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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不远游(1 / 1)

沉夜,灵鹭山上重云如盖。

阴风尖啸,刀狂阖目隐于密林之中,刀光冰冷骇人。

“何人敢来扰我清净?”

黛樱握紧身旁少年的手,挺直身板。

“请您帮我把这修竹削成宽59毫米长86毫米,厚0.3毫米的卡片!”

刀狂:“?”

*

三月前。

天朗气清,日风和暖。

一声声劝阻此起彼伏,越过黛府院墙——

“小姐!您不能去呀,灵鹭山多远多危险,怎么偏偏要去那种地方呢!”

“是啊,小姐!您大病初愈还需静养,夫人再三嘱咐不能出门啊……”

丫鬟们缠住小姐,牵着袖子硬是不让她走。

她拗不过,干脆抽手把包袱一抛。几个小姑娘一愣,见东西上了天,纷纷扑过去接。

“朋友们,世界这么大,放我出去看看吧!”

容貌清雅的白裳少女转身欲逃,蓦地,一道严厉话音正正劈中她眉心。

“黛儿,又要跑到哪里去?”

端庄女子缓缓进门,身后跟着三名壮实家丁。

“我……”她语塞,“我想怀渊了,要去探望。”

女子道:“渊儿前日说了,午课后便来看你,着急什么?”

眼看男人们把院门堵得严丝合缝,黛樱长叹,答一声“是”,捧过包袱悻悻而归。

*

满打满算,穿进此世已经二十个工作日了。

在这期间她尝试数次,没有一次出逃成功。

房内,黛樱瘫在榻上,忽听窗外传来人声。

“陆公子,您来啦。”是侍女春池。

“黛儿近日如何?”男子嗓音清冽,犹如幽涧深泉。

“还说呢,自从陆公子您讲了那江湖上的故事,小姐就一心要出门闯荡,连身子也不顾了。”

男子话中玩味:“哦?我只讲过刀狂削竹为笺之事,黛儿竟如此痴迷。”

“唉,小姐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病好后活像换了个人,不仅兴致大发,还拉着我和秋意讲些‘集换’啊,‘山海’之类的,实在是……”

春池边说边摇头,却教人听出几丝欣悦。

“好,我先进去看看。”

叩门声响。黛樱立即起身,倚着床边立柱唤句请进。

一周前她与陆怀渊碰过面。这男人是个帅哥,身形颀长,高马尾,一双桃花眼温然含笑,且人如其名,知识渊博。

不过也许源于刻板印象,她总觉得这类人物免不了沾点腹黑。

“你来了。”黛樱笑迎,装作欲为他斟茶。

“黛儿歇息吧。”陆怀渊放下怀中两部书卷,“这是上次你托我寻的《山海经》,金陵书院校注本,总不会再出错了。”

在古代读书,有人校注才看得懂。黛樱翻阅后心喜:“多谢。”

陆怀渊取了茶壶:“你此前好读话本小说,怎么如今忽对这经书念念不忘?”

茗香四溢。她接过茶盏:“意兴来去匆匆,不也是常态。”

他面上心领神会,却移目向窗边书案:“至《山海经》上,也来了写正字上。”

黛樱心里一激灵,假意啜茶,眼珠却瞥往窗下。

那儿有一沓忘记收拾的宣纸,上面是她记录日子画的,刚好差两笔集满六个正字。

陆怀渊仍然侧身,双目微合:“还有‘技能描述:落石,五十点伤害,若场上……’”

你们古代人视力也太好了吧!

她撂下茶盏连忙打断:“我痊愈后偶尔犯癔症,那都是发作时胡乱写的,你就当没看见!”

