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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1)

天幕后面好像传来雷声,把江知许从半昏半睡的状态中唤回来。

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

江知许扶着额头站起来。嘴巴里浓重的苦味让她犯恶心,酝酿之下,女孩皱着眉吐出一口唾沫。

白沫中带着昆虫的节肢,黑色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江知许:......这东西是能从嘴里出来的?

若是普通人,现在肯定已经扣着嗓子跪地干呕,恐惧地不敢面对自己疑似吃下一条虫子的事实。

但江知许不是普通人。

她出生在苗地,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跟毒虫打交道了,跟它们亦敌亦友,是伙伴也是家人。

虽然把并肩的伙伴吃下去这种事还是稍显重口。

江知许蹲下来研究地上的碎片。

看起来挺眼熟的,像是她本命蛊“金蚕”的一部分。

本命蛊和蛊师共生,没有变故一般不会蜕皮才对。

不等江知许细想,一只厚底军靴用力地跺下来,擦过她的鼻尖,把土块碾得粉碎。来人居高临下,轻易薅住她头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来。

“还敢吐出来?”

面前的女孩飞扬跋扈,一头金发绑成高马尾,随着尖锐的嗓音一晃一晃。

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记忆立刻归位,江知许看向她:

这是新兵的小队长,半大孩子里的头头,叫斐笑。健壮暴戾,对自己动辄打骂。

对上江知许阴恻恻的目光,斐笑有一瞬绷紧,但看清江知许一如既往孱弱的四肢后,她有恃无恐地笑起来:“怎么,不喜欢吗?你平时不是很心疼虫子吗,扫除的时候都不舍得下手,要偷偷养起来。我特意喂你吃了一只,怎么就生气了?”

脑中未经历过的记忆迅速匹配,江知许意识到斐笑在说之前“自己”放走一只小跳蛛的事情。

“有的虫子是益虫,无害,对人类有益。”江知许说,“而且跳蛛可爱。”

她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斐笑的:“至少,比你可爱多了。”

话音未落,她扣住斐笑的手腕,未修剪指甲的五指狠狠抠入皮肉,后者吃痛,本能松开手握住手腕。

江知许抓住这一间隙绕到斐笑后方。

她双臂箍住斐笑后腰,大腿腰部发力。

人高马大的斐笑被她抱了个腾空,瞬息之间,就被江知许弯腰向后砸去。

这一下完全没扭转角度,也没收着劲儿。

斐笑带着惯性,结结实实摔了个头着地。

直到头顶着地,斐笑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记漂亮的德式拱桥被摔。

作为苗村土生土长的娃子,这种时髦的外国东西不属于江知许涉猎范围,但因为是那个人教的,所以她就学了。

这个荒废的防空洞是斐笑特意选来欺负人的地方。僻静,不容易被人发现,地面潮湿积灰,为的是挨揍的家伙更加狼狈。

现在各种巧思一一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她面目狰狞地晕了过去,身上的衣裤沾染了灰土,刚好躺在江知许那口唾沫上。

倒是没流血。

德式背摔摔对部位能把人脖子都扭断。

江知许无意手下留情,她只是单纯技术不好。

江知许本来还想补上几脚,但见倒在地上的斐笑人高马大,手臂上套着彰显身份的臂章便收了心。

方才能得手都是因为对手警惕不足。若是斐笑彻底振作,江知许自认不是对手。

正盘算着,小腹突然传来绞痛。

江知许蹙眉,看向瘫倒在地的斐笑:“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想来是还没缓过来。

江知许径直离开了。

她不是善良的人,若有余裕,加以威慑让对方再也不敢来犯才是她的风格。

但眼下不行。

江知许是蛊师。格斗不是她擅长的领域,背摔更是下下策。

按常理,她要撂倒一个人根本用不着蛮力。

问题是,从苏醒开始——她就没感应到自己的本命蛊。

六岁就养在体内,与她共生的金蚕蛊跟蒸发了一样,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而本该是金蚕蛊沉睡的小腹位置正传来阵阵隐痛。

一般来说,只有融合不畅或者金蚕感应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这样。

江知许跑进厕所,反锁上门,坐在蹲式便器上抱着肚子。

跑过水池前的时候,她抽出视线瞥了一眼镜子。

镜像中的自己还是十六七岁的长相没怎么变过,只是不知为何醒来时物换星移,不仅所处环境异常陌生,身边也全是陌生人。

异常的环境固然让人不安,但最让江知许恐惧的还是金蚕蛊没有回应。

她席地而坐,按照古书中的呼吸法开始调息。

随着空气在胸腔中低沉地振动,江知许全身逐渐温热起来,苍白的脸颊染上酡红。

外人看来,她处于闭目塞听的状态。但于江知许本人而言,这种状态下的她能获得一种奇异的洞察力。简单概括,就是能“看”见本命蛊。

心境之中,江知许看见了金蚕蛊。

但和她原本的金蚕蛊不同,这只蛊虫还处于幼虫期。

它可怜巴巴地蜷缩着,本该孔武有力的前足断了,身上还挂着未化开的部分丝茧,看状态,应该是受到重创陷入了沉睡。

外貌上看不出来,但通过本命蛊,江知许就确定了:这具身体不是自己。

尽管外表和名字一样。

只是不知这位江知许的体内为何也有号称“万蛊之王”的金蚕蛊。

一来,金蚕蛊不易驯化,除非天生蛊体才能与它共存,乱吸收只会全身溃烂而死。

二来,江知许不能理解这位拥有的金蚕蛊的自己为何还会被欺负。

金蚕蛊既出,万虫听令。都不用本尊号令,一旦察觉到蛊王受到威胁,毒虫都会从四面八方赶来。

原主得多暴殄天物才会被欺负成那样啊。

带着满腹疑问,江知许走出女厕所。

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接手了另一位混得很差的江知许的人生。既如此,那便放开手脚干吧。

