躺在床上听着,忽然喜忧参半,她开始怀疑自己伤情,真的如白雁回转述的那样充满不确定性,还是,这根本就是谎言?!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要返程了,离开此地。

视线穿过虚掩的门,她看到廖楚庭的背影。

白洣知道此刻宜静默,宜云淡风轻,时间会越来越靠进她要去的地方,不会拖延,不会多长出一寸。

回到度假村,整理物品。在短暂的时间里,一群人聚集在白洣的房间,大家执拗于由谁陪白洣一起回去。

白雁回首当其冲,他要回礼城,然后再从礼城坐飞机去北域,其他人的想法也大都如此。

白洣回复了一圈“不行”,回绝了一切真实的好意,她自己可以妥当照顾自己,而且礼城有人接应。

更何况,她乘坐的是廖楚庭的私人飞机,你们谁照顾,都不如让负罪者亲自上手。白洣是有私心的,绝对不会给你们这些局外人一丝商榷的余地。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与白洣同乘一辆车的白雁回看到姐姐眼睛里流露出的安宁,和他私自认为的喜悦,不由的,咳嗽一声。他俯身而来,悄悄对姐姐说:“来到乌伦谷之前,我还在猜,你会不会从这里返程,看来真是这样。”

白洣屏住呼吸,瞧他一眼,然后才张口:“让你操心了一路,真是抱歉。”

白雁回哈哈大笑,不是因为被他说中,是他的姐姐这一路都想着怎么逃,如今弄了一身的伤,却成为不置可否的回家的理由。

“听说洛拉章为你挑选了一匹好马,和当年的尔夫一模一样,可你现在这样,走路都得有人扶,更别说骑马。回去也好,人家办喜事,你坐轮椅,看上去都觉得掉形象。”

听到“尔夫”这两个字,白洣微微一怔,说:“尔夫和其他的马不一样,喂它苹果不吃,居然喜欢吃冰糖。其实北域的热闹,索性我不用去,挺好的。有时候他们的盛情让我觉得有压力。”

白雁回此时自然赞同姐姐的想法,点点头,说:“房间还给你留着,陈设一点没变,你没有带走的珠宝首饰全在那间屋子里。他们信占卜,而你又出现在占卜结果里,你是一点也不体恤北域人对你的执着。”

说到占卜,那是北域人的日常,即便他们怀揣信仰,有神佛照拂,然而面对现实,也忍不住多卜几卦。

“占卜的事是概率论,不一定都如卦相所说。”白洣端起自己的胳膊,瞧着肿变形的手,似笑非笑。

北域人心里的幻相是他们自己构造出来的,对白洣而言,而最真实的是,她与北域,早已互为回忆。她会一直温和以待,不再滚烫,只保留干净且宝贵的关系。

“很庆幸,这一切由你。”白雁回点了点头,眼中是平和与宁静,但是他依然会感叹,灼灼人世里的这些无声留白。

车开入停机坪,众人小心翼翼的把白洣移动到飞机上,机舱门关闭的同时,启程的人与送行的人互相挥手。

白洣望出舷窗的眼睛,忽然温热,她默默地与北域说了声再见。

也许在山体滑坡道路不通的桥段里,就已经切断了与北域的联结,只是迟钝的人类无法预知事态的走向。曾经的岁月里有勇气和欢喜,以及不必再去计较的遗憾,如今清朗自居,这一切愈发像一颗原石,朴拙且宝贵。与北域的交汇纸短情长,那里是故园,也是馈赠。她闭上眼,原谅自己是个俗人。

飞机起飞一段时间后,白洣的电话接二连三,她嘱咐弟弟,在她离开乌伦谷之后再通知爸妈,这会儿,她挨个安抚情绪。本想充分休息,毕竟一夜未眠,不只是她,还有旁观的廖楚庭也需要补一觉。她又很难把声音压到谁也听不到。

把家人们的忧念安抚妥当,她轻轻的把受伤的左脚从廖楚庭的大腿上移开,下一秒,又被外力移回原位。

“干什么?”人未睁眼,声音已至,廖楚庭问她。

“我以为你睡着了。”白洣回答。

廖楚庭稍稍抬眼,“我在听你讲电话。”

“你喜欢哪一段?”

