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鬼门大开，几人一同进了鬼市。
血色圆月高悬，幽绿火光柳絮般在半空飘摇，阴风阵阵，带来彻骨寒凉。
夜色浓稠，迟栖微微瑟缩着贴近姜昤：“不是说鬼市与人间夜市相近，热闹得很么？”
“怎么荒无人……不是，鬼烟的？”
殊意噙了点揶揄的笑，解释道：“寻常修士须得渡过忘忧河，染上鬼气，方可顺利进入鬼市。”
“迟栖，平常你不是胆大得很么。”
“有点怕的东西不是……很正常。”迟栖瞪他一眼，被突然响起的呜咽声惊得一跳。
姜昤扶她一把，也含了些笑意：“阿七，你比鬼还吓人。”
话落，眼前走来一个小童。
——或者说，应该是飘来的。
他手中提着一盏幽青骨灯，素衣玄袍，只露出半张脸和提灯的手。分明是稚童样貌，覆在手骨上的皮肤却苍老发皱。
他停在几人面前，黑洞洞的眼眶对着姜昤，一动不动。
饶是姜昤也觉着瘆人，不敢轻举妄动。
朱颜察觉她的情绪，绯色狐尾悄然圈住她手腕，正要开口，便听见宁遥清浅淡的声线：【我从前在书中见过，这大抵是忘忧河的引路人，为引渡亡者而存在。】
【隐匿灵息，以免被当作亡灵带走。】
是针对全员的传音入密。
大家皆传音应好，屏住呼吸，将身上的气息收敛。
引路人在原地盯了她们半晌，终于有了动作，却不离去，反而绕着她们转起圈来。
迟栖紧张得都快冒烟了，攥着姜昤手臂的指尖不断收紧，欲哭无泪：【阿栾他怎么还不走啊。】
孤尘也有些沉不住气：【主人，他修为低微，不如除去来得轻松。】
宁遥清：“……”
【此处为鬼魂管辖，引路人的位置不可或缺。你猜猜若他出了事，我们能否无恙离开？】
孤尘闭上嘴。
半刻钟过去，引路人仍围着她们打转，视线在姜昤和宁遥清之间游移，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朱颜蹙了下眉：【这样长的时间，若非有亡灵，他早该离开了。】
姜昤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余光瞥向身侧的少年：可是遥清呢？引路人怎么会盯上他？
宁遥清才要偏开视线，正对上姜昤的余光。
姜昤何等聪明，很快意识到宁遥清此时心虚的缘由，了然垂下眼睫：【你也是亡灵。】
是肯定句。
又暴露了。宁遥清无辜地眨了下眼：【抱歉……此时才告知师姐。】
【……】姜昤心中轻叹，【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从前那些端倪终于连成线，她想，真是巧合得过了头。
那么现下，她们该如何解决？
此时不宜细聊别的事，姜昤询问了宁遥清的意见，将两人皆为重生者一事告知大家。
众人焦头烂额之际，朱颜开口，仍是只对姜昤：【姐姐莫怕。】
【它辨别亡灵的方式，与修士辨人是一样的。】
姜昤了然：【意思是，若隐匿亡灵气息，或可破局？】
朱颜轻笑：【姐姐果然聪明。】
姜昤蹙了下眉：【隐匿亡灵气息的术法，似乎在……】
她顿了顿。
在藏书阁深处的禁阁，宁氏秘法的目录里，她看到过。
她下意识看向宁遥清：【遥清，回春诀你可否施展？】
少年猝然正对上姜昤的双眼，耳尖无措地染上薄红，神色仍镇定：【自然。】
这是他年幼时学习的第一个术法。〖回春〗诀如其名，是让魂灵短暂复生的术法，能让死人开口，常用于追查案件。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姜昤的意思。
这法术不难，只是世上会这法术的，或许仅剩他一人了。
宁遥清回过神，阖上眼，默念法诀。
青绿光点如晨曦一般落在二人身上，融入魂魄之中。
姜昤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与身体的联系，似乎更密切了。
视线飘转几番，引路人僵硬地移开眼，慢慢飘走了。
众人松了口气，快速离开。
姜昤习惯性地揉揉宁遥清的发顶，璨然一笑：“遥清真厉害。”
目光触及宁遥清泛红的耳尖，她又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最近，怎么回事……
朱颜默默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姜昤手腕上的狐尾缠得更紧，又怕她反感，卸了三成力气。
殊意指尖微蜷，那种古怪的排斥感愈来愈浓。
想什么呢，那是阿栾的师妹。
长鸢拉着重明嘀嘀咕咕，神色含着兴味：【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