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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话:星孤无枝(1 / 1)

赵高本可以将一切安排妥帖,但偏偏要烛幽自己举伞提灯还步行,完全就是做给嬴政看的。烛幽也不说什么,两人沉默地行了一路,一前一后来到章台宫东偏殿书房门口,她的鞋都湿透了,在地毯上留下一串脚印。既然要做样子,那就做到底,她也没说要换,将伞和灯笼都递给了赵高,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还在案前的嬴政,他仍在灯下批阅奏本,旁边的天平上堆了老高的竹简,时不时咳嗽两声,看来确实是病了。

看到她来,嬴政有点惊喜:“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咳咳……”

烛幽不说话,径直走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确是滚烫。他可真厉害。烛幽也不看他,轻车熟路地去往小隔间,果不其然看到温在炉子上的药,端起来递到他面前,还不忘往桌上放两颗蜜饯。

嬴政看她如此,露出苦笑,将汤药一饮而尽,蜜饯倒是没吃,烛幽接过空碗想再次起身,被他一把拽住:“你还打算同朕闹多久的脾气?”

烛幽想抽出手,但没挣开,她平静地凝视他,仍是不开口。

嬴政使劲一拽将她抱进怀里,那样的力道让她肩背都生疼。因为确实发着烧,他身上很烫,更令她很不适,但她还是不说话,任由他抱着。他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璨璨……朕很难受。”

到底是哪个难受呢?生病了难受吗?烛幽盯着他身后的熠熠烛火在心底默默发问。他要如何呢?以此来博取她的同情吗?他哪里需要这样呢?她难道不是事事都顺着他吗?

“璨璨,不要不说话。”

她真的很累,她面对他的时候几乎就耗光了力气。

“你这样会让朕以为你是星魂做的傀儡……”他叹息着,转而又狠厉道,“但你别以为朕会放你走!朕不会!你休想以这样的方式胁迫朕!朕不会接受任何的胁迫!”

烛幽的心底毫无波澜。

“郗璨!”他的声音哑哑的,胸腔发出激烈的震颤,然后颓然地松开了她,“你回去吧。”

她望着他的脸,又看了一眼脚边的竹简,掐灭了书桌上的灯。

“……朕知道了,朕去休息。”

烛幽却一直待到他洗漱好躺上床,他的额头还是发烫,她去打了盆凉水湿了帕子为他敷上。他静静地望着她,在她要离开之时握住了她的手:“别走。”

他的声音又哑了一分,面上也露出些困倦,烛幽重新坐了回去,将他的手塞回被子。昏黄的灯下,他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她伸手去笼住他的眼睛,他纤长的睫毛在她手心颤了颤,慢慢阖眸。烛幽只留了一盏小灯,坐在脚踏上守了他一晚。

卯时嬴政的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医工来了一趟,诊过脉后没有再开方子,只是嘱咐烛幽多喂他些水。喂水嘛,有的是人的技术比她好,想着自己能够功成身退的烛幽缓慢又坚定地把手抽出来,然后就迎上嬴政的目光:“你想去哪儿?”

烛幽便坐等他的下文。

嬴政被她的气定神闲气得想笑,她可真是知道怎么治他。他虽然也乐于接受她的小情绪,可毕竟是高高在上惯了:“不要徒劳地消耗朕的耐心。”

烛幽起身便走,旋即被他使劲拽回来,跌到榻上,他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想激怒朕逼朕放过你或者冷淡你,做梦吧。”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压抑的暴戾,定了定神,吐出两个字:“回宫。”

嬴政愣了愣,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定定地望着他:“没有棺材,我也没有掉眼泪。”

他冷笑:“那朕立刻去给你抬一个来,你哭给朕看看?”

“见到棺材也掉不下泪的。”她语带倦意。

“你是不是想气死朕?!”

“也没有。君上该去上朝了,为什么不许我回去睡觉?”

