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去北域,走走停停,迎着光煮茶,坠入夜色后炖一锅牛肉,再用肉汤煮面。
引叔懂烹饪,他喜欢带着一帮孩子在野外露营,做饭给他们吃。不着急赶路,却能掌握行程节奏。
山河与日月在身边,美丽的风景随时治愈舟车劳顿,简朴、安宁、自在。
即将进入北域地界的时候,他们遇到堵车长龙,逆行而返的人说山那边下雨,塌方冲毁路面,所以这边也不让过。
白洣看看天空,万里无云,宁静的很。那边下雨,这边晴,山的两边不能彼此照见,真是极端又毫无默契。
对讲机里传来引叔的声音,他要去前面一探究竟,让大家稍安勿躁。
白雁回连连叹气。
白洣嫌闷,于是打开车门,凉风吹进宽大的裤腿,很是舒服。
“我本以为这些年来来回回于富山和北域之间,与这里的天气是双向奔赴,没想到还是要依靠运气。”白雁回的额头贴住方向盘,没有精神。
他毕业后在茶园和茶厂学习,富山以外的几个合作茶园他都要经常走动,北域也是他必然要熟悉的地方,时间久了,他适应了这条路的所有状况,这一次他认为不必花费心机,所以路遇堵车,让他觉得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可是他却不知,上天为你展示的那些美好,其实是玄妙的花好月圆。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游刃有余,又怎能少了身边人的帮助与关照,比如引叔、叶哥、杰哥。
白洣不理会弟弟,继续感受裤腿里吸纳的清风,端庄且宁静。
白雁回抬起头,看天、看前方的车队,隔着挡风玻璃,目光所及的地方,他挨个看了一遍。忽然,他唤姐姐的名字,说前方的弯道有熟人,说完即刻下车,朝他指过的方向走去。
白洣还未作出反应,他已经走出去很远。
在公路弯道的前方,黑色商务车旁,有三个高大威猛的男生,其中一个背对着的公路,另外两个人在吸烟,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引人注目的还有他们的肤色。
白雁回走过去,其中一个人特别热情,看上去跟他最熟。那个人络腮胡、头顶羊毛卷、胡子和鬓角做了渐变处理,小麦肤色,眼睛大,鼻梁不高,属于小翘鼻,看上去元气满满又十分沉静。白雁回的个子不低,可在那个人面前,却需要对方弯腰曲背才能完成两个人的拥抱。随后一支烟递过来,吸烟的行列多了一个人。
白洣看得到白雁回的位置,见他们在吸烟,赶忙收回双腿,关好车门,打开空调,生怕烟味顺风吹过来。
而她的目光还在那个弯道处,仿佛在对接某种暗示。
他是谁?好奇感浓烈,不断的催促白洣去寻找答案。那个人被光环笼罩,无需你在人群中对其甄别,因为他的个子最高。
白洣靠进座椅,歪着头。她的视线逐渐生出火光,仿佛看穿对方T恤里低调的体格,以及他骨子里透出的健康。闭上眼,她想象着,在氤氲中,目视了对方的青春和盛年。想着想着,她竟然笑了。
引叔探路返回,径直上了白洣这辆车的副驾席,一开门被冷气冲的一哆嗦。他把空调拧小,转头没看见白雁回,也不好奇,直接跟白洣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前面塌方的路段,距现在他们停车的位置不远,山那边雨还在下,等雨停了,工程车才能工作,趁现在双向路还能折返,而且有会车的空间,所以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息,等待路通了再出发。
至于去哪里休息,引叔说,从这条公路下去,走四十分钟的小柏油路,有一片世外桃源,去那里最合适。他当即在对讲机里与大家交流意见,最后给白雁回打电话,获得赞成票。
既然决定去世外桃源,引叔就不得不向白洣交待,那里除了有山有水有松林,还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与白雁回的关系非比寻常。
白洣瞬间兴致盎然,挺起脖子,让引叔继续讲下去。
“那个地方叫乌伦古,特别美。遇到这种堵车的时候,去那里避一避是最好的选择。雁回认识的那个女孩是度假村的老板,年纪跟雁回差不了几岁,一开始我不知道他们俩关系好,后来雁回让我带礼物给她,这我才知道年轻人的故事。”
“这不是他的秘密吧?”白洣笑眯眯的提出问题。
引叔摇摇头,说:“与其说他担心别人知道,不如说他希望大家知道。大大方方的才体面。”
白洣眉眼一皱,有了疑惑:“富山到这里,太远了。人家姑娘愿意等他吗?”
