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张悬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封序突然说爱她，她直愣愣地看着封序，眼里全是惊诧。
封序带着医生进来，见张悬站在原地不动，两眼无神到似脑子卡了壳，毫无灵气。他神色一变，声音也凉了几度：“怎么？真是装的？”他相信她，把医生请过来，这女人可别真是装的，封序下意识想，一瞬间又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都没确认就把医生请来了？
他没让自己陷进那个念头，神情倏然变的严肃，侧身对医生说：“麻烦您了。”要是敢骗他，就等着瞧。封序视线轻轻扫过张悬，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这应该的，太太，您请这边来。”医生答的谦逊，朝张悬颔首，指向一旁边的泰妃椅。
张悬倏然回神，“哦”了声，疑惑地看着封序，走过去坐了下来。
“膝盖是怎么受伤的？怎么不舒服？”医生在泰妃椅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边从箱子里往外取检查用的小器械，边亲和地询问。
张悬靠在泰妃椅上，看着站在椅子尾部的封序。那男人双手插兜，视线落在医生的双手上，神色专注，跟监工似的。听到医生的询问，封序掀眸朝张悬看来，两人视线相交，男人看似轻飘飘的视线下藏着深不可测的探究。
张悬看着封序的眼睛，话却是跟医生说的：“膝盖半月板运动损伤，半年前动的手术，这几天忽然有点刺疼。”话刚落，张悬神情突变，双肩高耸，倒吸了一口气。
封序跟着眉头一拧，视线倏地转向医生正在揉压张悬膝盖的双手上，在张悬开口前，问的节制：“很严重吗？”
医生只是下手重了点。他没有回答封序，而是看向张悬，微微笑了下，减轻力度，双手一边在她膝盖上轻轻按压，一边用聊天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您是运动员？”
张悬疼的没留意封序的问话，一张小脸拧成团，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忍着说：“曾经是。”
医生笑着点头，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又说：“脚踝、膝盖，肩膀，这些都是运动员容易损伤严重的位置，平时得多注意。”
张悬听着直点头，其实手术后她一直都很注意，平时锻炼，对膝盖损伤严重的动作已经减了很多，日常也是能走就绝不会跑，但是今天却在海里跑了大半天……
医生携带的治疗设备有限，暂时只能靠触摸和问诊判断，摸索了一会，说：“半月板术后要静养，半年也不一定能完全康复，如果再做高强度的运动就会再次刺激到膝盖，”他顿了下，抬头看向张悬：“您这两天干什么了？”
随着医生动作转轻，张悬的脑子也放松下来，进入天人交战的场面。黑天使跳出来就怪封序，说要不是他故意作弄，她也不会在海里跑来跑去，白天使一把推开小黑，说本来就是张悬自己的原因，人家又不知道她受伤了，他作弄她，她不搭理就不就好了嘛，自己作死，最后疼的可不就是自己么。忽然听到医生的问话，张悬条件反射，倏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封序。
封序在听到医生说不能强烈运动时，就想到了，还有什么比冲浪加海里奔跑更加强烈的呢？他做贼心虚般往后退了两步，还想再退时，医生也跟着张悬的视线看了过去，望着他笑了下，问的和煦：“做什么剧烈运动了吗？”
封序脚下一顿，瞥见张悬眼里的指责，立马转移视线，看向医生，老实交待：“冲浪，还有……在海里跑。”
医生：……
他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责备他不顾自己妻子的身体，还是该羡慕这小夫妻感情甜腻，最后略为不自在地笑了下，说：“我只能简单看一下，应该是运动造成摩擦，现在问题不大，但还是要注意保养，还未完全恢复的时期，不能长时间跑步，也不能做给膝盖带来负担的运动，知道了吗？”医生脱下手套，放进自己带来的垃圾袋，边收拾检查器械边说。
这些对张悬是老生常谈了，她忙点头。已经移开的封序又走近，认真问医生：“需要吃药吗？”
医生已经整理好方箱，站起来，看着他笑了下，说：“暂时也不用，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再做伤害膝盖的运动了，另外，回去后记得去医院检查。”
“好的，谢谢您。”
