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护卫星虫！它在P003没有察觉的状态下切入了方阵！
江知许蜷缩身体躲在操纵面板下面，双手交叠捂住口鼻，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泄出一丝气息。
这不应该，护卫为什么会在这里？！
护卫只负责保卫领主。一般情况下，它们只会进攻场上攻击领主的人，或是可能对领主产生威胁的敌人。
宋威应该已经带领飞船把它们牵制住了才对。甩开强有力的敌人，跑到远离领主的城墙处展开攻击完全不符合护卫的习性。
“刷啦啦——”弹雨倾泻而下。
是高处的P-003火力支援。
这火力援助有种不管飞船驾驶员死活的美。江知许安详闭眼，她感觉脑门前、耳朵后面都在溅火星子。
飞船的发动机在冒烟，失去上半截的训练机也不能保持平衡，现在没有坠毁，纯粹是因为护卫虫托着这艘小破船。
以吨为单位的飞船在它手上就像个纸糊着的糖果盒，就地放手还是揉成一团只在它一念之间。
托着……托着……
江知许睁开眼睛：这行不就是打开盖子，在找里面的东西吗？
*
实弹覆盖没怎么见效。那层金属壳比预想的还要麻烦。
“啧。”P-003主驾驶金红收起弹出的机枪。
飞船能够勉强对付C级星虫。这几只护卫明显超过C级，还针对攻击性和防御性有所进化。技术再好的驾驶没有更好的武器也奈何不了它们。
打下去没有意义。
看见热成像中三个黑点已经越来越近了。金红接入指挥频道：“宋威，回来。护卫包围了我这个方阵。有一架训练机重创，但驾驶员还活着。找个俯冲技术好的接住她。”
说完，她切换到江知许所在频道：“跳伞还能用吗？”
训练机的通讯设备很烂，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漏音。
电流传来长官关心的声音，金红不知道自己的关心让江知许藏无可藏。
暴露的江知许和星虫同时动了。
躲开劈砍下来的巨镰形状前臂，她跳起来，随后意识到跳伞包早就和拦腰斩断的飞船顶一起没了。
江知许：“长官！我能直接跳吗！”
金红放出几枚小型导弹为她拖延时间：“再撑二十秒，注意离定点爆炸区远一点，小心烫伤。”
江知许暗骂脏话，开始在狭小的飞船内扭来扭去。
护卫星虫的前臂像极了螳螂，薄而锋利，几下就把舱内破败的皮质座椅串成一串。
江知许不想成为那串上的第四个。
她抬起头，直面护卫和探照灯一般巨大的眼睛和进化为尖刺状的口器。
那镜面一般的虫眼并没有焦点，但江知许知道，自己和它对视了。
因为它劈砍的动作产生了一瞬犹豫。
为什么呢——江知许一瞬间想到多种可能。
星虫本质上还是昆虫，不可能在这时候突然改变习性围捕位置更远的敌人。
那只酷似毛毛虫或者是蚕的首领显然也没有发号施令的智力。
也就是说，护卫还是根据本能在行动。
——百余人中，它锁定了让它感到威胁的存在。
它认为江知许是威胁。
所以打偏的第一击落在江知许身边；阵型变换后，它的第二击找对了人。
斑驳的白色巨镰落下，带着血液凝固后掀起的腥风。
江知许迎着烈风，一口咬在手上，霎时间手掌血流如注，金蚕蛊光芒大盛。
“定！”
无形之中，有种巨大的力量限制住了护卫，它高举的前臂怎么都劈不下去。
金红趁它分神的间隙用能量炮击中了星虫的薄弱关节，护甲脆硬的节肢应声而断，前臂镰刀部分无力地垂下来。
二十秒到了。
瞥见下方俯冲而来的一架飞船。江知许面朝星虫退到边缘一跃而下。
祭血是苗疆强行控制昆虫的一种秘术。体格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即使有金蚕相助也过于勉强了。
下坠中，江知许喉咙一甜吐出血来，险些没把自己呛到。
俯冲而来的P-001舱门大开，计算好角度的宋威刚好接住掉下来的新兵。
“……怎么是你？”
江知许不理他，蹲在地上剧烈咳嗽。
上方，失手的护卫暴怒地嘶鸣着，将训练机的残骸投掷而来，被驾驶员一一避开。
那些虫子倒是聪明，知道赶尽杀绝，趁早扼杀的道理。
江知许擦掉嘴角血迹，面露喜色：虽然伤到了点元气，但证实了一点——她的蛊在这个世界，一样能控制星虫。
同行的副手探过来，语气钦佩：“你刚刚真的好极限啊。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是怎么躲护卫的？下次教教我呗。”
“新手运吧。”江知许敷衍着。
主驾驶位上，宋威投来冷冷一瞥。
不同于副手需要分心于别的操作，负责指挥的他看得很清楚：跳下来的几秒钟前，江知许分明没躲，是护卫停顿了。
新手运真的能到如此地步吗？
“长官，接下来怎么办？”江知许问宋威。
“只能先撤退了，让基地启动所有备用电源开启高墙的电磁网，并固定间隔安排飞船飞洒抑制剂，直到火力支援到位。”
本来宋威的计划是趁幼虫没进化时直接出动基地所有火力将它扼杀，却不料护卫是极其稀有的飞行种，17战区落后的设备根本拿它没办法。
“清理完逼近高墙的星虫后就撤退。预计不超过十分钟。”
闻言，江知许心下一沉。
护卫有三只，其中一只被废了爪牙，那也还有不容小觑的两只。
