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夕,领军主将却突然暴毙,这在京中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主将位置空悬,叛军步步紧逼,朝野上下的局势瞬间尤为紧张,不知该派何人前去平叛。
洛凰心里很清楚,若是让元澈或是元澈的党羽领兵出征,那陈王府必将遭难。
兵权政权都握在元澈手里,他哪里还容得下陈王府,可是洛凰不能参与朝政,左右不了皇帝的任何决策,哎……不对,虽不能参与朝政,但她可以暗中推波助澜。
当洛凰与云皎月站在公主府前时,云皎月颇为好奇地问道:“你来找锦华公主作甚?”
云皎月记得这锦华公主素来与陈王府不和,她是东宫那边的人,洛成仁被陷害致死她也有不少功劳。是以一想起这事,云皎月看着这座公主府的目光便逐渐暗沉,直至充满仇恨。
洛凰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平复一下情绪,而后冷笑着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仇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她心里也恨元樱,但是为了大计这点恨又算什么呢。
洛凰没有过多的解释,云皎月也没再多问,当前的局势如此紧张,确实不该拘泥于过往的仇恨之中。
两人走上前去,随行的折柳向守卫道明身份与来意,在去向公主通传之际,洛凰与云皎月被引到了前厅等候。这前厅宽敞又明亮,在正对着大门的墙上还悬挂着一副水墨画,洛凰的目光在那画上停留了片刻,不难认出这画上是梅花。
洛凰不是行家,但也能一眼看出来这画并非凡品,精美大气别有韵味,应当出自名师之手。
公主府的侍女奉上了茶水,洛凰一边喝茶一边观赏周围的景象,这公主府的一砖一瓦都尽显贵气,不愧是当朝最受宠的嫡长公主。
她不参与朝政,却能轻易撼动君王的决策,且这锦华公主府的权势并不弱于其他亲王。
杯中的茶水都快见了底,而元樱却还不见人影,云皎月首先就坐不住了,她盯着空无一物的外头气愤道:“这锦华公主也太仗势欺人了吧,让我们等这么久,我看她并不想接见我们,要不别……”
“陈王妃,我们公主来了。”
云皎月话未说完便被进来的侍女打断了,而在她身后则是锦华公主元樱,她迈着端庄沉稳的步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她还特意瞥了眼云皎月,而云皎月则是不卑不亢地朝她行了个礼。
元樱也没有与她多计较,直接开门见山地对洛凰道:“陈王妃,我听说你可是有孕在身,怎么还有空来我这公主府?”
洛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扭头望向挂在墙上的水墨画,“听闻姑母最喜梅花,想来是真的。”
元樱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竟柔和了些许,“这是母后生前赐给我的。”
洛凰突然转过身来,深沉的目光直直望着元樱,一股凛人的寒意陡然升起,“我的父亲,是你的亲舅舅,是先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
云皎月在一旁看着,这才恍然想起来洛凰与元樱还有这层关系。
元樱先是愣了一下,似是有些心虚,她稍稍避开了洛凰的目光,声音轻细:“我未曾想到父皇会直接赐死舅父,毕竟昔日恩情在那,这结果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但事已至此,也并无什么好说的了,高处不胜寒。”
“前尘往事自是无需多言。”洛凰轻叹一声转过身去,“只是如今的时局公主还未看清。”
“呵,什么时局,你不就是想要帮陈王来拉拢我么?”元樱冷笑着在案台前坐下,眉眼间皆是轻蔑与不屑,已然恢复最初的高傲姿态,“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别白日做梦了,陈王是庶子又那般年幼,本就不该觊觎元澈的太子之位。”
元澈?
听见她这般直呼其名,洛凰心中更多了几分了然,直接无视她那凌人的气势,不慌不忙地接上话:“公主倾向太子无非是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可是公主并无同胞兄弟,那么谁来继承皇位对你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是太子今后真的会容得下你这位嫡长公主吗?”
元樱听后立马张口想要反驳,洛凰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抢在她之前继续说道:“公主想说我在挑拨离间,诋毁太子,但请公主认真想想,宋王究竟因何而死?”
明眼人都能看出元禾的死和元澈多少有点关系,不过并无任何证明,所以也只能心照不宣,洛凰不认为元樱会完全看不出。
果然,听完这番话元樱沉默了,眸色逐渐凝重起来,似乎陷入了深思。
元禾手握兵权对东宫确实有威胁,但也不至于能颠覆东宫,元澈都这么容不下他,那将来登基称帝,对于她这个位高权重的异母姐,元澈又怎会心慈手软。
元樱与这位三弟其实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太子,所以元樱才与他亲近。既然谁继承皇位都是一样的,那为何不选择一个更稳妥的人,况且元凤的王妃与她生母是同族,关系更加牢靠,洛凰若为皇后,那她不仅是皇帝的嫡姐,还是皇后的表姐。
见元樱半响未说一句话,洛凰也心知不能操之过急,遂向元樱行了个别礼:“公主慢慢思量,我言尽于此,便先告辞了。”
洛凰大大方方地走出大堂,留下元樱一人在那深思熟虑。
眼看着马车渐渐驶离了公主府,云皎月放下车帘转过身来,怀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就这三言两语,真能说得动锦华公主吗?”
