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山海相望>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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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1)

雨很大,没有风,这样的态势让雨倾倒下来更直接、更自由,城市消失在雨帘里,声音也被统一。白雁回拨开双闪,雨刷器也随之调整到最快速度,趁势让音响随机播放歌单,像是要对抗车窗外的雨声。可是这两种声音对比,事实上它们互相成为了对方的噪音。

上车之后,白洣坐在后排座位闭目养神,无声息的与世隔绝。此刻,虽然耳朵收进雨滴杂乱无序拍打车窗的声音,但与昨晚邻居家孩子的哭闹声相比,这点雨声算不上什么,反而像是安抚心境的天籁,让人清醒。

驾驶席的白雁回看一眼后视镜,姐姐戴着眼罩,为了避免造成打扰,他戴上无线耳机,把车里的音乐关闭,彻底的只留下了雨声。

此次前往北域,去参加洛拉章的婚礼。从富山茶园开出来三辆车,两台越野车和一台露营车,越野车后备箱是满的,盛载着礼物;露营车用来休息,备足补给。本来可以坐飞机,但是白洣坚持要开车过去,她心里盘算好了,如果在途中想反悔,调转车头比飞机返航容易得多,所以凑齐了三辆车和五个人,一个礼拜的准备时间,就这样出发了。

三辆车一早驶出富山市区,通过高速路入口的时候,忽然响起的来电铃声,让共乘一车的姐弟俩陷入惊慌,白雁回确定自己的耳机还在播放app里的音乐,他松了一口气;白洣把眼罩拽至头顶,想起车载设备连接着她的手机,于是眯缝眼睛看向中控台的显示屏,确认是谁打来的电话。看清楚之后,弟弟问她要不要接,她点头。

是沐俊晴。他是白洣的好朋友,也是白洣离开北域,回到礼城后认识的第一个同年纪的伙伴,他还是白洣的表哥绍德俊的小舅子,总之,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

电话接通,沐俊晴开口即奔主题:“洣,我有一个很好的方案,帮你重新装修书房。当你完成北域的行程回到家,会收获一个全新的、舒适的、与众不同的书房。”沐俊晴大学毕业后和同学合伙经营建筑事务所,是小有名气的建筑师。

听说他要改造书房,白洣毫不忌讳的把昨夜的事概括一遍,然后说:“我昨晚在书房失眠,是应该换一个更容易入眠的沙发,然后改动家具的位置。”

“你怎么会失眠?”沐俊晴问白洣。

不料白雁回抢着回答:“你就让我姐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沐俊晴一听白雁回也在车上,由此两个人的对话变成三个人的聊天,沐俊晴听把音调调高,说道:“呦,小白老板也在,你俩谁开车?”

白雁回答道:“我开车,麦克风跟我近,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沐俊晴:“那你说说,你姐家门禁密码是多少,我要去拿印鉴。”

白雁回微微侧身,问姐姐:“花店卖了?”

“没有,打算并入事务所里,让他多承担一些责任。”

不等车里的人回复,中控台传出滴滴两声,白洣和白雁回耳朵立起来,好像沐俊晴已经打开白洣的家门。果然,他进门之后随口说一句“打扰了”,然后又大声说给车里的人听:“我进来了。”

白洣和白雁回都没有应声,而是仔细听沐俊晴接下来的动静。

他径直走去书房,带着设计师的使命感,实地对比新的设计方案。

电话还在通话状态,他悄无声息,而另一边也没有动静,默契感如出一辙。

沐俊晴拉动窗帘、轻叩桌面,发出声响,他来到沙发旁,坐下拍了拍沙发扶手,说道:“沙发不能换,失眠的事不怪沙发。你有心事,不是换沙发能解决的。”

白洣本就疲倦,不想多说,于是草率回答:“听你的,都听你的。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安心赶路了。”

白洣要压电话,沐俊晴拦住,他然后让白洣切换到听筒模式,有悄悄话要聊。白洣按他说的做,随后沐俊晴问她:“你爸要把生意都传给你弟,你想不想争取一些?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白洣问他:“这事你怎么知道?再说了,你帮我争取?”

