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尖叫的鸢尾> 第三章 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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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师生(1 / 1)

“阿舟!阿舟,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曾建平满脸是血,瞪着眼睛向裴舟声嘶力竭地嘶喊,在他身后是黝黑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裴舟焦急地伸出手去,“建平,你抓住我!”

就在裴舟费尽力气将曾建平拉上来的那一刻,他看清了曾建平脖子上的血窟窿,暗红色的黏稠血液止不住地从那个血窟窿中涌出,血液逐渐在裴舟的脚下汇聚,先是覆盖他的脚背,紧接着又不断上升,直至将他完全吞没,在血海之中,裴舟张皇失措想要将曾健平拉起来一同逃离,但却看见曾建平脸上充满了怨恨,瞪着空洞的眼睛质问他:“阿舟,你为什么没能救我。”

“你为什么没能救我......”

“建平!”裴舟痛呼一声,从床上惊起。眼前并不是血海,也没有曾建平。

他像溺水被救上岸的人一样大口地喘息,冷汗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裴舟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噩梦,梦里故人纷纷造访,有曾建平,也有先前的秦良——他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们纷纷逝去,永远地沉睡于黑暗的深渊,只剩下他一个人混迹于这些魑魅魍魉之中,浑浑噩噩地活着。

裴舟看了一眼表,才刚过凌晨三点,万物在黑夜中沉睡。

他起身下床掀开墙角地面的木板,下面空心的暗格是他来这里的第一天挖好的,里面是一个老式翻盖式手机,和一个上面有着干涸血迹的U盘。

将手机攥在掌心良久,裴舟警惕环顾四周后,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通讯录中唯一一个联系人:【老林,我在江市,明天见一面吧。】

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四个字,随后便没了动静。溺水般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裴舟才发觉自己忘了呼吸。终于,手机振动一声,是对方的回信:【好。】

仅这一个字,便为裴舟这条涸辙之鱼注入了令他短暂安心的清泉,但他已毫无睡意,只是静坐在床上,隔着窗望向外面的无尽昏黯。

天刚透亮,裴舟走到客厅便看见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的虞曼鸢正环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看见裴舟后,她抬手将车钥匙扔给他。

往常开车时,车中总是充斥着香烟呛人的烟味、嬉笑怒骂和一些下流的荤段子,驾驶着虞曼鸢这辆干净到一尘不染,甚至有淡淡香味的车时,裴舟竟然颇有些不习惯。

半小时之后,车在一栋位置僻静的大厦前停下。

裴舟拉开后备箱,像拖拽货物似的,动作粗暴把五花大绑的阿阳拽出来:“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虞曼鸢拢了拢头发,并没有接裴舟递来的钥匙,“一个半小时之后来这里接我。”

裴舟巴不得她这样说,但临上车前,心中计较一番后又随手扯过车里的纸,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向虞曼鸢走过去:“我电话,有什么情况就马上打给我。”

虞曼鸢的眼梢挂了一丝难得的笑意,接过裴舟递来的纸条后走向大楼。

鳞栉的高楼、步履匆匆的行人、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中绽放的丛菊,一切属于这座城市的风景,都从车窗外疾驰而过,直到目之所及的一切变成一片人迹罕至的海岸。

裴舟停下车,海岸边的废弃灯塔下站着一个他熟悉的身影,裴舟向他走过去,喉咙间泛起的酸涩令裴舟声音嘶哑:“老林。”

老林对裴舟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局促,他实在是很难将眼前这个身形瘦削看起来透着几分痞气与颓丧的男人,与记忆里那个神采飞扬不知天高地厚的警校优秀毕业生联系起来。

老林走向裴舟的步伐变得沉重。

“建平死了,这是他给我的,”他把它递到老林手中,如释重负一般。

裴舟语气有些哽咽,脑中被仓库那一日的情形占据——阿平,不,是曾建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目眦欲裂地向他扑过来、不露痕迹地将U盘塞进他口袋、他摁着他的手扣动了扳机,他用口型对他说“裴舟,活下去。”