“可我观黛儿面色红润,神智清明,落笔也规整,应是经过深思熟虑。”

陆怀渊眉眼中敛着笑。

黛樱向春池、秋意打听过,原身的黛府千金与他自幼相识,二者为青梅之交。

虽是爱作弄人的角色,可既然两小无猜,应该可以信任。

况且目前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其他的信息来源。

黛樱轻咳两声:“真是瞒不过你。其实……我这几日做了个梦,梦见我作出一副桌面游戏。”

“如同乌曹作簙,帝尧制奕?”他以六博棋与围棋作为比对。

“并非棋戏。我所设想,应以《山海经》中神形异物为范本,以数十张牌成为一组,每张异兽各有招式,像江湖门派各具独门武学。”

“那便是……改良的叶子戏?”

他提及时下盛行的纸牌游戏。

幸好黛樱在现代时了解过,那叶子戏规则简易,相传是扑克的前身,但由纸卷黏合而成,太过易损。

“还要赏心悦目,可作为上佳的藏品。”

“怪不得你会对削竹为笺一事入迷。”

他不愧为聪明人,三言两语便听出她想以竹笺为制牌材料。

黛樱正心感欣慰,却见他敛袖收了声。

香茗见底,屋内染上薄薄凉意。

半晌,陆怀渊为她斟满杯盏,浅笑道:“的确是桩好梦。”

女子说话时目光灼灼,此刻又黯淡下去。

二人心照不宣: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只能出现在梦里。

江湖路漫漫。千金原身年方十八,深居闺阁,涉足之地最远不过邻县郊外,还是全府上下一同前往。

孟夫人不会放她走的。

前途未知,可她不能一味困在这儿,便抬了眼,直直望着他。

“你见多识广,能否帮我寻些彩墨的版画来。”

陆怀渊道:“雕版刻印的书册多,版画亦有,只是彩墨的却不好找。”

这个世界大概还不流行分板着色,但卡牌设计需要彩色为绘画添彩。

黛樱略一思忖:“只要……顺带帮我留意,可好?”

她有求于人,不自觉将语气放柔。

他却不回应,话中又沾染几分笑意:“你好久没那样唤我了。”

“什么?”

“唤我怀渊哥哥。”

黛樱差点被茶水呛到。

初见时得知他姓陆,随口喊个“陆兄”,竟然被记到了现在。

但她眼下要扮演黛府千金,暂且接手一切原身的人际关系。

即便耳根发热,也得做戏做到底。

“怀渊……哥哥。”黛樱不去看他,眼波流至旁处。

话音落下,清风入室。

那一刻,陆怀渊沉稳的目光也被风拂拭,只等她再望过来,才徐徐笑应。

*

傍晚,余霞成绮。

送走青梅竹马,黛樱站在府邸门口,迟迟不肯回去。

她只管仰头观天。一旁的家丁阿裘也跟着观望,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许久,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小姐,这天上到底有啥好东西,我咋看不出来。”

“不觉得这天色很美吗。”

穿越之前,黛樱为了作品没日没夜通宵,结果进度刚刚过半,她就在工作台前突然失去了意识。

大城市里,天空被分隔为高楼的间隙。那段日子她埋头工作,几乎捉不住夕阳的踪影。

阿裘点点头:“真是!我瞧那儿有一片云,长得像后院捉鼠的小花。”

黛樱好奇道:“后院有猫?”

阿裘憨笑起来:“小姐都忘了吧,两年前,春池抱回来一只小猫,您怕得紧,我们就放在后院喂点吃食,让它捕鼠去。”

在府中一月有余,连声猫叫也没听到,可见他们确实用心护着小姐。

黛樱闻言也轻笑,想这千金胆子小,心又软,一边害怕,一边由着大伙儿去养猫。

二人又站了片刻,直至红云渐淡,天色向晚。

她转身回府,左脚刚迈过门槛,忽听巷尾飘来一团喧嚣。

市井繁华,自有热闹烟火,可她偏偏从中摘出嘈杂刻薄的几句。

“黛家儿,短命郎。”

“黛家女,病殃殃。”

“活过三岁不夭折,活到十八去放羊……”

童声娇嫩,语中押着韵,溢出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黛樱心中骤然烧起一团火,回身便朝那孩童奔去。

三个小男娃成群结队,脑后编了小辫儿,还不够她的膝盖高。

身旁的阿裘忙跟过来,刚要教训,就听小姐已抢先一步高声怒斥。

“嘴上说着短命,还要路过我们家门,不怕沾了晦气?”