江知许卷起袖子,从防空洞里钻出来回到地面训练场。

这个世界突然出现很多以人类为食的巨大星虫,人类朝不保夕,领土已经沦陷了七七八八。因为各种资源紧缺,内部斗争也激烈的很,像斐笑这种单纯的霸凌行为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星虫,简单而言,就是变异并且巨大化的各种昆虫,对人类又异常强烈的攻击性。

幸存下来的人类将最外圈的领土划分为18个战区,按照危险程度,从1到18递减。原身运气不错,参加新兵之后被分到了战况不吃紧的第17战区。

江知许走到集合处,发现已经在列队点兵了。她找到自己的那队,默默躲到最后面。

队列正在报数。江知许眼看着前面一个女孩扭过头来:“36!”又迅速回过头去。

“37!”江知许朝前喊道。表示这队共37人。

同样差不多规模的队列还是十几条,集合的新兵大约有四百来人。

方阵最前方,胸口一颗星的军官双手背在身后,锐利的眼神扫过江知许这一队:“你们队长呢?”

斐笑一头金发,又是领队,日常存在感是极强的,难怪被记住。

这个叫做宋威的军官江知许也是认识的,但她不喜欢他。

宋威尊崇实力,欣赏体力出众的士兵,因为斐笑训练时的表现高看她一眼。私德有亏显然并不在宋威识人的范围内。

队伍一片沉默,即使有人知道斐笑去干嘛了也不敢说。

事态紧急,宋威没得到回答只能作罢。他只是有点惋惜接下来少了斐笑这个还算上号的战力。

“还记得你们入伍时候的口号吗?”他问众人。

“杀尽星虫!夺回领土!人类永垂不朽!”新兵们高喊。

“好。那么这一天现在就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意思是他们这群生瓜蛋子该上战场了。

消息很残忍,宋威却轻描淡写揭过,好像在说家常便饭。

这句话结束,他振臂率领众人:“走吧,去仓库,按照训练时候的分组上飞船。”

像是有一盆冰水当头落下,方才喊得热烈的新兵全部噤了声。沉重的氛围迅速蔓延开来。

前排有胆子大的举起手:“教官……新兵只有训练机,实战飞船还没到啊!”

“是啊!”有心态不好的甚至开始质问宋威:“我们才训练了一个月,上战场也没用啊!联盟就是这么拿年轻人当炮灰的吗?!”

“我知道实战飞船还没到。”宋威说,“但第17战区不仅缺飞船,也缺二星以上军官才可以操作的战术机甲。你们觉得赤手空拳,但第17战区所有人都一样,并没有把任何人当炮灰的意思。”

“那我们先开防护罩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引来许多新兵的附和。

“对啊!既然装备没到位,为什么还要上战场送死?”

“白白牺牲新兵和训练机也是浪费资源啊!”

层层叠叠的质疑声中,宋威的脸一点一点沉下去,近乎坚硬如生铁。

17战区因为相对安全,被规划为培养新兵的一大战区。早在来之前,他就有所耳闻,说小有薄财,又希望儿女靠从军飞黄腾达的父母多会把孩子送到17战区来混军衔。

战区制度不过建立了三年,17战区中的新鲜血液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宋威不打算辩解,默默等着。

等到这些自诩人上人的新兵们的抱怨愈演愈烈,直至人声鼎沸时,猛然大喝,像是吐出肺腑所有郁气一般,气震山河。

骇人的声浪滚过,义愤填膺的新兵安静下来。

“敌人不会管你有没有准备好。”宋威平淡的说,“我接到消息时,已经有星虫冲破最外层墙壁了。按照资历,你们确实可以过一个月再上战场。你们可以选择在基地里蹲着接受别人的保护,但星虫不会管你们爸爸妈妈是谁,也不会管你们家里有多少钱。人类在他们看来只是食物。”

话音未落,队伍末端歪了歪,跑出来一个小瘦子。

她的出现让基地紧张的氛围变得不协调起来。

是江知许。

她身上的军装因为挨了打灰不溜丢,本身长相也偏阴暗,一头茂密的黑发压着,刘海下面的眼睛也暗沉沉不似有光。

可晦暗的脸色之外,她的步伐却轻快坚定,有着愣头青一般的卓尔不群,像是早已把恐惧抛之脑后。

江知许逆着人流,小跑到宋威面前。

她没有行礼,也没有喊长官,而是抬高嗓音,用确保多数人能够听见的音量问道:“先去的人是不是可以先挑训练机?”

为节省成本,战区的训练机并不会统一更换批次,而是能修则修,实在修不了了再引进新机补上。

这造就了训练机中新旧型号混杂的情况。虽然基础功能类似,但性能和舒适度上还是有优劣之分。性命攸关,这点细枝末节的性能问题说不定也会成为生死存亡的关键。

宋威低头瞥视这个面生的瘦弱新兵,肃穆的眼神中划过一弧光。

“当然,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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