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正午的花鸟市场，人也不算少。道路旁，有在店门口阴凉处支开桌子吃饭的，有坐在门口吆喝生意的，还有推着一车花草小三轮的在人群中缓慢穿行，烟火气浓郁，好不热闹。行人三三两两地慵懒闲逛，其间有一道身影，挺拔颀长，格外突出，如山崖峭壁上一棵高耸的劲松，有霁月清朗之势，好似所有的杂闹都与其无关，不沾丝毫尘世间的喧嚣。
许言菲看着那道身影，琢磨封序那句话，不是不喜欢他老婆么，怎么听着不像？
封序也没管她，独自就走了。他个子高，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店就俯身询问，礼貌颔首，再起身走人，耐性十足。许言菲看着，思绪复杂，忽然产生一种并不美妙的感觉，也许……不等她琢磨出来，封序已走出老远。
许言菲小跑着过去，在封序身旁站定，略为奇怪地问：“没有看到合适的吗？”她跑过来，经过封序方才问询过的几家店，明明每家门口都摆放着大鱼缸。
封序也正好走到下一家店门口，偏头看了眼许言菲，“嗯”了声，转头问屋里的人：“请问您这有那种大眼睛的金鱼吗？”他说着，将手握成拳在额前比了下，很快就放了下来。
尽管如此，也没有逃过许言菲敏锐的视线。她看着封序，那种糟糕的感觉又涌上心间，难道是他所谓的老婆非要某种金鱼？许言菲脸色瞬间沉下来，在看到老板娘走出来，又立马换上善意的笑脸，心中却五味杂陈，混乱不堪。
老板娘一见是个大帅哥，乐开了花，又见帅哥动作可爱，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忙道：“有，有，你说的是龙晴金鱼吧，来，这边来，我们家可多了，”她拉着封序往里走，看了他一眼，还不忘打趣：“这种小金鱼和你一样可爱，”说着在一个方型大缸前停下来，指着说：“都在这了，随便选。”
封序很难为情，要不是前几家都没这品种的金鱼，他也不会做出完全不符合人设的动作。面对老板娘的调侃他也只好尴尬一笑，微微颔首，立马转头看向了鱼缸。
鱼缸很大，小金鱼分成好几堆，成群结队地跟着领头小鱼在水中自由摇曳，封序视线很快锁定那堆红白相间的鱼儿，如释重负般，指着鱼缸说：“就这个，三条，麻烦您再给我一个白瓷的鱼缸。”
老板娘歪靠在墙上，跟欣赏名品似地看着封序，看封序选下几条，高声道：“好嘞！”边往里屋走边说：“帅哥，给你拿大点的鱼缸哈，它们会长大的。”
封序浅浅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对屋里道了声：“可以。”索性一次性都赔给张悬，省得以后麻烦又折腾，他想。
“这种小鱼养起来很简单的，记得给他们换水就好。”老板娘抱着一个直径差不多二十多厘米的白瓷鱼缸出来，放在鱼缸旁边，放好水，一手抄起网兜伸进鱼缸精准地捞出了三条红白龙睛，“咚咚”几声，鱼儿落进了小鱼缸。
“很多小情侣来买的，两个人一起养，有情趣的不得了。”老板娘笑着，“啧啧”地直感叹，给鱼缸打包也不忘抬头再看眼少见的帅哥，却只见帅哥脸色暗下来，生硬地声音扔过来：“我们不是情侣。”
老板娘手一顿，自知说错话，干笑两声，豪气道：“今天太阳大啊，把我眼睛都晒拙了，这样，给你个折扣，也算交个朋友。”
……那倒也不用打折
封序只是本能地作解释，他刚要拒绝老板，许言菲走过来，大方道：“我得谢谢您啊，给我配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不过男朋友没有，一样的金鱼倒可以来一份。”
买几条鱼而已，封序并没在意。许言菲却看着他又解释：“本来是打算买些花草，但这些小金鱼也好可爱，放在办公室肯定很好看，你说是不是？”
封序还是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便收回了视线。
有人给老板娘找台阶，老板娘麻溜地就下来了，大叫一声：“您等会啊，我这就去拿鱼缸。”就溜进了屋。
封序此刻满脑子都是金鱼的问题圆满解决，无债一身轻，顿感无比轻松，负手在店内转悠起来。许言菲则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收敛。
最后许言菲说懒得跑了，在这家店买了金鱼，又选了绿植和花卉。封序一并付了钱，正要拎着他的小金鱼准备返回，许言菲忽然拉住他，笑着说：“这些大的绿植，老板娘会帮忙送到公司，但这几盆小的，我想现在带走，放在家里。”她看着封序，话也不说明，眼里却全是期待。
就是要他帮忙送回家呗，也不是什么难事，封序一手拎着白瓷鱼缸，看了眼地上的五六盆花草，没拒绝，拎起五六个塑料袋，说了声：“我送你。”便抬脚往前走了出去。
许言菲满意地笑容绽开，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回到车前。封序把花卉放里后备箱，又把鱼缸放在副驾驶位的地面上，才回到驾驶室。许言菲早就坐进了车里，看着他落座，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封序额角的细汗，她赶紧抽了张纸，递了过去。
