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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交心(1 / 1)

晚膳后,后院递来的食盒按时送到钟选因书桌上。里头是最近常吃的浅黄色点心,其中多数形状精巧,夹杂两个略扁塌的歪歪边角上。钟选因拈起丑些的,咬下一口细细品尝,感觉味道还是不错。

无论光华郡主是将他看做好友还是为头先的逾矩表示感谢,能结识一个从前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并被对方无条件关心挂念,都值得欣喜。

钟秦待他吃下点心后才将药碗从托盘中拿出,但没有递向钟选因,只问他:“还喝吗?”

钟选因不置可否,只抬头望着管家。

钟秦了然,“行吧,那端走了。”

“你明知这病无药可医。”快走到门口,他听见自家大人说出这样一句话。

砰一声,托盘被重重敲在搁烛台的小几子上,钟秦猛转回头,直冲钟选因将心里话吐个干净:“大人,有些话我说不合适,但今日实在不说不行。这病是无药可医,可若是一年前两年前呢?再或者五年前?您今日如此难道不是因为过去疏忽懈怠吗?方太医当初在甘州时就说过要放手一试,您接受了吗?如今进京有皇上派来最好的大夫,您却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顿里有八顿是倒给后院的那滩泥巴吃了。行,不治也行,已至今天没什么好说的,那娶房媳妇领个钟家旁支来养也是一样美满和睦,如果觉得二少爷已经大了不亲厚,我去淮阴挑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娃娃总可以吧?结果您是这也不那也不,怎么都不,这样子以后如何向老大人和夫人交代!”

声音撞在墙壁上来回游荡,震得钟选因一时有些愣住,他紧盯钟秦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手指尖卡在一页文书上半天也没翻过。

钟秦一舒胸臆,激动过后反而平静下来,长叹口气,端起托盘撩帘出去了。

钟选因望着晃荡晃荡逐渐停止的门帘尾,忽想起郡主殿下一句话:“就像我大嫂一样。”

皇后龙胎逐渐长大,现在已六月余。袁姮进宫伴驾,看着一天天隆起来的肚皮,感觉神奇又恐怖。

“小生命诞生真是玄妙。”

皇后笑:“是啊,第一次夜里胎动时,本宫还吓了一跳。”

“娘娘吓着了?”

“第一次真切感觉到肚子里有个活生生的人,不惊吓是假的。但说来说去总是喜悦更多,后来每次胎动都像这孩子有话要跟本宫说。”

袁姮点头:“想来是个活泼的小孩。”

“陛下和本宫幼时都活泼好动,天不怕地不怕,这孩子以后定也上房揭瓦整日闯祸。本宫可得好好管教!”

“娘娘哪里舍得。”袁姮笑道:“我家大嫂先前也是雷厉性子,生下小侄女后根本舍不得下手,哥哥更是宠起来没边。”

皇后佯装无奈,低头摸摸肚皮,柔声道:“你这小皮猴,定要找最严厉的师父来教你,当心打板子!”

袁姮听此言,立即将自己认识的朝中臣子都过了一遍,首先去掉一些年龄实在过大已经半致仕的老爷子,再排除与张首辅往来过密的前朝旧臣,最后仔细对比,竟是钟选因大人最适合教养小殿下。

原来是这样!

袁姮忽就明白了父兄为何近几月一直着急她婚事,又为何预选钟家二公子。若钟选因入京真是为储君做准备,那与钟家结亲便是诚王府再一次表忠心。诚王爷贤名在外,可助钟大人笼络人心,钟大人不倒,便能保王府安稳三十年,天子近臣与旧朝勋贵结合,当真极好。

所以钟濂不是备选,而是必选。只要他秋闱上榜,这婚事是躲不过去了。

袁姮泄气。

虽说父兄并不会强迫自己,但境况如此,她也给不出更好选择。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和王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考虑。

“光华,想什么呢?”

“嗯?”袁姮回神,答道:“娘娘方才说请先生,我便想到宗室的女先生,小时候没少被先生训诫。”

皇后朗声笑道:“你呀,这性子是真像本宫。本宫少年时总逃课,教钟先生费了不少心。”

“钟大人?”

