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竹园里窸窸窣窣。
车轮印子的尽头，鬼鬼祟祟的跑来一个身影。
四周看看无人，汪汪叫了几声。
片刻。
白黄从竹林后走出来，压低声音，“小石子。”
再看那个黑影，正是下午跟着董庆元离开的小石子。
他举着手里叠成三角形的符咒，“白姑娘，烧了，真的烧了。”
月夜里。
白黄掏出夜明珠，就看着小石子手里的符咒烧去一角，乌黑一片。
“你没动过吧。”
小石子急忙摇头，“没有，白姑娘给了我之后，我就一直贴身放着。”
“晚上老爷说要原地休整，厨娘做饭的功夫，这符咒烫的厉害，我一看就成这样了。”
江知间从树后探出个脑袋，语气幽幽。
“这说明什么。”
小石子也一脸渴求的眼神。
时间转到下午。
白黄借着和小石子说话的功夫，表面是在问他杏儿的事，实则把符咒塞给小石子。
她说自己会在竹园等着，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只要符咒出现火烧过的痕迹，立刻回来。
小石子不明所以。
但看白黄语气郑重，再加上她低声说了董褚二字。
小石子放在心上，谁曾想当真出了事。
白黄摸了把铁锹递给江知间，冲着小石子抬抬下巴，“去董褚的墓地，边走边说。”
夜晚的竹林阴森。
被树叶压弯腰的竹干仿佛在低头观察着一行人。
风吹动树叶，如同不怀好意的笑声。
白黄跟在小石子后边，“我们怀疑董庆元有问题，下午见到他的时候，生花刀却没有动静，可见他当时是人。”
“但就像江大人说的，一个当爹的怎么会对儿子如此陌生，除非董庆元有时候并不是董庆元。”
“我先前在师父的书房里看过，有些妖物，挖出心脏，可短暂将自己的妖力附于尸体上。”
“所以我怀疑，董褚的尸体并没有下葬，妖物知道我们要来，将自己的心脏放进董褚的尸体里，然后带着董褚的尸体离开。”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再把心脏拿回来，衙门里结了案，他现在相当于一个死人，只要无人追究，此间事了，他就还是家财万贯的董老爷。”
拨开前方的障碍。
一方墓碑上，潦草的写着董褚二字。
白黄看着墓地，“要想知道是不是这样，只要挖开坟，看看董褚的尸体还在不在就明白了。”
江知间终于知道白黄给自己铁锹的原因了。
他张了张嘴，“我挖啊？”
小石子眼圈通红，“若真是这样，少爷死后都不得安生，我跟那妖怪拼了！”
董褚生前待小石子极好。
白黄拍拍小石子的肩膀，“你也别闲着，跟江大人一块挖。”
她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
江知间和小石子对视一眼，无奈，江知间冲着墓碑拜了三拜。
“董少爷见谅，若是猜错了，你报仇可记得找白姑娘。”
一铲铲泥土堆在墓碑旁边。
月上中庭。
白黄打了个哈欠，站起来。
挖开的坑洞里，江知间单手杵着铁锹的把手，就听见叮的一声。
他一挑眉毛，“找到了。”
白黄蹲在洞口，垂下的发丝微扬，江知间和小石子手忙脚乱的拨开棺材上的泥土。
小石子惊讶的喊了一声。
白黄扭头看他，他一指棺材板，“棺材上，没钉钉啊。”
这倒是方便了江知间的动作。
他把铁锹放在一旁的土墙上，双手搭住棺材板，一脚往前，一脚往后，就听着低喝一声。
棺材盖推开。
里边空空荡荡。
三人瞬间都没说话，许久，白黄一打响指。
“呵，果然如此，他从一开始盯的就是董庆元，人皮灯笼，扶月馆，不过是他为了死遁使的计罢了。”
小石子扒着空棺材，咬牙切齿，“白姑娘，如何为少爷报仇，我们现在就去杀了他！”
白黄往下递了手，示意他们把墓地恢复成原样。
“不急，妖物刻意将你从大牢里提出来，总会有理由，我再给你三道保命的符咒，你跟在他身边，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石子点头。
“那我如何和白姑娘联系？”
白黄斜眼看一边正在清理身上泥土的江知间，察觉到旁边安静。
江知间默默抬头，白黄冲他笑的温和，“江大人身为衙门捕快，总得有点常人没有的能耐吧。”
江知间看着可自己一个人坑的白黄。
无奈捏了下人中，“找到线索，你在最近的交叉路口下画三条横杠，自会有人联系你。”
小石子是偷跑回来的。
还得偷跑回去。
路上给自己想好了借口。
白黄和江知间回到府城，天边已经鱼肚白。
又是一夜没睡。
白黄打了个哈欠，“接下来就是等，有消息江大人记得提醒我。”
江知间目送白黄转身进了十三巷子口。
自己也觉着疲累，他想了想，还是先去霍家。
得跟霍应怀说一声。
白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大厨窝在美人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看着天边的夕阳。
白黄有种不知今夕何年的错觉。
她出了会神，下床之后摸了摸大厨的脑袋。
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叫。
换了身衣裳，白黄锁上大门，出了巷子口。
路边摆摊有卖小零嘴的，她要了个鸡蛋饼，边吃边往前走。
插着刘记卤菜的店没开门。
白黄回忆了一下后院的方向，一抬眼，正好看到刘一道出来。
他还挺热情，“哟，白黄。”
白黄把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噎的她有点翻白眼，好不容易咽下去。
“掌柜的，案子结了，你什么时候开门啊。”
她没忘自己下山的主要目的。
这卤菜技术还没学到手呢。
刘一道害了一声，“不急不急，我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先去山上烧香去去晦气，再去道观求几道符。”
“最快、也得下个月了吧。”
白黄眯着眼睛看他，刘一道心虚，半晌，叉着腰。
“府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我卤菜锅里捞出个人头，总得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淡忘这事，不然就算开门了，谁敢来吃啊。”
白黄无奈。
“那我下个月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