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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似海(1 / 1)

窈之病了,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加单薄,不用风吹就能倒下,她也不肯吃药,整日缠绵病榻,连祖母的后事也是崔少煜一手操办。

从前祖父故去,有皇子抬棺送丧,如今祖母故去,亦有新贵佳婿操办,世人皆叹慕家人好命,却也不忘吐窈之一嘴晦气。

如今的慕家只剩她一人。

这样的情形之下,皇帝却下旨将她封为郡主,除此之外,还破例让崔慕二家提早完婚,将崔少煜擢升为三品,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嘴长在人身上,即便皇帝做得再多,那些流言蜚语仍然不断,至此窈之闭门不出。

崔少煜每日都来,喂她喝药,陪她吃饭,日复一日,事无巨细。

哐当一声,碗又碎了,窈之第七次将药碗打翻在地,崔少煜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碎碗,细渣滓碎片一点也不留。

他说:“晚些我再来给你送药。”

窈之木讷地望向窗外,自祖母离世后,崔少煜怕她想不开,便将府上一切危险之物都收罗起来,甚至将她的房门锁上,不许她踏出一步,门外还有好几个家仆看守,每日只有小竹能自由进出,久而久之,窈之已经恍惚了,他到底是怕她想不开,还是怕什么?

崔少煜的面孔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抚了抚她的脸,像从前一样温柔亲昵,“窈之,你只有我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窈之看着他的眼,只觉他今时今日与从前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她拉住他的手,“我想出去。”

“你生病了,需要静养。”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出去散心。”

窈之垂下眼,看着一地的药渍。

而后,崔少煜依旧每日都来,直至嫁娶之日,她才走出那道房门。

十月初七大婚

崔少煜身穿大红衣袍,骑着高马前来迎亲,窈之坐在轿辇上,时隔两月,她终于再见外面天日。

临街的百姓熙熙攘攘簇拥在一起,不远处,皇帝与几位皇子以及长宁公主站在高台之上,待窈之下了轿辇,崔少煜携着她的手走向高台,由皇帝亲自主婚。

皇帝拍了拍窈之的手,像嫁女儿一样嘱托道:“往后少煜若是敢欺负你,朕便收拾他!”

长宁站在一旁,不屑道:“您就是操心过多,胡乱参谋。”

皇帝瞥了长宁一眼,只以为长宁还在因崔少煜当初拒绝与她的赐婚而心生愤懑,“朕自然操心,特别操心你的婚事,依朕看,子岱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宁瘪了瘪嘴,老国师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徒儿,笑道:“子岱一心修行,无心其他,且长宁尚小。”

皇帝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也知晓老国师的意思,大笑道:“的确,子岱虽顽皮,却罪不至此。”

长宁的脸瞬间黑了。

窈之福了福身,“谢陛下。”

崔少煜也接话道:“陛下放心,少煜必定对窈之倾尽所有。”

长宁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礼毕,窈之被扶至一旁稍作休息,因婚礼是在皇宫操办,宴请了朝中群臣,只待崔少煜谢完各方来客再一同回崔府。

不多久,长宁来了。

长宁坐在她身边,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吹了几下,浅饮一口。

窈之不明所以,见长宁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终是忍不住开口:“公主这是何意?”

长宁挑了挑眉,“没见过蠢人,想多看两眼。”

窈之皱眉,只觉得长宁的语气与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徐子岱十分相似,都是那样嚣张,让人听了极其不适。

见窈之不语,长宁又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可知世人为何要让新嫁娘蒙上盖头出嫁?”

长宁这句话十分莫名其妙,让窈之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等着她继续往下说,长宁却起身朝外走,“世间嫁娶多盲目,盖头是为挡住新娘的眼,而你慕窈之的眼前不只这一顶红盖头。”

她看着窈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崔少煜便应酬妥善,折身回来接窈之回崔府。

长宁的话在窈之脑子里挥之不去,她几番犹豫终是掀起盖头,侧过车帘看到长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

曾几何时,这些人对她皆如蛇如蝎,为慕家感到悲哀,为崔家感到不值,也为崔少煜的行事所动。

而现在,都站在下面,为他们祝福,是什么让他们转变如此之快?

