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不是唐筝筝？”
祁东野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没有开灯，就那么无声看着万夏。不知是生气，还是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说：“那个人是谁，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万夏说，“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等她回来？”
祁东野听完，笑了一声。
“你偶像剧看多了吧，”他淡淡说，“我跟唐筝筝早就没联系了，我等她干什么？我连她出国都不知道。”
万夏点头慢慢“哦”一声，似乎相信，也似乎不信。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忽然话锋一转问：“那商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他是朱以晨的艺人，这事朱以晨说了算。”祁东野回答，“类似的公关咱们之前也不是没做过，朱以晨有经验，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啊？什么公关？”万夏费解皱眉，“不是，你是不是……还没看热搜啊？”
一句话问得祁东野有点发懵，他确实一直没看手机，因为从祁寥家出来的时候就快没电了，他还得留着电量支付车费。
出租车上倒是有共享充电宝，但他心情太差，懒得扫码，也或许他下意识想逃避看见手机上的消息，究竟怎样，他也说不清楚，就那么望着窗外默然坐了一路。
“热搜怎么了？”祁东野揉着额角走回茶水柜边，扯过数据线给手机充电，“是商楚被骂了？”
客厅里短暂安静，万夏说：“你还是自己看吧。”
想象中此刻网络上该是沸沸扬扬，祁东野滑下状态栏，却意识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都没有接到朱以晨的电话，一时间也有些奇怪。
不过他没多想，直接点进社交软件看热搜，热搜上倒是真沸沸扬扬的，只是跟他猜测的情况有些背道而驰。迎面第一条热搜内容叫#整除cp#，祁东野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并不相关，接着往下滑几条，才终于看见熟悉的字眼。
#商楚唐筝筝 好甜#
#商楚你看她的眼神不无辜#
#谁懂啊 嗑死我了#
#昨夜还是女友粉今晚已入整除门#
……
祁东野一动不动地看手机，茶水柜的数据线不太长，他垂眼站在那儿，好似是被那根线拽得低下头去。
死寂的客厅里，满屏文字刺眼，他静静看了很久，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他先入为主了，知道商楚已经签约，便下意识把他当成艺人看待，以为恋爱绯闻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也或许，他还掺了些私人恩怨在里面，他心觉商楚和唐筝筝绝无可能，便以为观众也会跟他一样否决反对。
但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固执偏执又自欺欺人，陷在那些“自以为”里而不自知。却忘了换位思考，商楚分明昨天下午才签约，今天才来公司拍了宣传照，长焉娱乐的官方账号压根还没有官宣，商楚跟长焉签约的事情，现在除了内部人士没人知道。
所以此刻在观众眼里，他依然只是一个会唱歌的素人学生。
网友对娱乐圈艺人向来百般苛刻，总是因为对方艳压了自己的偶像，或者因为他们在争同一块蛋糕。
对于素人却远没有那么严格，起码在他们之间尚未出现利益纷争的时候是这样的，只要不是对家，谁不爱俊男靓女？毕竟嗑CP也是人之根本属性。
念头那么一转，祁东野明白为什么没接到朱以晨的电话了。
一是朱以晨正在跟朱铎团队吃饭，没那心思多管闲事；二是现在商楚热度接连猛涨，全都是正面词条，大概也并不需要什么公关。
祁东野一条一条往下翻着，逃避无用，本该在出租车上就看到的热搜，被他挣扎拖延了半个小时，如今也还是全都看到了。
广场上数不清加以二改的综艺截图，被配上歌词、诗句，加上出图水印，还有剪刀手以惊人速度剪出了CP视频，祁东野看着CP粉飞快地创建超话，在超话里狂喜联欢互相顶帖，好不真实，仿佛哗然荒唐地做了场梦。
他说不清什么心情，只觉得很累，头疼得厉害。而那神色被万夏看进眼里，她远远望着，也是沉默，过了一会，她站起身来：
“刚才那个问题，我现在知道答案了。很晚了，我该走了。”
她脱下外套重新挂回衣柜里，祁东野看了她一眼，说：“外面冷，你穿着吧。”
“不用了，”万夏说，“是我自己要来找你，冷也是我活该的。”
祁东野噎住无言以对，万夏走到门边，又说：“明天下午我就要出国了，以后不在身边烦你，也不要你经常回我的电话和消息了。祁东野，这下你该觉得轻松些了吧？”
