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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受奚落(1 / 1)

三天后清晨。

于淑慎早早侯在听雨轩外头,手都快搓红了,才等出容婉来。

“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吹冷风?”容婉披了件暗青色大氅,远远走来,贵气逼人。

她憋着气强行压下即将释放的喷嚏,柔婉笑笑,“淑慎怕误了去何家的时辰,便来得早了些,想着您近日操劳,就没进去打扰您。”

年关将至,朝中公务越发繁忙,袁守义身为御史台领头人,免不了以身作则,几天前就搬进宫里,同一帮官员加班加点处理堆积成山的公务,估计忙活完也得小半个月以后了。

袁府家大业大,上上下下要处理的琐碎事务比朝中轻松不了多少,袁守义不在,容婉就独自挑起管家的担子,这几日每天都忙到深夜。

容婉欣慰之余,想起已有好几日没见过袁曳了,皱眉问:“曳儿没干什么荒唐事吧?”

“郎君这几天都在房里养伤。”打那晚闹掰后,袁曳就没露过面,她悄悄让妙春问过云光,说是袁曳一直钻在书房,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叫她不必挂心。

容婉对儿子的疼爱胜过心底的怀疑,“那我就放心了。”

她和容婉之间,共同话题是袁曳,所以直到踏进何家的大门,她们都没再说一个字。

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儿何婧姝今天办及笄礼,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无一不来捧何家的场,皇子公主们也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前来祝贺。

袁曳伤势未好,顺理成章推掉了邀约。

接到要去何家消息的当天夜里,于淑慎冥思苦想了一夜,艰难敲定以一幅她亲手绣的千里江山图做贺礼。

熬了两天两夜,终于赶在出发前绣完。

穿过攒动的人群,婆媳俩双双落座于何家前厅。

何夫人瞅见来人,乐呵呵地走过来打招呼:“袁夫人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容婉斜了她一眼,坐得稳当,“你何时学会这套矫情的话来了?”

何夫人咯咯笑起来,“好个不饶人的嘴皮子!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了。”

两人有来有回的调侃,令于淑慎看得云里雾里的。

容婉放声大笑,不忘给她介绍:“淑慎,这是你何伯母,是跟我一块长大的发小。”

“见过何伯母。”于淑慎忙施礼。

何夫人上下打量她一圈儿,嘴边溢出满意的弧度来,“曳儿真是好福气,能讨到淑慎这么一个妙人做媳妇。”

“你也别说我,”容婉这才起身,“要说有福气,还得是你。你家让儿孝敬恭顺,又满腹才华,哪像我家那个不省心的。”

何夫人藏不住笑,连连摆手。

老姐妹俩似有说不完的话要叙,于淑慎杵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何夫人偶然瞥见她心不在焉地样子,体贴道:“淑慎,你与我家姝儿年龄相仿,不如去找她说说话?”

“瞧我,光顾着跟你闲扯,都忘了淑慎还在了。”容婉附和,“淑慎,姝儿活泼开朗,也是个热心肠,你与其在这听我俩老婆子絮叨,还是去寻姝儿解解闷吧。”

于淑慎也有此意,顺水推舟去了后院。

将她领到地方,何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指指屋里,“少夫人,我家小姐就在里面。噢,对了,其他家的小姐夫人们也都在,同是您年龄相仿的。”

于淑慎客气一笑,目送小丫鬟走远。

靠在门前,屋里有说有笑的人声清晰可闻,于淑慎气息微乱,手心渗出冷汗。

妙春清楚她人多时就心慌的弱点,轻声安抚:“您别怕,有我呢。”

她深深呼吸了两个来回,心情稍有缓和,“进去吧。”

门缓缓敞开,说笑声戛然而止。

于淑慎顿觉如芒在背,手心的粘腻感不住加重,她木然挂上假笑,慢慢露出容貌。

抬头的刹那,数十道视线齐齐闯入瞳孔,疑惑的、探究的、审视的……

“你是何人?”角落的位置,响起一个不善的声音。

妙春天生大胆,用同样的语气还回去:“我家主子是袁家的少夫人,何夫人怕少夫人无聊,特意让少夫人来寻何小姐说话。”

适才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袁家’少夫人啊。”

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大概是在场众人共同的心声,偌大的厅堂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于淑慎的脸红了青,青了白,竟是想不出话来打破这一局面。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一个长相明媚的少女自后堂走出,手里还捏着半块绿豆糕。

于淑慎如释重负,远远朝女子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女子把半块糕点尽数塞进嘴里,步伐轻快地走到她面前,“袁少夫人,我一早就听阿娘说起过你。”

于淑慎方才反应过来她就是何婧姝,忙道:“何小姐的大名我也时常听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袁少夫人袁少夫人地叫着,又别扭又拗口。”何婧姝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再配合上一闪一闪的大眼,很是惹人怜爱。

“于淑慎。”受何婧姝的影响,她的语气亦轻快起来。

何婧姝若有所思,沉吟道:“淑慎……很符合你的气质,这名字起得真好。”

“是我娘亲起的。”她心生触动,不觉道出心声。

“那你娘亲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何婧姝眨眨天真无邪的水眸,发自内心感叹。

于淑慎鼻头一酸,娘亲没生病前确实是个极好的人,可惜再也回不来了。

何婧姝大大咧咧,没有察觉到她笑意之间的勉强,自顾自挽住她的手臂,环视一屋子的女眷,不痛快道:“淑慎是袁家少夫人的事,有那么好笑么?”