洛凰则是闭目养神,“且看看吧。”
她也不能确定。
边疆叛军日□□近,平叛迫在眉睫,可是领军主将还没有着落,朝廷上下都提着一颗心,不知圣上会作何决策。
就在这紧要关头,皇帝终于下了一道圣旨——命陈王元凤为大将军领兵平叛。
可见元樱终是偏向了元凤。
军情紧急,为了不再出什么岔子,圣旨颁布的第二天元凤便要领兵出征,基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元凤要离开京都,而洛凰只能留在这里。
前一次元凤出征洛凰没有跟随,是因为无心,而这次则是有孕在身,无法随军长途跋涉。
城楼下,洛凰送元凤出城。
叶落纷纷,荒草萋萋,天际是那南飞的大雁,眼前是即将分别的人儿。
“阿凰……”
元凤轻轻唤了一声,眸中万般柔情依恋不舍,却不敢伸出手去触碰一下眼前人,是忧虑是无奈。
洛凰的神情却要轻松很多,她坦然握住元凤的手,抬眸以温暖明媚的笑颜来抚慰他的心,趁旁人不注意时,洛凰猛然凑近元凤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我和孩子在姑苏等你凯旋归来。”
“好,等我回来。”
元凤也紧紧握住了洛凰的手,他根本没有特意去避开旁人的视线,直接回了洛凰一个亲吻。
这让洛凰脸一热,又羞又气地看着他。
大军出征,元凤的身影也越来越远,洛凰原本的笑颜也渐渐消失不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元凤是否能平安归来,洛凰是否能平安在这等他回来,一切皆不可知。战场凶险,皇城同样危机四伏,同舟共济长相厮守谈何容易。
这一别,便已过去五个月。
边关终于传来捷报,说是元凤已经率领大军击退敌军,夺回数座城池,叛军退至秦与楚的边界,扫平叛乱指日可待。
皇帝龙颜大悦,在宫中举办宴席,并且邀请了洛凰。
因着在边关立大功的是洛凰的丈夫,所以皇帝特地为她逾越礼制,将她的席位安排在了众女眷的最前头,几乎快要与太子齐平。
洛凰一抬眼,便能看见坐在对面的元澈,他那冷峻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洛凰这边。
皇帝高兴,宴席上自是热闹非凡,唯有元澈那边冷冷清清,皇帝也没管他,只顾与群臣们把酒言欢。
深夜亥时,宴席散去,洛凰也准备离宫。
刚离开天眷殿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同样准备出宫的元青,除他之外还有几位特地跑过来与洛凰搭话的嫔妃。她们的言辞间无非就是对洛凰与腹中孩子的关怀,还有称赞元凤的英明神武,多有阿谀奉承讨好之意。
应付完这些嫔妃后,洛凰一抬头就见元澈站在跟前。
“……”
突然出现是想吓死她吗?
“拜见太子殿下。”
洛凰与元青一同行礼,元澈望着那些嫔妃离去的方向,冷声嗤笑道:“陈王妃如今好风光啊,旁人都上赶着巴结,想必你心里也很是得意吧,弟妹?”
洛凰偷偷翻了个白眼,而后恭谦一笑:“殿下说笑了,只是寻常寒暄而已。”
“是么?”元澈冷笑着步步逼近洛凰,直到旁边元青故作不经意间挡在二人之间,元澈这才停下脚步,目光颇为阴冷地瞥了眼元青,而后仍是盯着洛凰冷笑,“你不会以为元凤此次能平定叛乱,今后在京中便无人能及了吧?”
“不敢,不敢。”洛凰仍是恭谦。
元澈转而望向前方,那是皇宫主殿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着:“他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听闻此言,洛凰心中一惊,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很是明确。
不管元凤在外如何名震四方,这京中的局势都掌控在元澈手里,掌控京中便能掌控天下局势,无论如何元凤都处于不利的一方。
洛凰很想问他要做什么,但问了也无济于事。
元澈收回视线斜眼瞥着洛凰,目光冰冷又高傲,“你若是还想再见他一面,到时候来求我,说不定我会开开恩。”
这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洛凰心间,使她忐忑不安,随时都将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洛凰只能低着头沉默,而元澈还紧盯着她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他就是成心要搅乱她的心绪,一旁的元青见状便向元澈拱手:“太子殿下,陈王妃有孕在身,需早些回府休息,恕不多陪,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说完不等元澈有所回应,便示意洛凰同他一道先行离开,今时的他面对元澈没有了往日的恭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他没有表现出憎恨,已是忍耐的极致。
洛凰没有多做停留便跟着元青走开了,而元澈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亦未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