引叔倒是很诚恳:“说起距离,他们俩都轻描淡写,我猜,不是问题。这边的女孩子生性朴实灵动,就像达西的妹妹珠拉,她们一样,都不会说谎,而且真诚可爱。”
说起珠拉姐姐,白洣有三年以上没有联系过她,想到这里不禁惭愧,小时候在北域生活,珠拉姐姐是她的守护神,白洣的大事小事由珠拉姐姐一手料理,每天抱着捧着,当白洣是小公主。不过,如今的珠拉姐姐依然是孩子们的守护神,白洣离开北域不久,珠拉嫁给赤列医师的儿子,还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的特别幸福。
想到这些,白洣的神情里又有了笑容。
等白雁回兴高采烈的回来,因为有了刚才的故事,白洣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有别样的光,两人对视,面对姐姐秘而不宣的笑,白雁回立刻陪姐姐一块儿笑,把上车时候的兴高采烈延长。
他不急着寻找姐姐笑而不语的答案,而是告诉她,前面那几个人要加入到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未等白洣向白雁回讨要心事,反倒是她自己先变的不寻常。
胸口的潮水隆隆涌起,像是在蓄势。滚烫的幻想,似乎要水落石出。此时此刻的出现任何现象都是情理之中。
白洣收敛了笑容,换做期盼的姿态,目光已扭转到前方的商务车位置,那几个人上车,随后尾灯灼眼,看来是要调转方向。
这边,白雁回也转动方向盘,车子移动,白洣的眼神随之落在后视镜里。
她一边注意后车的动向,一边斟情酌意的向弟弟打听他那几个朋友。
白雁回没有多想,而是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篇。逐渐的,他发现,姐姐提问的纵深里,只有一个人是她贪迷的。于是弟弟索性郑重的对姐姐说:“廖楚庭不是单身主义者,你们可以交换情感。也可以设定某种关系。”
答案已有,平衡了白洣的内力,可是她的脸却瞬间变得温热。
她冷静的点头,不得不作出回应:“我很期待与乌伦谷的人见面。”
白雁回微微扬起头,从后视镜里与姐姐的视线对焦,他不会被左右,平和的说:“那边的人可没有廖楚庭的背书丰富,所以你不必期待。”
“是吗?”白洣不完全的相信,只不过是为了给眼下的互相调侃留一级台阶。
白雁回缓缓的摇了一下头,笑容里掺和着无声的一叹。
车队已由三辆车变成五辆。
重走了一段来时的路,在岔口处进入缓坡。
没多久绿色草甸平坦入目,人们的心灵的视野也一同被拓展。风与花朵在草丛间,如同光阴经过,轻盈寂静。你融汇其中,它便给你馈赠。不要说值得不值得,天地辽阔,款款真实。
主干道外的小路再走一段距离,一处门廊上出现西里尔文,可以读作“可汗”。
无线电波送抵耳畔两个字:到了。
鸣笛声引出毡包里的人,马厩方向的一个男人也朝来车的方向靠拢。
下车后,白洣看向后尾的黑色商务车,她觉得目光是被吸引过去的。那位叫做廖楚庭的人,身躯高大紧实,仿佛有挥霍不尽的力量。
他也看过来,在驻足三秒之后,他颔首微笑。
日色清和,简单宁静。
白洣散漫的回以微笑,并不突显喜悦。
另一边,白雁回向姐姐介绍度假村的老板。
一个穿浅咖色长袍,腰间扎墨绿腰带的女孩,叫nommi。
她明艳的笑容嵌在小麦色肌肤里,美得动人,美得张扬,美得与寻常人隔出一道屏障。
白洣了解弟弟的过去与喜好,nommi或许是他余生所盼,加上引叔的证词,白洣发觉,许多事情,是上天正在给予,朝着因缘的最终归属发展。