继而,视线定格在适才发出诘难的女子身上,“胡浅浅,我听着你好像笑得最欢,你来说说,好笑的点在哪里?”

胡浅浅嘴角抽搐,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是见到袁少夫人太过开心了……”

“是太开心了啊?既然如此,你还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给袁少夫人行个见面礼?”何婧姝小脸一扬,“我要记得没错的话,你家好像和袁家有点亲戚关系,你应该管袁少夫人叫一声表舅母才是。”

“表舅母”一出来,于淑慎脑袋都大了,在于家,只有父母姐妹,祖父祖母,什么表舅母,她听都没听说过。

胡浅浅的反应,显然同她一样搞不清楚状况,“单凭一张嘴,何小姐怎敢捏造出一个表舅母来?”

“我可没捏造。”何婧姝往后偏偏头,“书墨,你来给她说说清楚。”

书墨清清嗓子,有条不紊说起来:“胡小姐的外祖母和袁夫人是亲姐妹,那您的母亲胡夫人就得管袁夫人叫姨母,您呢,自然就得唤袁夫人为姨姥姥。姨姥姥的儿媳妇,不是您的表舅母,又是谁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浅浅烦躁不已,一个窝囊废也敢和她扯上关系。

眼见何婧姝有不依不饶的势头,于淑慎轻轻摇头,“算了吧,这些称呼我都不知道,就不要为难胡小姐了。”

何婧姝冷哼一声,“看在你表舅母的份上,饶你一次。”

胡浅浅气不过,又惹不起何家,随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欺软怕硬的嘴脸。”何婧姝秀眉高扬,把她按到最前头的座位上,“你先坐着,我换件衣裳就回来。”

听到胡浅浅阴阳怪气,她礼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来,若是让娘亲看见她这副“邋遢”样子,又该唠叨了。

转眼间,厅堂内再次陷入沉默。

大理寺少卿之女章卿同她联袂而坐,看气氛死寂,又觉着她对眼缘,便小声同她搭话:“袁少夫人,那个胡浅浅素来嚣张跋扈,大家都不喜欢她,你不要多心。”

“我没有多心。”于淑慎转头看她,入目第一眼脑海中便蹦出一个词:古灵精怪。

完全不同于何婧姝带给她的感觉。

何婧姝是可爱天真,章卿是鬼马机灵,似乎动动眼珠就能想出一百个鬼点子捉弄人。

章卿咧咧嘴笑了,“我刚才就想问了,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指向的地方,于淑慎看见了遮着红布的千里江山图。

“是打算送给何小姐的及笄礼,不值几个钱的。”

说起及笄礼,张卿能想到的无非是些钗环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我能看看吗?”

于淑慎不好驳她的请求,示意妙春往前站站,“章小姐别笑话我就行。”

章卿头摇得像拨浪鼓。

“妙春,把布拿下来吧。”

女眷们留意到前头的动静,皆侧目看过来。

跟随着妙春的动作,红布下的风景逐渐显露原型。

底下两个边框浮现出来时,于淑慎觉着不太对劲,这画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安慰自己,定是熬夜绣得眼睛花了。

直至红布彻底揭下去的刹那,她傻眼了。

不止她愣住了,章卿的表情也凝固了,“袁少夫人……这是一只乌龟……?”

她仿佛又听见了夹杂着窃笑的议论声。

“不是,她这是在干嘛?怎么会想着送何小姐一幅乌龟图?”

“也许人家这是以形补形呢。”

“什么叫以形补形?”

“你没觉得,何小姐长得有点像乌龟么?”

“你这么一说来,好像真的是哎!那她胆子也太大了吧,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暗示何小姐是乌龟?”

……

章卿都快后悔死了,她哪能想到那下面画了个乌龟啊!

“袁少夫人,这乌龟也挺可爱的……”话出口,章卿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淑慎宛如一座冰雕,冻结在了原地。

她分明绣的是千里江山图!

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对烛努力的结果……怎么会变成一只乌龟?

她死死盯着画,眼中似有火星迸出。

妙春见势不对,慌忙盖上红布。

“慢着!”于淑慎喝住她,起身走到画前。

妙春被她一嗓子震住,攥着红布的手僵在半空中。

画的右下角,隐约绣有一行小字,不仔细看压根注意不到。

可于淑慎看得一清二楚。

袁曳大作——青青乌龟图。

她双目赤红,凭借仅存的一丝理智才没上去把画摔在地上。

袁曳……呵!真够有你的!想激我和离,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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