如果它们执意猛攻，宋威一行3人多半要成为自己的陪葬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接下来十分钟很平静。
护卫并没有再度展开袭击，也许是刚才的那一下让它们心有余悸。
*
回到基地后，江知许在宋威的带领下享受了一波军官级别的医疗待遇。
不过这世界的医疗水平跟自己原来的世界比也没好多少，一样是伤药喷喷，配点内服的，外伤再包扎一下。
察觉到江知许的不以为然，金红笑道：“努力升上去，二星以上有专属机甲，三星以上有单人宿舍，再往上就靠你去体验了告诉我们吧！”
宋威在一旁面色凝重地听下属汇报伤亡，对金红这种画大饼行为不是很赞成。
“不要用军衔吊着孩子，和生命比起来，那些都是蝇头小利。”
“实事求是嘛。”金红说，“有利有弊，他们自己权衡——伤亡人数出来了吗？情况如何？”
“最后护卫没有展开攻击，比预估的好不少。死了10个人，损失训练机4台飞船0台，伤员还在统计中，没有重伤的。”
“还不错了。”金红眉目舒展，拍拍江知许，“走吧小家伙，你已经听了些不该听的了，管好嘴巴别说出去噢。”
“慢着，我有个想法。”宋威出手拦住，转向江知许：“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副官？”
“……”江知许开始刨取关于副官的记忆，然而并没有找到多少。
见她一副呆滞放空的样子，宋威解释道：“新兵已经在基地内训练了一个月了，虽然按照一般训练流程，第一阶段是两个月。但17战区目前处于特殊紧急状态，我打算将提前进入第二阶段。”
第一阶段的新兵一般只需要学学飞船操作，空闲下来帮着种种地浇浇水，打扫打扫卫生。相对而言是一个比较平和的阶段，给他们适应战区生活的空间。
第二阶段就彻底结束新手保护期，把他们往战场推一大步，直面生死存亡。原本按小队划分的新兵们将被划分为四个大组，由四位擅长不同领域的一星教官授课。授课内容也不局限于理论知识，更多的是实践，上战场开始变得家常便饭。
宋威是格斗课的助教官，副官相当于课代表。
金红：“支持。第一阶段太闲了，这些小崽子闲了就是寻衅滋事，没有踏踏实实学习的。”
江知许沉默了。
她现在是听懂了，但扪心自问，她不喜欢格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信任宋威。
宋威是异常敏锐的类型，江知许也是。
被P-001接到之后，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宋威的情绪：
他在怀疑，或者质疑自己的幸存。
新兵蛋子没死是好，但宋威更在意她成功逃脱那一瞬星虫反常的原因。
江知许面色阴沉。
绝对不能留在宋威身边。
按照这个世界人对虫子的态度，蛊师身份暴露肯定要为千夫所指。比起自己上辈子受到的怀疑和恶意，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知许想了想，故作苦恼：“可是我不擅长格斗，做副官会被笑话的。”她转向金红，眼睛闪光：“军官姐姐，你负责哪门课？”
“射击。”金红说。
“这个适合我！”江知许轻轻搂住金红的胳膊，“可以让我做您的副官吗？”
金红本身也挺欣赏江知许临危不乱的性格，她扫了眼宋威：“可以的吧？你找个人高马大的去，别霍霍人家小姑娘。”
宋威欲言又止，但实在想不出非江知许不可的理由，便松了口：“回去后让新兵们到球场集合。我让每个方阵的军官给他们第一阶段评分。”
*
江知许放下心来，告别两位长官走到门口。
可还没来得及把虚掩的门合拢，一个人影就风风火火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江知许：……？
看见、也听见了这一巴掌的宋威和金红：？！
“怎么事儿怎么事儿？”金红护犊子的脾气上来了，三步并两步走出来，一把抓住动手的：“17战区只教过杀星虫，你哪学的扇巴掌？这种素质还想当军官？”
江知许抬起头。
她一时疏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脑瓜子险些摇匀了。
来人一头金发，脸红的要烧起来，娇蛮的圆眼睛又急又恼。
“你……你怎么敢喊人？”斐笑都怀疑人生了。
印象中只会做受气包的江知许居然翻了身，先是砸晕了自己，随后又傍上了教官。
宋威端着面色，但陈红的怒气已经上脸了。
意识到自己在教官面前的好形象碎了一地，斐笑大脑疯狂运转，很快想到一个绝佳理由，转向宋威：
“江知许把我打晕扔在废弃防空洞里，让我错过了刚刚的战斗。宋教官，你评评理啊！”
江知许掐了掐手，目光阴暗。
金蚕蛊已经恢复了，她有点想小小动用一点能力，让斐笑永远闭上嘴巴，只是不知道基地方圆十里有没有响应召唤的毒虫，最好是正常大小。
“噢，没参加是吧。”宋威听完告状，快言快语：“逃兵斐笑。一阶段考核评分为F等。还有什么疑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