就她自己而言,她是喜欢nommi的,她眼眸里的欣赏之意可以证明。
nommi上前,主动与白洣拥抱,完成见面的仪式。随后大家进入度假村的中心大帐,白洣走在前面,身后相隔数人是白雁回的朋友。
容纳二十人的大桌,坐满了。
盛奶茶的碗口有精致纹饰,配一把葫芦花纹的汤勺。其实奶茶不必用勺盛饮,但沉淀在碗底的煮料需要餐具盛取,所以勺子属于必备品。
这里的锅茶分散在每两人之间,墨绿底子十字空心纹的珐琅奶茶锅格外稳重大气。
木勺倒扣在锅沿。
奶制品切成几何形状,装在小瓷盘里,围绕着奶茶锅。
圆桌的中心摆一篮花草,或许是采自当地,花色单一可爱。
大家喝茶闲聊之时,主人领几个人过来,手捧金色莲花底座的黄色瓷杯,这是要敬酒。
还未开餐,先要干掉一碗甜润的迎宾酒。这杯子不大,比酒盅宽敞,每人一杯,份量如心意,总归是祝福。
冷盘紧挨着迎宾酒之后上桌,白洣从来往之人的手臂缝隙中,抬头去看圆桌另半边的廖楚庭。
他脸颊微微泛红,已不是正常肤色。
白洣身边的人拿出烟盒,促使她下意识的低头看手机,刚好有来电,她起身出去。
是花店的花艺师唐梅。
“梅姐。”
“老板,我想请假。”
“行啊,要请多久的假?”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确定自己不能按时去花店工作了。”
听到这里,白洣觉得唐梅要请假的事情有点严重,一般请假出去玩或者参加考试、活动,都会有固定起始时限,不确定时间的请假,说明唐梅遇到的事不在时间的控制范围。
“梅姐是要离开怀香记吗?”白洣试探。
唐梅急着回答:“不是,我家里有事,我儿子生病了。”
听到这里,白洣取出兜里的蓝牙耳机,戴上,问她:“小乐怎么了?你们现在在医院吗?梅姐,孩子现在还好吗?”
脚步如心绪,是凌乱的姿态。
白洣已是意难安。虽然言语里全是冷静,但是花店开张不久,处于兵来将挡的节奏。虽然她主张接纳一切的无可奈何,让一时的亏欠积攒成日后的丰满,在经验里慢慢的成长。
但是少了唐梅,即是难以周全。
不知不觉,白洣从度假村的中心走到最南端的湖边,这段距离里,唐梅描述了孩子的状况。
白洣走进一座质朴的木屋里,是自然而然的走进去。
她用手机屏幕打出“温水”二字,服务员领会,用透明塑料杯加冷水和热水,勾兑出一杯温水递给她。
拿着水杯,她穿过木屋临湖的那扇门,在露台席地而坐。
与唐梅的对话又持续了十分钟,随后她握住手机,直面这片温和寂静的湖。
不知名字的湖,却让她品出千般滋味。
她开始打第二通电话,对方未接听,很快微信有了回复。
沐俊晴在开会。
白洣问:要多久?
回复:效率不高,未知。
白洣摇摇头,再次回到木屋,这次要了一听啤酒,现付现结。
百感交集,需要时间的度化,需要酒精催化出豁达。
啤酒的冰凉让她感到舒适,心绪变得随和,她向服务员打听湖水的名字,听说叫将军湖,正要问由来,白洣的电话响起,她抱歉的摆摆手,又走出木屋,回到刚才的位置,把啤酒和温水并排摆放,戴好耳机,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来电的是沐俊晴。
白洣:“我还要再雇两位花艺师。唐梅要请假,我猜她短时间不会有正常作息,所以需要把她的工作分摊处理。陆昭下周有两个杂志拍摄的布景工作,袁素在你的场地里,所以我的花店里没人了。”
沐俊晴:“你打算要回袁素?还是你已经有人选了,这是在跟我报备?”