沐俊晴:“我小姨跟我妈聊天说的,你爸这样决定的话,完全推翻了你爷爷那一辈的继承模式。有这样的风声传到我小姨的耳朵里,恐怕他们早就跟你姑姑和叔叔谈妥了。”

白洣:“说到我姑姑,昨天晚上她孙子在我头顶上大哭大闹一宿,绍柏一口一个妈妈,带着哭腔,听得我心都碎了。”

沐俊晴:“待会儿我上楼看看他。”

白洣:“换作是我......”

沐俊晴:“早就离婚,对吧?”

白洣:“为什么不离?”

沐俊晴:“我姐有婚前协议,她还得再生一儿半女。不过,这茬不重要,总体来说,离婚对她没有利益可得,社会评价也会受影响。双方都没有用心经营婚姻,各过各的,不就是他们所以理解的婚姻的真谛吗?不干涉、不干涉。”

白洣:“你别上楼去看绍柏,不然我姑姑会误会,孩子昨晚闹腾,今早舅舅上门拜访,她会怀疑是我告状。”

沐俊晴:“我来都来了。”

白洣:“是不是置我于不仁不义?!”

沐俊晴:“你不跟我说昨晚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的外甥过的不如意?”

白洣:“算了,最多只能跟你斗嘴,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沐俊晴:“我自己看着办。你们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通话结束,白雁回对姐姐说:“你总劝人离婚可不好。表哥和雅晴姐结婚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不过是一块儿长大,互相熟悉罢了。都知道这是两家联姻,你就别操心他们的生活了。”

白洣不言语,白雁回以为刚才电话里的事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她又说:“如果婚姻是合约,那就好好履行责任,把绍柏丢给奶奶算什么事?”

白雁回笑了笑,说:“也许不是雅晴姐和表哥自愿,你想想姑姑的强势感。”

“你说,结婚之后的日子过成这样,他们都没有预料到吗?”

“人活着,为什么要思考闭眼之后的事?同样的道理,婚前的浪漫甜蜜其实是对婚后鸡毛蒜皮的一无所知。人世中的百感交集,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觉得绍柏有多么不幸,小孩子有吃有喝就行,他现在怎么懂大人之间的事?!”白雁回早就劝她对绍家和沐家的事薄情一些,可是说到一个孩子,白洣不能顺从别人的眼光,所以她的心思才会如同窗外的雨水一样稠密。

然而她不想和白雁回争执,觉得多说一句话,容易让气氛突破平和的边界。于是她轻蔑一笑,拉下眼罩,窝进靠背里,关闭对话的欲望。

可是思考没有终止。她认为雅晴姐和表哥有了绍柏,夫妻之间的感情反而要排在绍柏之后,因为孩子的出生代表着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的建立,再去计较成年人的恩情爱恋反倒是没有意义的。倘若归顺自我意愿,不能在家庭关系里投入时间,何必要尝遍人间的五味杂陈,不如及早脱离关系,让内心平阔自由。

在这些问题上,白洣作为法学生的立场有些自以为是,她自认为这些观点是暗洞中的光,可是她自己也是享受家族红利的一员,说一些真情实感反而会让弟弟觉得过于突兀。就拿白洣所在的望云初月小区来说,是姑父绍杰礼开发的楼盘,她的楼上,也就是顶层,住着姑姑白明春,两套房子的建筑结构完全一样,购买的价格也是完全一样,这其中的优惠可不是一个外人能够享受的。

沐俊晴挂了电话,就去上楼去找白明春,保姆开门后请他进客厅落座,不大一会儿白明春和绍柏出来,小朋友见到熟悉的人,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很开心。沐俊晴抱起他,左亲右亲。

白明春不知道沐俊晴的来意,正想要问,沐俊晴主动开口,说他最近要在楼下施工装修白洣的书房,会有噪音,声音如果影响到楼上的生活,还请及时跟他联系。

这些客套话说完之后,沐俊晴细致的瞧了瞧绍柏的小胳膊小腿,没有异常,于是他要走,白明春留他跟绍柏一起吃午饭,他推脱说事务所还有图纸要汇审,今天这顿饭就不吃了,最近他会经常在楼下监工,所以吃饭的事不着急。白明春也不再刻意殷勤,于是和绍柏一起送他到门外。

见过绍柏,沐俊晴心里也就放心,虽然小孩子不能给自己做主,但是他想了想,家里的成年人互相之间有嫌隙,一般不会用小孩子撒气,何况白明春是孩子的祖母,她花在绍柏身上的心思,比孩子的亲生父母还要多,又怎么能不对绍柏好呢?