“他不是我杀的,可是这和我亲手杀了他有什么分别?我师父秦良死了,现在建平也死了,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在我眼前,我甚至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不是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下去,直到哪一天死在毒//贩//子手里,或者自己人手里,连灰都不剩,”裴舟的面庞因极度痛苦而流露出几分狰狞,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得以将自己的情绪扼制住,“老林,三年了,我不想干了,我实在太累了。”

这种目之所及只有黑暗的生活,对他而言早就无异于凌迟,曾经的正义感与使命感已经被碾碎、焚烧,只剩冷烬的残灰,裴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结束这一切。

老林望着眼前的人,嘴唇翕动几下,却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老林才冷静下来,语重心长地试图安抚他:“阿舟,我知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但是现在的证据只能打掉聂氏家族旗下的几个窝点而已,没有聂子穆参与制//毒和犯//罪的直接证据,还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些人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那我们付出的一切努力——你付出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你知道吗?你想想秦良和曾建平,还有之前的......”

“够了!”裴舟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海岸,“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够的了,我只想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没有毒//品刀//枪,不用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你理解我?你理解个屁!这样的日子你过过试试!”他死死扣住老林的肩膀,用赤红的双目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个痛快话,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归队?”

老林一时语塞,裴舟说的没错。

他不是他,如何对那些无数个被噩梦缠绕的夜晚、那些无数次与死亡的擦肩而过感同身受?

老林长叹一声,掏出一支烟点上递给裴舟,又给自己也点了一支,“我先把建平留下来的证据带回队里,你说的事我会向组织上争取的,两周之给你答复,”裴舟眼眶中的泛起的湿意令他的心脏发痛,老林声音哑沉:“这周之内我会给你答复,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裴舟用沉默离开的背影当作回应,老林目送着汽车绝尘而去的余影,良久才转身离去。

办公室内,西装革履的男人同虞曼鸢对坐,满头金棕色的短发,眼珠澄蓝,他并不是中国人,中文却说得十分流畅:“曼,好久不见。”

虞曼鸢毫无惧色迎上那双蓝色眼睛的注视,嘴角牵起讥诮的笑:“伊森,阿阳是你放出来的吧?”

地上的阿阳被捂住了嘴巴,奋力挣扎想将自己的身体从麻绳中释放出来,他目光落在伊森身上,像看见希望一般,喉咙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声。

“我还是喜欢听你称呼我老师。”伊森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虞曼鸢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伊森适时地在她发火的临界点收敛了笑意,“你知道的,自从聂子穆接手聂家之后,聂家这枚棋就越来越不好控制了,所以两年前我才把你——我最满意、最优秀的学生送到他的身边,想让你成为我的一把刀,帮我除掉他。但是你好像也逐渐脱离我的掌控了。”

他用指尖在桌面有节奏地叩击着,叹道,“我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或许今天扮演质问者角色的人应该是我,我想问你,两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杀了他?爱才会让人失控,曼,你爱上他了吗?”

其实早在伊森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想到过今天这样的局面,虞曼鸢是何等剔透心肝,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次聂子穆背着你去缅川开辟新的种植园,让你非常不满意,你就故意把和聂子穆有仇的阿阳放出来想让他来杀我,想以此警告聂子穆是吗?”虞曼鸢的一双眼睛眯起来,某种奇异的微光在眼眸中流转,紧接着,她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笑出声。

虞曼鸢很想告诉伊森,这世间会让人失去控制的感情不是只有爱这一种,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要以为用我可以掣肘聂子穆可就大错特错了,你的警告完全没有用,他永远不会为我改变什么,”她说,“至于你让我做的事,伊森,你凭什么会认为在我会一直为你所用?当初明明是你先利用我舍弃我的。”说罢,她顺势拿起点心盘中的叉子,狠狠将其插进阿阳手背。

虞曼鸢对阿阳鬼哭狼嚎的怒骂声置若罔闻,漂亮的眉目间是毫不掩饰的寒意:“从你想杀我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师生情谊早就没有了,下一次有这样的事,这把叉子插进的就是你的喉咙。”

伊森脸上始终挂着的那一抹纸糊般的笑容仿佛被虞曼鸢的话戳了一个破洞,冰冷的杀意从其间倾斜而出,站在他身后的杀手看到了主人暗中做的手势,纷纷将手摁在腰间,随时等着一声令下便将枪掏出来。

砰——房间门随着一声巨响被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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