白洣:“我想从之前投简历的人里面打听,看人家有没有意向,时间过去太久,也许这些人已经自立门户。如果找不到花艺师,那只能我飞回去。”
沐俊晴:“如果招不到花艺师,可以调整库存工作,比如推掉一些,避免过度饱和,避免得不偿失。我记得有一个杂志拍摄是谢摩尔公司的?就推掉这个,我给他打电话。”
白洣忽然急了:“陆昭很在意跟谢摩尔合作,而且推掉这一次就绝对没有下一次,要是没有你的面子,谢摩尔不会选择我们。”
沐俊晴琢磨片刻,作罢了刚才的提议,转而并入白洣的思路,对她说:“你把唐梅的简历发给我看看,我们一起按照她的水准寻找下一位花艺师。”
白洣的心沉静妥当下来。
与沐俊晴通话结束后,她不放心唐梅,又拨通了她的号码。
唐梅是单亲母亲,小乐之于她的影响,等同于唐梅对怀香记的影响。
“梅姐,考虑去国外治疗吗?”白洣觉得多一个选项,或许能多一分希望。
可唐梅却说她无法负担费用,这是最为现实的理由。
听筒两边安静了一会儿,时间也跟着拉长。白洣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道声抱歉,挂断电话。
她的脸上写满对自己刚才行为的不理解,手机举在半空,很长时间,她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脑子里捋顺这件事,她才放下手,对着眼前的湖面笑了笑。
拽开啤酒顶端拉环,把酒倒入盛过温水的空杯,直到气泡与杯口持平,她握住杯子轻碰空酒罐,独自致敬。
在她的世界观里,生命有限,所有事情都不及生命珍贵,但是人类在付诸行动的时候,也要面对现实。
就好像开花店,你制造和贩卖的是世间最直观的美好,但是也要筹划背面的许多事情,比如,如何让花店活下去,如何让她成为人们的需要。
你想现世安稳妥当,你想万事胜意,可偏偏是兵荒马乱,是情绪无用。世间甘苦,最常见的是无力的低眉。
白洣把酒喝完,丢掉空杯空罐,向服务员讨要一个可以写字的杯垫。
吧台有白色的圆形杯垫,再借一支笔就可以在上面写字。
转身去找合适的桌子,她发现窗边的沙发里躺着人,那庞大的身躯告诉白洣,是廖楚庭。
对方抬起眼眉,两个人对视,互相礼貌的点头。彼此知道对方是谁,却没有谁主动发出邀请,白洣只好临窗而坐。
在木屋的两端,廖楚庭躺在沙发里睡觉,白洣在另一端的桌上涂写杯垫。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等于木屋的宽度。
沐俊晴的讨论会结束后,他一路小碎步冲进车里,立刻拨通蔡司齐的电话。
“司齐,新区的项目你得替我去一趟。”沐俊晴摘掉眼镜,大拇指和中指按捏太阳穴,甲方的口才比他还要好,一连数小时的输出,几乎没有停歇。若不是大家都戴着口罩,恐怕他还要拧干身上的口水,方可上车离开。
蔡司齐那边沉默,这是必然的反应。
沐俊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墨色衬衫,等待回答时,眉宇间出现几条褶皱,并非不耐烦,而是要对蔡司齐复述缘由。
“我想请莫升帮我找几个能撑门面的花艺师,怀香记的小唐姐家里有事,白洣应付不过来,才开张的生意不能夭折啊,这里边有我姐夫和绍律师的投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莫升门路广,我得亲自见见他,和他谈。”
“所以说,你的个人兴趣大于事务所的利益,对吗?”蔡司齐向他发问。
“花店已经不是个人兴趣了,是合法的集体利益,是咱们事务所的新项目,软装这方面,我们应该推广并且加强。”
“你去做花店项目,把新区的项目推给我,那我项目推给谁呢?”