嬴政冷着脸反手将她丢进被窝:“又不是没在这儿睡过,你敢走试试。”

烛幽鼻尖萦绕着一丝药味,她皱皱鼻子,问:“君上把病气过给我了怎么办?”

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起身:“那就跟朕一块儿养病,做病友!”说罢拂袖而去。

赵高听到这番动静终于松了口气,章台宫的低气压可算是一扫而空了。他在嬴政经过时低垂眉目,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然而他的鞋还是停在了他的跟前:“下次少自作主张。”烛幽能自己过来才能有鬼了,百分之百是赵高搞的鬼,不过也算他乖觉,结果不坏。

“陛下恕罪。”他忙跪下。

“起来吧。”嬴政淡淡地揭了过去,又吩咐左右不要去打扰烛幽休息,用过早饭便去上朝了。

烛幽先前同嬴政睡习惯了,关进兴乐宫之后她适应了好一阵才重新习惯一个人睡,现在又骤然回到章台宫,嗅着久违的气息,她又适应了一会儿才缓慢入眠,以至于完全没有睡踏实,净做梦了。大概是最近心情着实不好,她梦到兴乐宫变得跟当初的郑国冷宫一般荒凉,她被锁链锁在里面,每日就窝在角落里发呆。嬴政来看她,她也不理他,结果没有说两句他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几乎让她窒息……

“璨璨……璨璨——!”

她恍惚间睁开眼,眼前竟真的是嬴政,宛如梦境延伸到现实,她本能地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她觉得头脑昏沉,嗓子隐痛,莫非他真的掐了她?她咳嗽两声,抬手去抚脖子。嬴政又凑了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还真的发烧了?”

啊?她缓慢回归到现实,看到他微蹙的眉头。他满脸无奈地望着她:“怎么其他事情上你没这般听话?是昨晚淋了雨吗……鞋子怎么还是湿的,没换掉?又坐了一晚上没睡……璨璨,你是来示威的么?”

哦,那她回去好了。想到这里便掀开被子要下去,嬴政反手将她一裹:“做什么!还嫌没把朕气够么!”

烛幽语气平平:“气大伤身。”

“亏你还知道。”他恨铁不成钢地为她掖好被子,“病好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结果她真的成了他的病友,两个人一块儿号脉,一块儿喝药,一块儿泡脚,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比起在意他自己,嬴政似乎更在意她的病情,除非她规规矩矩躺在榻上,否则她做什么他都要挑点刺出来,而他自己则该做什么做什么,夜里批奏本常常忘记时间,然后赵高就会把烛幽从被窝里请出来去叫他睡觉,仿佛回到了更早之前。

“君上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了对吧?”

嬴政扭头望着披着衣服端着灯台的烛幽,觉得她的话有点酸,可细想却意识到她可能真的是想来确认他的答案,然后收拾东西打包回兴乐宫关着。他嘴角抽搐地放下笔,起身将她抱起来:“不知是谁习惯了。”

鸳鸯交颈,被翻红浪,一夜之后她被打包送去了蒙家:“等着朕来接你。”

烛幽望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上卿蒙毅,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蒙氏家族三代仕秦,攻城略地,出生入死,功绩彪炳,深得嬴政信任,所以他想为她找个身份时第一个就想到了蒙家。烛幽仰头望着只写着“蒙府”的府邸,不由得想起当初伐楚时她还曾和蒙毅他爹蒙武将军共事,可谁知现在竟然要顶上他女儿的名头了。蒙毅引了她进府,她便看到蒙武将军和他的夫人在正厅里坐着,见她来了,起身迎了出来。他宽厚地笑道:“许久不见,山鬼大人可还康健?”