“描述肇事者那一段。夜里一个黑影压过来,等到天亮了,才知道昨夜的判断没有失误,他确实肤色很深。”廖楚庭复述自己听到的,言下之意,这一句他走心了。

“不对吗?你确实不白。要不然,咱俩比一比肤色?”白洣拽起袖子,露出左手的胳膊,“看,你是不是肤色很深?”

“......”廖楚庭说不出话来,他只得微微蹙眉,显示无奈。

白洣收了胳膊,笑了笑,然后垂眸,不再说话。

陷入安静的两个人像是各自有心事,不瞧对方,只看别处,只要不把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这狭小的空间里总有一个角落能安放他们的眼神。

良久,白洣开口:“不如,自我介绍一下。”

白洣说完,觉得这话有点后知后觉,她的脚都已经搭在人家腿上了,这时候才打听人家叫什么,何况,她真的不知道吗?

廖楚庭微微愣怔,他以为白洣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仔细回想两人之间的交集,好像白洣确实没有唤过他。

“我叫廖楚庭,身高......”

“等等,这块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很高。还有体重,我知道,很重。”

“对,你体验过。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言下之意,还需要说获奖经历、工作履历吗?

白洣摇头,随后口中念叨了一遍:廖、楚、庭。

被念到名字的人也一样的顿了顿,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在名字被念完的同时,一起笑了,而且笑出声,甚至让同频起伏的、受伤的脚发出疼痛的预警。

廖楚庭瞬间紧张,不敢动弹,目光从白洣的脚腕一直巡视到她瞪圆的双眼,他希望自己能察觉到她哪里不舒服。

白洣摆摆手,“没事,没事。”

他还是开口了,迫切的问出一个字:“疼?”

白洣笑眯眯的,继续摇头,“我现在被堆积的乳酸反噬,每动一下都是煎熬。”

她以为刚才的紧实氛围被这忍痛的笑,撕开了一道缝隙,可以融得进柔和空气,没想到,她抬头,看到廖楚庭停滞的眼神,正对她的眸子,那里面有愧疚,也有不忍。

这不声不响的神态,像是镀了一层薄霜,有些多情。

她歪一下脑袋,端详眼前这双眼睛的形状,确实很多情。

被盯得久了,廖楚庭微微挑眉,说:“白雁回的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嗯,不是已经叫出来了吗?”

“姐姐?”

白洣不回答,他确实比自己年纪小,这样叫,不吃亏。

倦意和困意袭来,白洣闭上眼睛,很久之后,廖楚庭听到她入睡后均匀的呼吸,不由得也想靠在一边睡一觉。在合眼之前,他却回味起这次北域行程的起因。

几年前他受邀去距离北域不远的地方举行见面会,一位主办方的粉丝送他一个手串,青花瓷珠和珊瑚珠搭配,用墨绿穗子收紧。活动结束后他回到老家番州,被祖母瞧见手串,于是送给祖母。后来祖母说这串珠子的青花瓷图案是烧制而成,工艺和年代要追溯到几百年前,她在拍卖会上见过类似的念珠,好虽好,但不能常拿出来把玩。廖楚庭见状,就想再找一条相同的手串给祖母,于是就有了后来几次的故地重游。可是那位粉丝手里已没有第二条类似的珠串,他说稀奇的手串珠子多出现在北域,因为那里被誉为是转世修行者的驿站,灵气足,珍贵的东西多,建议廖楚庭去北域走走,还为他介绍了当地白顶庄园的朋友。就这样,他的飞机降落在北域附近,乘车进入北域地界的时候遇到白雁回,又被这位老同学三言两语劝说到乌伦谷。再后面的事情就跟白洣有了重合。

他自觉这些偶然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有趣。

之于白洣,他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却无端的失了分寸。好好的月色被撞翻,制造出兵荒马乱。如果相逢有定数,那可真是在劫难逃。

不过,那天下午在木屋,他的出现不是偶然,是顺应内心,是清醒的。

他一手托腮,眉目低垂,确认自心微澜,想要知道这是否是断章取义的一刹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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