“你真的少看点偶像剧吧……”祁东野本来就头疼，“你出国参加朋友婚礼，不是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吗？说得像出了多大事情似的。”
“这事还不够大啊？你初恋女友都回来了。”
“万夏……”
大概他表情太过无奈，说那话时，万夏忽然笑了。她歪头看着祁东野，说：“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了吗？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就只跟你做朋友。”
一连好几个“我知道”，祁东野听得一愣，有些意外，于是也看了她好一阵：“对不起啊。”
“哎呀，说这些干嘛？怪矫情的，真受不了。”万夏转过身，又朝他摆摆手，“我走啦，你也别想太多了。你今晚喝了酒，早点休息吧。”
祁东野站在门边，门关上了，他听见万夏走下台阶的声音。
回过神来，他重新走到茶水柜旁拿起手机，没来得及退出社交软件，超话里密密麻麻的言论便再次映入他的眼睛。
——救命啊，我宣布这是我今年嗑到最甜的一对。高冷年下音乐系男大×海归精英甜妹设计师，这谁能不爱，拜托，一集综艺根本不够看，来锐什么时候加更？
——想不到在一个选秀综艺里也能嗑到如此香甜的CP。听说唐筝筝比商楚大七岁，谁懂，这年龄差完全在我的点上。是谁的姐狗雷达动了，是我！
——来锐你糊涂啊，为什么《夏籁之声》里几乎没有唐筝筝的镜头？要不是看了你这配套的小破综艺，差点都要错失我的CP了，快把我们整除夫妻的《长风》舞台完整版放出来！
——给大家科普一下，商楚现在是庐城音乐学院流行音乐系学生，专业课成绩在全系排名第四。听说唐筝筝在意大利的XX艺术学院留学，回国以后在某大牌化妆品公司担任设计总监。老天爷，这根本不是什么姐弟恋，这明明是双强！
——没人注意到商楚个人账号发的第一条视频吗？录像的女生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像唐筝筝啊！商楚，你小子在那时候就已经动心了吧，呜呜呜，怎么会这么甜，快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姐妹，相信我们的直觉，今晚播的综艺是半个月之前录的，那时候就已经这么暧昧了，我不信商楚能忍住！现在肯定是在一起了！
……
理智告诉祁东野不该再看，可是他现在并不理智。
一边看得心脏乱跳气冲上脑，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一条接一条地往下翻。
犹记得《夏籁之声》播出——也就是商楚骤然爆红的那晚，他的单人热搜爆了一连串，彼时祁东野看着黑粉对他的负面言论，尚且能冷静清醒保持中立。可现在不知怎么，却怎么也不能了，他沦陷在CP粉的疯狂按头安利中不得脱逃，就那么一直站着充电，一口气刷了一个多小时。
抬起头时都快凌晨了，祁东野放下滚烫的手机，怔怔地想，似乎商楚和唐筝筝真的很般配。
是很般配的，毕竟商楚那么年轻，大好年纪又那么优秀，还跟唐筝筝有相同的爱好。
而且跟商楚在一块，唐筝筝也很开心吧？视频里看起来她真的很开心……要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
深夜令人伤感脆弱，祁东野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才沉沉睡着。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他被朱以晨的电话吵醒，朱以晨问他看没看见热搜，一夜过去，祁东野理智回笼，也恢复他毫无礼貌的冷脸人设。
“看见了。怎么了？”
“呃，也没怎么。”朱以晨说，“昨晚我跟朱导吃饭呢，那节目我没看，吃完饭才看见热搜，真是吓我一跳。那时候挺晚了，我就没打扰你，这不早晨醒了赶紧给你打电话问问……你还好吧？”
“还好，”祁东野不想多说，“你跟朱铎聊得怎么样？”
“我俩聊得倒是挺投机，不过沈驰八成还是没戏了。”朱以晨叹口气，“听朱铎的意思，主要是觉得沈驰声线不太合适，你也知道，他拍剧从来不用配音演员，这确实没办法了。唉，就当我白跑一趟……”
“没关系，反正咱们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祁东野安慰他，“再说现在商楚可是红得要命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能让你开心点吧？”
“我要是说开心，那可太不厚道了，这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上呢。”朱以晨笑说，“不过说实话哈，热搜我都看了，你别说，他们好像是有点配……”
“配个屁，”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祁东野的素质消失殆尽，“对了，把商楚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