“我见完莫升,连夜就去追你,说不定能一块儿见甲方。其实,新区的甲方特别看好你的巴西利卡畅想,甚至会因此作出重大的方案调整,你本人去讲解,最有说服力。我只不过是把完美的构思转述出去,必定无法达到你的高度。”
蔡司齐无奈的哼哧一声,听筒另一边的沐俊晴听到这一声动静,已然放心。
回到事务所,他写给小助理的纸条有了妥当的回复,莫升就在礼城,中意粤菜馆的金汤焗龙虾。
他笑着脱下墨色衬衫,换上一身宽松惬意的长衫长裤,带着脸上的暖色又出门而去。
在路上,他阅读白洣发来的资料,看到唐梅以往作品,不禁连连赞叹。与自己审美一致的人不多,能谈得上欣赏更是屈指可数,唐梅位列其中。
他要在粤菜馆约见的莫升是策展人,与花艺工作无关,但是他的前妻是花艺培训机构的合伙人,这层牵连能为花店搭线。
他正在琢磨,司机打断他的思考,说前车是诺布律师的车,沐俊晴探出脑袋,从车中央向前望去,车牌号和车型确实是诺布的。
“跟上他,看看他去哪?”沐俊晴好奇的是北域即将迎来盛典,诺布是东家之一,此刻还在礼城,这显然不合情理。
司机得令,保持与前车的距离,静静的穿过两条街,在即将进入寺院的路口放缓车速。沐俊晴让司机找地方停车,他原地下车,跟过去瞧瞧。
墨瓦黄墙,鲜明又沉稳,古树高耸,洒落阴凉,天色极静,有蝉声。
黑色轿车停在墙边,不是停车场,这辆车获得准许说明是熟客,他本就有过离开尘俗、普度众生的经历,与寺院常来往,并不稀奇。
进入山门,天地开阔、梵音朗朗,古刹墙壁上的楹联既朴素又通透,看过、听过,周身安宁。
沐俊晴很少来寺院,而且每一次来都是被动的,他认为万事万物,想要如愿,最好的办法是不在现实里蹉跎,付诸努力才有被佛度化的资格。
此刻,沐俊晴驻足于古树之下,面对着偏殿里诺布盘腿而坐的背影,莫名的感叹轮回与天意,繁华与虚无。
这些未必都与诺布有关,但是万物同源、众生一体,谁又能孑然一身。
他是白洣一睁眼就相中的人,多少让人有些羡慕,他之于白洣,白洣之于沐俊晴,究竟谁的出现是馈赠,谁又是谁的福报?
实相在上,参不透的是空性。
沙弥走过,沐俊晴向他打听偏殿门外为何拉起围栏,沙弥回答说里面的佛像是从远方请来的,像方丈的屋子一样不对外开放。
沐俊晴谢过沙弥,随后拿出手机对准偏殿的方向打开地图,北域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诺布心之所向的前方。
他垂下目光,明白了一切。
始末之间,收获片刻安宁,而后在一次的回忆起那些更为年轻的时候听说的事。
一个被家人送去寺院的孩子,本应当用他干净的一世去侍奉经文,可他却留恋凡尘烟火,在十三岁那年还俗了。他妥当的离开寺院,放下骨肉之亲对家族最后的担待。看得出,他心性里始终如一的睿智,以及那些一层深过一层的胆略。
他的哥哥在他还俗之前大病一场,也许不是旧疾的破绽。可是好好的晴空为何无端的下起雨,而且让人来不及打伞。
沐俊晴看着佛像前的背影,像是在善念与慈悲之间豁出的一个洞,黑黢黢的人形的洞。
他眉目淡漠,不想久留,随后转身走出寺院,进入喧嚣,遁入赴约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