“你们两家隔墙而居,应当见过面。先生从前可不像现在这般随和面善,是真正严师。”

严师?袁姮想想宗学女先生,再想想月华如水时着一身宽松长跑笑眼盈盈的钟大人,只觉得割裂。

“先生于本宫而言,亦师亦友,亦父亦兄。为陛下为江山社稷,先生付出了许多。”皇后说起曾经事,又看看今日天下太平自己家庭美满的样子,因时间而产生的感慨越发溢出。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应该是那时来的吧。多年后看都是狰狞可怖,当年忍受它又该有多煎熬?袁姮不敢想,只代入一点点,虚幻的痛苦都会随脊柱一路扎进大脑中。

从内宫出来,袁姮还一路想着钟选因,随马车行驶过长长的甬道,方出角门,她便瞧见钟秦正靠在车辕处休憩。

“见过郡主。”

“钟管家,”袁姮从窗口探出半张脸,“在等大人?”

“是。”

袁姮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重新放下窗帘,要叫车夫启程,忽听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再启帘,正瞧见钟选因瘦削的脸颊。大约是因为那药,今天的钟大人比先前还要更瘦,若没有层层叠叠的宽大官袍,他应该真成了一把柴火。

原以为送过去的点心多少能有点用,现在看来,也是杯水车薪。

“大人近来还是食欲不振吗?”

钟选因微笑道:“先前疗效不好,太医这几日换了猛药,面容不佳,其他倒不妨事。”

袁姮皱眉,不太认可他的话,但又不好反驳,看看钟选因,再看看钟秦,最后还是道:“大人,我不知这药是治什么病,但越治越病可不对。”

“殿下所言极是。”

“大人不愿吃便停了吧。”

钟选因点点头,表示肯定,反倒是钟秦忍不住想上前跟郡主理论一番,最后还是没有那胆子,扭过身去握紧了拳头。

郡主知道什么?她知道这是多大的病吗?竟这样撺掇大人……

袁姮眼尖,早看到钟管家脸色不虞又握紧拳头。不是不能理解,但钟大人都已三十多岁,该选什么不该选什么,面临如何境况承担怎样后果,他自己应当比别人清楚多了,为何身边人总会下意识忽略当事人的想法?

难道与往常做法不同,就是不英明的吗?

一时间,袁姮不知自己是在替钟选因思索,还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直到入夜,在钟家后院里闲坐时,袁姮还在想这个问题,心里乱糟糟。

许久不来,后院大变样,山石池水都已建成,原先石桌椅旁还扎了架秋千,坐板上裹着棉垫,荡起来舒服自在。袁姮坐在上头晃荡着腿,脚背绷直才能触到地面,自己还是太矮了,若钟大人来玩定觉得过低,很憋屈。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钟选因还在石凳上,捡地面小石子弹墙根处毛竹的叶片,石头从指尖飞出,将一束竹叶从脉根处斩断,落在土里。

这人看着瘦,手劲倒挺大。

“白天我那么说,钟管家不高兴了。”袁姮吐槽。

“殿下见谅。”

“我没生气,”袁姮很坦然,“钟管家可真像我大嫂,旁人若是说了什么对我不好的话,大嫂肯定同人理论。挺好的,钟管家一定很在意您。”

钟选因扔下最后一颗石子,拍掉指尖灰尘,拢齐衣襟,回她:“世子妃若听到我曾同殿下说的话,定会生气。”

袁姮笑出了声,“那是自然。可我反倒喜欢跟大人聊天,不是家人不好,只是他们期望太高,望我过得好,走世上最好的路,所以自己做不到或是不想做的时候,除了反抗,还有许多愧疚纠结。大人对我没有期待,自然也没有限制,这样相处轻松些。”

“在下受宠若惊。”

“你我朋友之间,不说这种见外的话。”路姮跳下秋千,走到石桌旁坐下,看着钟选因的眼睛,认真道:“身为朋友,但愿我也做到了和钟大人一样的事。”

“这是自然。”

“那就好。”袁姮非常满意,“时常在大人这里抱怨,又总是寻求建议,相比大人来说,我不过是个养在王府深闺里没经过事的小姑娘,可能许多事上大人会觉得我矫情。”

“那殿下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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