烛幽向他行礼:“承蒙将军关心,我很好。倒是将军看起来……”

蒙夫人忙道:“将军感了风寒许久未能康复,故而未能在门口相迎。”

“我一介白身黔首,岂敢劳烦将军,夫人这话是折煞我了。将军身体要紧,是否要再去请宫里的医工瞧瞧?”以嬴政对左膀右臂的关怀情况,定然早就派人来瞧过了。

蒙武摆摆手:“只是年纪大了,好得慢些罢了,不必再劳烦陛下。山鬼大人快请里面坐吧,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多谢将军。”烛幽客客气气地回了,同他们落座。

嬴政把这事儿搞得很急,蒙武也十分上心,一切准备妥帖,今日她来了,明日便准备去告家庙、上族谱,嬴政知道蒙家清廉俭朴,为了不给他们增加负担,一挥手把她嫁妆和聘礼一块儿给出了,早些日子便送了过来,这两天正在对册清点,准备再随烛幽入宫去。

“夫人若是想看看陛下为您准备的东西,可随我去确认一遭。”蒙武精神不济,所以这一次会面并没有持续多久,蒙毅按照父亲的吩咐将烛幽送回特意为她准备的院子,路上这样说道。

烛幽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她有话要对蒙毅说,便看了看步光,她会意地感知了一下周围,点头道:“安全的。”然后烛幽便应了:“劳烦大人。“

蒙毅:?

嬴政为她准备的聘礼堆了整整两进院子,嫁妆则更多,蒙家也不可能半点不出,于是旁边的两进院子也塞得满满当当。步光虽然知道她家大人非常受宠,但受宠到这个地步也过于夸张了。她看向容色平静的烛幽,只见她的目光扫过堆叠的箱箧,没什么情绪:“这样多……你家之前受封的时候拒绝了这些财帛,君上借这个由头给你们,你们便收下吧。”

“父亲已经将聘礼也添进夫人的嫁妆单子了,夫人以蒙氏女身份入宫,蒙家也为您添了妆。”

“不必如此。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你们自己留着吧。”

“陛下让夫人入蒙家家谱,是蒙家的荣耀,蒙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夫人。”言下之意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烛幽觉得他说话弯弯绕绕的,于是向他伸手要礼单:“我划出来的便当我孝敬父母兄长的,君上……陛下不会有微词。”

蒙毅顿生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崩溃道:“夫人,臣不是在向您要钱!”

烛幽收回手:“我知道。但我若半点不做,旁人会有微词。”

蒙毅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谁敢有微词”几个大字,他憋着一口气道:“臣只是想让夫人明白,您日后不仅仅是沅夫人,更是蒙家人。蒙氏父子在外为国披荆斩棘,夫人作为名义上的蒙氏女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了。”

烛幽抬头望着他生怕她听不懂或是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的隐忍表情,点头道:“我记得你先前是长史,经常在东偏殿出入,所以这些事情你都知道……看来我在近臣之中的风评很差,让你觉得如此行事会令蒙氏蒙羞?”

“内廷之事外臣本不该多言,不过夫人并未归内廷所制……”

“你是觉得我太过折腾,让你的陛下分心过甚了,对吗?”烛幽抬手打断他,“若我说我愿意永远消除这个隐患,你觉得如何?”

蒙毅一愣:“夫人何意?”

“如果咸阳不再有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蒙毅被她的话震惊,他几乎立刻就反驳道:“夫人慎言!”她若现在失踪或者死了,会牵连整个蒙家!

烛幽示意他稍安勿躁:“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若行事,必不会牵连旁人。大人若是愿意,帮我送两封信就好,若不愿意,便罢了。”

蒙毅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可送信的人手?”

她摸出两枚蛋,这是星魂和她的两只传信青鸟所生,他回云梦泽之前留给了她:“孵出来就好。”

蒙毅犹豫着接过:“夫人莫非筹谋了许久?”

“问多了不好,你会被牵连的。”

“可陛下那么重视你,你竟然想离开?”

烛幽惊奇地望他一眼:“你是觉得我不应该走?”

“……陛下若是没有软肋自是最好,可他太过辛苦。”

所以还是需要她去帮他调节一下心情,烛幽轻哂:“如今的我做不到了……你们不是说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昨日之事再起,不如早早地换上另一种可能。”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只是一时辛苦罢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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