黛樱挡在面前。

几个男娃眼光躲闪,悄悄议着“黛家女”,随即扯出僵硬的假笑。

他们不知道那笑脸有多难看,以为装模作样就能蒙混过关。

她根本不吃那套,抬手抻住两个男娃的衣领。

“还没人告诉过你们吧,我这手碰过的,通通活不过七岁!”

“快跑呀!”

没被她曳住的男娃拔腿就跑,但哪里跑得过阿裘,才几步就被老老实实拎了回来。

“来,都跟我回府好好说道。”她嗓音愈发响亮,“你们父母若不上门道歉,今天一个也别想溜!”

“哇——”

“娘,黛家女发疯啦!”

尖声惊叫划破天际,让她想起高铁车厢里刺痛耳膜的噪音。

黛樱心火更旺,一手拽一只熊孩子,任他们拼命挣扎也不撒手。

阿裘见状呆愣,眼见她拖着俩娃娃往府里走。

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力大无穷,尖牙利齿了?

“阿裘,快点,把他也拉回去!”

他回过神,应道:“来了!”

男娃挣不脱,连踢带踹,还拧过身子想呲牙咬她。

动静闹大了,传进府里,秋意与两名家丁闻声赶至,纷纷上前接手。

“怎么回事?”

“小娃娃嘴贱性子劣,先扣住再说!”

熊孩子被彻底制服,一个个开始嚎啕大哭。

正当黛樱思索如何教训他们,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缓缓拨开了人群。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没看好,竟让孩儿走远了……”

那妇人气喘吁吁,面带愁容,显是慌忙前来。

“娘!”

“娘,我活不过七岁啦!”

男童们涕泪交加,真信了她唬人的话。

阿裘道:“你家娃娃出言不逊,冒犯咱们全府,该怎么说?”

“都怪我管教无方……家中男人长年在外,我独自撑着,有时真是收拾不住。”

妇人低眉顺眼,鬓边一缕青丝已经泛白。

“我替劣子赔罪,请小姐和大人宽恕……”

黛樱望着她,默然松了手。两个男娃哭哭啼啼扑向娘亲怀里,倒不敢再惊叫了。

“怎能一句宽恕就作罢!”

“就是就是,别看娃娃年少,嘴巴里的东西可尖锐得很!”

这种情况他们占理,谁让这群无知小童编得狠毒的顺口溜,还嬉笑着挂在嘴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妇人和孩儿们都低下了头。

唯有秋意看见小姐掩唇咳嗽起来。

“您身子弱,可不能再在这儿吹风了。”

秋意及时行至小姐身侧,扶住她的手。

黛樱垂首捧心,又轻咳几声:“再计较下去,反而误了我的病。阿裘,放他们走吧。”

阿裘和众家丁虽有不忿,但既然小姐吩咐了,便也放手,只再朝着娃娃们呵斥几句。

幸而这番闹剧没惊动孟夫人。

千金原身曾有两个哥哥,全部在未满两岁时夭折。

那些话若飘到她耳中,简直是拿刀子在她心上剜。

“小姐,去换身衣裳吧。”

秋意瞧她裙角沾了泥污,轻声提醒。

“好。”

二人缓行回房。

黛樱跟着秋意,心思游移。

方才她瞥见妇人白发,忽而心生惆怅,干脆装病不追究了。

只是,连孩童都要编排几句,可知街坊邻里的态度。

黛家女儿从小就纤细柔弱,所以孟夫人更不可能放她出府。

攀缘植物,离了高架便难以成活。

“可是黛府千金,你就甘愿在这大院里呆一辈子吗……”

黛樱行至房中,打开千金的衣柜。

衣衫齐整叠放,她取来里面白裳,却意外从中抖落出一封信。

笔端遒劲,力透纸背,似是回应了那句喃喃自语。

——不,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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