世间嫁娶多盲目,遮住你的不只是这一顶红盖头。

长宁的话宛如当头一棒。

她看着身穿喜服的崔少煜骑着马走在前头,如今他身居高位,在年轻这一辈人里亦是群首,他曾经的承诺皆已做到,但她为何觉得心凉,似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到底是因她是慕窈之而爱她,还是因她是慕窈之才爱她?

她愣愣地看着下面的人群,连崔少煜几时走到她身边都不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窈之却再听不出情意,她看着他,问道:“崔少煜,你为什么要娶我?”

语气平静,崔少煜却听得心惊肉跳,他自然知道自己所求为何,却依旧面不改色道:“怎么了?还在因长宁的话生气?”

窈之没有回答,只继续问道:“你与李公子动手那次,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是因为真的爱我?还是为了你的仕途?”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崔少煜躲闪的目光里。

身为朝中新贵,却执意娶一个身骂名的女子,不是因为有多爱她,而是因为她姓慕,皇帝何等顾念师生之情,定会委以重任。

他不愿娶公主是因历朝历代的驸马手中都无实权,无法立足朝堂,只能混个闲散官,他崔少煜目标何等远大,岂能止步于此?

他护着她,是为了向天下人、向陛下表明他的同理心、他的高尚,他口口声声反对的迷信,口口声声要捍卫的平等,都是用来争权夺利的武器,周围的鄙夷声越大,对他越有利。

他才是那个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上的人,他才是操控一切的人。

她终于明白了祖母为何会再三阻拦,他,并非她的良人。

崔少煜慌了,急忙解释道:“可我对你是真的,窈之,我从未骗你,我爱的人、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心里一旦出现裂痕,便再无法抹平,窈之心哀地闭上眼,眼泪滑过双颊,不否认崔少煜对她的真心,但这份真心里参杂了利用,与其委曲求全,她宁可不要这份感情。

是她识人不明,错把顽石当珠玉。

人群欢腾热闹,窈之却觉得无比讽刺。

“崔少煜,我们到此为此。”一声细语落入秋风中,珠帘垂下,锣鼓声漫天,一片喜色。

大婚七日,崔家便挂了丧,崔家新妇不慎落水,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皇帝将其追封为公主,葬入皇陵。

听闻崔家人悲痛欲绝,崔少煜更是一病不起,病至深处嘴里都念叨着她的名字,世人不经感叹一句,情深似海。

忘川槐山道

薄奚元浑浑噩噩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两侧是数不尽的野花,前面是看不清的人群,过了此山便是忘川,山前有鬼差把守,将来人一一盘问清楚方才放行。

轮到薄奚元时,例行公事的鬼差提笔问道:“姓甚名谁?”

“慕窈之,京中人氏,祖籍奉州,年十九。”一旁随行的小鬼连忙应声道。

鬼差看了一眼,在纸上写了几笔,又问道:“怎么死的?”

“溺水身亡。”小鬼道。

鬼差在纸上写了一个溺字,字突然消失了,再写一遍又消失了,鬼差皱眉,“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小鬼难办了,自己收到的册子上就是这么写的,“大人,就是溺水而亡,许是笔没了墨,您再写一次试试。”

鬼差胡子一撇,怒道:“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不对就是不对,再仔细想想!”

小鬼将薄奚元拉到鬼差眼前,愁眉苦脸道:“大人,她就是被淹死的,您瞧,这衣服上还有水呢。”

鬼差放下笔,上下打量,看模样虽然不假,但万魂薄上向来无虚话,这小妮子绝不是溺水而死。莫非是知晓阴间会因溺死是最痛苦的死法而酌情施予恩泽,才扯的这个鬼话?

鬼差不耐烦道:“来来,自己说,究竟是怎么死的!”

薄奚元神色木讷,“我记不清了……”

鬼差彻底毛了,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一拍案板,正想教训一顿,岂料山道阴风大起,吹得人仰马翻,一个幽蓝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白蓝相间的冥火伞横在鬼差面前,厉声道:“休得无礼。”

鬼差看清了来者,嚣张气势骤然消减,连连跪下磕头,“不知夕晦大人驾临,小的该死。”

夕晦未加理会,径直走到薄奚元身边,翻看小鬼手中的册子,问道:“果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薄奚元没有接话,夕晦抬手点下她的印堂,“那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相。”

一记金光闪入薄奚元眉间,漫天黑沉不见天,周遭寂静不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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