“谢谢医生。”
两人异口同声，话落，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医生看着一对璧人，露出和蔼的笑容，微微颔首，说：“祝蜜月愉快。”说完便往外走。
张悬正要起身送人，被封序摁住，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你别动了。”然后就引着医生朝外去了。
张悬看着封序的背影，忍不住抿唇笑起来，这是终于知道心疼她了？
封序将医生送出去，目送他离开，转身回屋。透过层层帘帐，看到张悬已经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脑海中蹿出医生和张悬的对话，不由放慢了脚步。
今天他有责任，等会要先道歉，封序想。走了两步，又停下，原来她除了是太极拳传承人，还是运动员？封序忽而想起张妈妈送给他的相册里有张悬的获奖照片，所以是因为受伤，放弃做运动员了吗？封序看着张悬的背影，莫名生出一丝惋惜。
“希望你能支持她。”耳边想起张妈妈的嘱咐。所以，他该怎么支持呢？封序垂眸深思，片刻后，抬脚往里走，在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张悬有食不言的习惯，掀眸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弯，指了指桌上的餐食，示意他吃饭。不一会儿，张悬吃完饭，拿纸巾擦拭嘴唇，发现封序靠着椅背看着她，桌上的美食也没动几筷子。是不喜欢这这些？张悬正疑惑，封序开口问：“是因为受伤所以没再做运动员了？”
张悬愣了下，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放松下来，用纸巾随意擦了擦嘴唇，点了点头，“嗯”了声，又笑起来，说：“谢谢你哦。”
一是谢他给她请了医生，二是她现在不想谈受伤的事，事已至此，再提只会让她又陷入无尽的悲伤。
封序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好似看出她的想法，果然没再追问，而是回道：“不用谢，你跟着我出来，我要保证你的安全，你要出什么事，我没办法跟爷爷交代。”他的语气像不带任何感情的机器，仿佛只是完成一项即定任务。
本来满心欢喜的张悬，瞬间就凉了半截。就封序送医生出门的那一会，她已经脑补一场大戏，封序内心无比煎熬，自责，然后良心发现，求着请她原谅，甚至还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对她动了心。
结果就这？只是为了她的安全？怕没办法跟爷爷交代？张悬感觉刚吃下的东西都全绞在一起，明明吃的不算多，胃里还有不少空间，现在生生被堵实了。积食的感觉让她非常不爽，憋的满脸通红，她盯着封序，一字一句问：“除了爷爷，你呢？”她微微呼了口气，挺起胸膛，准备站在道德至高点批判他。
封序没逃避，郑重道：“很自责，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
她连道德至高点的梯子都还没爬上去，就掉下来了。张悬微仰着下巴，睨着封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这是承认作弄她咯？可刚刚她还谢人家了，这又算怎么回事？关键那男人怎么看着还有那么点真诚？张悬视线移到他的眼睛，透亮的灯光下，男人与她对视的漆黑眸子忽然闪了一瞬，张悬抿了抿唇，收回下巴，直挺的脊背耷拉下来，手一摆，极不情愿嘀咕一声：“算了算了，我也有问题的。”
要是她不逞强，就没这些事了，她才是自己身体的所有者，就该自己照顾好自己，哪里能指望别人。
封序看着她，极轻地“嗯”了声。
嗯？还嗯？她说那话也就是相互给个台阶下啊，怎么这男人还顺着梯子上了？张悬一脸震惊地看着封序，不懂他的脑回路，是今天泡水里泡久了，脑子泡发了？她哭笑不得，就听到封序的声音，语气严肃认真：“这不是小问题，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张悬觉得他是在放马后炮，轻哼一声，斜睨着，反问道：“早点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她说的是心里话，又没有人能够替她承受这一切。
是啊，他能干什么？封序眼帘微垂。或许支持她就是最好的回答？封序掀眸，看着她，好半晌，才开口：“明天想去哪里玩？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