“谢谢学长送我这些，今天辛苦了，擦擦汗吧。”
封序刚抬手去扣安全带，微微一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迟疑几秒后，还是接过了纸巾。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纸巾随意在额角处贴了两下，便扔进了垃圾袋，随手拉过安全带，启动了汽车。
许言菲坐在后座，露出满意地笑容。
为了方便上下班，公司给许言菲准备的公寓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封序停好车，又帮着把那些花草又拎上楼，放在了门口。
许言菲已经早一步进了屋。她拿了瓶水出来，看到封序准备走，赶紧追出来叫住，将水递给他，又说：“学长进来坐会吧，麻烦你一中午，也还没吃饭，不介意的话，我下个面，我们凑合吃点。”
封序神情自然，抬腕看了眼，委婉拒绝：“我下午还有会，以后有机会的话，和张驰一起来拜访。”封序接过水，不等许言菲再挽留，又以老板的口吻吩咐道：“许博你可以吃过再来，先走了。”说完转身就往电梯间去了。
许言菲：……
是她做的太明显？行动太快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得知封序只是假婚姻时有多激动。结婚了又有什么关系？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她还有很多机会，许言菲望着电梯间的方向，嘴角缓缓上扬。
*
晚上九点，滨江嘉和国际公寓正门口停着一辆霸气十足的黑色超跑，昏黄的路灯落下来，似在身躯上泼了一层金色琉璃，流光溢彩，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你，那真是玩完了。”简易坐在驾驶座，侧着身子，目光沉沉地盯着张悬。
张悬也侧着身子，手已经摸到门锁准备开门了，转头无奈道：“一晚上你都说了不下十遍谢谢了，再说……”
“好，好，我不说了！”简易双手做投降状。他太开心了，眼里似缀了整条银河，看着张悬，眸光跳动。
今天是早前就定好的福利院公益活动，原定的太极拳老师家中老人突发不适，无法参加，临时找不到别的老师，就在大家焦头烂额时，张悬主动提出她可以代替参加。她昨天才刚工作，也没参加过公益活动，没人考虑她，但又没办法，只好让她上了。结果在她的组织下，活动圆满完成，连现场的媒体也都围着要报道她，一下午，出去的报道条条十万加，视频满天飞，海派太极拳馆甚至也一度攀上了热搜。
一众人太高兴，吵着要聚餐，张悬实在推不了，一直坚持到了九点，才被简易缠着送回来。
简易收回手，笑容也收住，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刚说的，邀请你参加武侠游戏的项目呢？你也好好想想，好不好？这确实是个宣扬你以及你们家太极拳的好机会。”
简易副业是太极拳馆，主业是投资。刚投资了一家游戏公司，目前正是新游戏的开发阶段。这款游戏是武侠背景，主人公从查无此人成长为武林盟主。和其他游戏不同的是，这款游戏所有武术动作都不是动画合成，是ai真人模拟。要做到这点，必须要真人佩戴感应器完成每一个武术动作，再通过模拟百分百还原。简易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但张悬忽然出现，简直就是两全其美了。
然而张悬介意的并不是要不要帮简易，而是简易要将她列为武术指导，游戏上市宣发时还要主打武当张氏太极拳。这就不太行了，她一分钱一点力都没出，怎么能接受如此大的好处？那就是坐享其成，绝对不能占这种便宜。
“这件事太大了，你让我好好想想吧，我晚上就想，先走啦！”张悬看着简易，有些为难，都不等简易就再开口，她推开车门，一只腿伸了出去。
“欸，等一下。”简易跟着下了车，小跑到副驾驶边。
张悬站定，看着他靠近，递过来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还没开口，就听到简易的声音：“睡觉前别喝水，要是忍不住，早上起来眼睛肿了，就用这个敷一下。”
张悬：……
早上去拳馆，她对大家说晚上喝水太多才肿眼，但一想到其实是哭的，张悬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冰敷袋，道了声：“谢谢。”
简易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插进了兜里，瞥了眼前方的公寓，眼底滑过一丝探究，也没说什么，笑着说：“快回去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张悬笑着朝他招手，转身向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在两人看不到的街角路口，停着一辆车，没人留意到这辆车停了多久。就在刚才，车里的人收回淡薄的视线，轻踩下油门，缓缓驶入了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