想到这些,沐俊晴不免觉得自己多虑了。

去往北域的车停留在高速路的服务区。

雨后晴空,青草浸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新鲜且干净的感觉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趁着水分未蒸发,有柔和细腻的微风飘过来,凉意沁人心扉,感觉愈发的轻盈丰满。

从富山茶园开出来的车里,除了白家的姐弟,还有茶园的老人引叔,以及他的两个侄子叶哥和杰哥。行至此处,不过是遥远路途的一端,几个人要互相照应一路。

露营车撑开遮阳帘,小木桌和椅子摆好,引叔从车里端出茶壶茶杯,招呼孩子们过来喝茶。他是这次旅途的指挥者,也是厨师。如果没有引叔支持,恐怕这次的行程很难得到茶园主人白明夜的同意。

白洣从露营车里出来,坐在引叔旁边。她的状态依然不好,困倦、松懒,好像一下秒人就要散架。

引叔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她随即吞下,然后对引叔眨眼,觉得这茶味道特别,入喉润肺,有芳香复返,让人瞬间升起精神。

“这是什么茶?”白洣手里的杯子还未放下,就向引叔讨问茶名。

引叔微笑,回答:“旧茶,添了一些香料。”

白洣递上茶杯,又要了一杯,连续三杯下肚,她感觉饿了,又问引叔有没有吃的东西,引叔说现做,白洣即刻表示不用,到了饭点她跟大家一起吃。

“饿了,有饭就吃,嘴上说等会儿再吃,也许等会儿就没有吃饭的时间了。”引叔说完,走进露营车张罗午饭。

引叔宠着这些孩子们,却不会惯着,他是一个在茶米油盐里柔软且认真生活的人。

白洣瞧着他的背影,好一阵才回过神。微风把她的碎发吹到前额,挡住了视线,她还未抬手去拨,已有人帮她撩开碎发。

“去北域的路,五千公里,你打算走到哪里再返程?”白雁回坐在一旁,问姐姐。

“还没想好。”白洣回答。

“我在跟你开玩笑,你却当真。”

“这条路肯定越走越累,我真没想好。”

“那就稀里糊涂的走下去,不要多想,那样更累。”

弟弟的话似乎说进她心里,北域本就是一个不想再亲近的地方,她多年没有回去过,这次却要认真的面对,往事虽然已经寥落,可是那边的回忆却是滚烫的。

想着想着,她的眼眸凝固一瞬,很快重获自由,打量起周围的景色。

“今天天气不错。”白洣仰头,弯下肩膀,视线滑出遮阳帘,与蓝天对望。

她的眸子里有动容之情,也有自持的能力,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涟漪。

白雁回追随姐姐的目光,一同观赏这片晴光。

“当年我们一起离开北域,再回去都是各自的旅行,这次一起回去,最高兴的会是谁?”白洣问弟弟。

白雁回撑起双臂举过头顶,仔细的想了想,而后回答:“最高兴的是曲卓阿妈,她喜欢你,总说你是小洋人,从不夸我长得好看。策旺、洛拉章、诺布,阿妈的三个金刚。她看惯了男孩子,反而喜欢女孩。说到这几个男人,你为什么和诺布分开?”

白洣转头瞪了一眼弟弟,不仅是质疑这个问题,也再示意他,是否当真要回答。

白雁回继续说:“我很好奇,两年前就想问你。你不说话,反而能表达很多东西。”

白洣反问:“如今忍不住了?”

白雁回点头,说:“如果我能问出什么,就会成为大家眼里的英雄。你和诺布的嘴都撬不出一个字,所以我们才会好奇。”

“他不说,我也不必开口。”白洣回答的斩钉截铁。

“也是,说到底是你们之间的博弈。”白雁回打算放弃。

可白洣还是进一步的作出总结:“我只能说,宿命的最初是他。”

一句“宿命的最初是他”,让白雁回没了声息,也让所谓的意义停留在这一句话里。

白雁回笑了,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姐姐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那是他高估了他并不了解的感情。

在淡淡的笑容里,他为自己倒一杯茶,在香气里回忆五岁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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