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天相安无事。
就在小石子以为董庆元要收手的时候。
金平乡下了雨。
管家招呼着下人把院子里晒的被褥都收起来。
董庆元站在檐廊下，柱子遮住半张脸，他朝着管家招手，示意去书房。
丫鬟煮了银耳羹，正好要给董庆元送过去。
小石子借口自己找老爷有事，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
雨滴砸在屋顶。
小石子捏着鼻子，蹑手蹑脚。
刚到书房门口，就听着里边传来闷哼，是那种疼到极致说不出话的呼吸。
他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门框上。
董庆元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诡异，“你对老爷忠心耿耿，老爷知道，等下辈子啊，你再给老爷当管家吧。”
门里一闪而过的红光。
雨好像被光截断。
随后下的更大，地面敲的劈里啪啦。
恰好也挡住了小石子鬼鬼祟祟戳开门帘的细微响动。
屋里有些暗。
屏风上画着梅兰竹菊，小石子并未看到董庆元，脚下走了半步，调转方向。
案几挂着毛笔。
就听着砰的一声，董庆元死死掐着管家的脖子，恶狠狠的撞在案几上。
毛笔洒了一地，而他的手穿过管家的胸口，手里捏着心脏。
小石子吓的捂紧嘴，条件反射的就想跑，可给少爷报仇的心愿支持着自己。
何况还有杏儿……
他强压住恐惧，再次往里看，管家嘴里往外吐血，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他断断续续，“你不是……老爷，你……是谁……”
董庆元咧开嘴，瞳孔漆黑，慢慢收紧手上的动作，“我怎么会不是老爷呢，你看看我这张脸，连那个捉妖人都没发现。”
他发出两声怪笑，管家眼神涣散，双手慢慢垂下，“妖……”
血红的心脏从身体里拽出来的时候还会跳。
董庆元闻了闻，一脸痴迷，他不知道怎么动作，手往心口的方向一拍。
心脏瞬间消失不见。
董庆元啧了一声，踢了一脚管家的尸体，“果然是个废物，连心脏都用不了多久，还得重新物色。”
尸体从案几上划下去。
管家倒下来的尸体叠在一块，那双无神的眼睛正好对上小石子。
他慌乱间重重吸了一口气。
董庆元猛的转身，拉开房门，雨水浇的树叶青翠。
他慢慢低头，靠近门框的位置，放着一碗银耳羹。
小石子匆忙回到房间，整个人裹在被褥里不断颤抖，管家的心脏用不了多久，妖物还要杀人。
得给白姑娘说一声。
他一手举着烧火棍，一手拿着伞冲进雨里，交叉路口的墙面湿的厉害。
画出的黑道都被雨冲了去。
磨蹭到晚上，烧火棍只剩下短短一节。
小石子浑身湿透的回到董家，就听着里边传来哭声，他茫然的抬头。
家丁说，管家骗了小雪的感情，小雪杀了他，又畏罪自杀。
偏院里摆着两张棺材。
小石子瞥了一眼，浑身一震，那个叫小雪的，他见过。
想起自己逃走前忘拿走的那碗银耳羹，小石子抬眼正对上董庆元，他假模假样的拿袖子擦了一下脸。
可小石子分明看见他在笑。
董庆元把偷听的当成了小雪，他故意杀了两个人，然后栽赃嫁祸。
小石子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怎么过来的。
夜色朦胧，外边的雨停了。
房门从里拉开。
小石子还穿着下午的衣服，被雨淋湿之后，又被身子暖干。
他一步步走到董庆元门前，伸手，敲门。
里边回应的很快，“谁啊，进。”
董庆元穿着里衣，坐在床边，屋子里分明没有点灯，可小石子看的清清楚楚。
他顺手关门，“老爷，我有话跟你说。”
袖子里的匕首硌的胳膊生疼。
董庆元似笑非笑，“哦？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
小石子摇摇头，等不及了。
他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少爷待他的好，是杏儿红着脸塞给自己她绣的帕子，是管家死后的那双眼，还有小雪的无妄之灾。
脚步沉重，小石子双眼紧紧盯着董庆元，一只手握紧匕首。
“这件事就是——”
寒光刺出。
扎向董庆元的脖子，小石子用了全身的力气，“你去死吧！死妖怪！”
胳膊被人挡住，董庆元掐着小石子的脖子，那双眼睛只有黑色，没有眼白。
他笑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下午干什么去了吗。”
“那碗粥我喝了，还挺甜。”
小石子眼前一黑。
他以为自己死了。
一睁眼，整个府上静悄悄的。
一夜雨后的地面湿的厉害，小石子穿过檐廊，愣在原地。
“董家老宅的那棵槐树上，吊死了所有人。”
白黄看着眼睛发直的小石子，他从衣裳里翻出那三张符咒。
其中一张焦黑。
说不清是在哭还是笑，小石子低下头，“符咒替我挡了一灾，妖物却消失了。”
“我从董家离开，再然后，就是遇见江大人和白姑娘。”
白黄和江知间对视一眼。
小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都怪我，要不是我莽撞以为自己能杀了妖物，他们或许就不会死。”
江知间双指一夹，另一只手砸了下小石子的麻筋，匕首应声而落。
小石子眼圈通红，“江大人，让我死吧，我没脸活着。”
白黄叹了口气，江知间脚尖挑起匕首，踢到白黄那边，“不关你的事。”
“他既然往周家送了聘礼，说明早就想好退路。”
茶楼外起了风。
傍晚的云遮住朦胧的月影。
这会再回府城肯定得赶夜路，江知间二人索性找了个客栈住下。
正好趁着晚上去董家看看。
小石子哭累了，再说董家灭门对他打击极大，江知间安慰让他先休息。
金平乡的街道安静。
铺子的灯笼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江知间握着剑的手垂下。
“白姑娘，还能找到妖怪的行踪吗。”
白黄摇摇头。
她也没想到妖怪会如此谨慎，和镇山派以往捉的妖大有不同。
问了董家的具体位置。
二人没有从大门进，江知间反手撑住墙头，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那棵槐树种在墙角。
吊死的尸体还没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