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程帆的故事传了一轮就渐渐销声匿迹。
再新鲜的事都比不上即将来临的三模。校门口电子LED大屏上“距离高考还剩XX天”鲜艳夺目，数字一天天减少。日子照旧，周考月考，上学下学。
沈欣欣已经很久没见过程帆。
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早餐店。开业当天早上就出了事。
周五早晨，天气微凉。
沈欣欣走过一段林荫路，转角就看见了开业的横幅挂在店门口，鲜花礼炮一应俱全。老板靠在门边上，苦着一张脸。
周围的学生行色匆匆，根本不敢多留一步。
这真是奇事。
沈欣欣往前走，就见七个女生团团围住另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女生穿着实中的校服，像一只败犬瑟缩在地上。
“凶啊！现在怎么不凶了？变鹌鹑了？不牛气了？”
黄头发的女生拍拍女生的脸蛋，猛地揪住她的马尾，直接把她扯得半站了起来。
“喜欢在背后嚼舌根？”黄发女生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耳际，沈欣欣感觉自己的耳膜也跟着微微发震。
“平日里管住自己的嘴巴，别以为李洋转校了就可以随意编排造谣了。不然，你哪天横死街头都不知道。”黄头发女生拍拍实中女生的校服，“还说是好学生呢。”
女生吓得发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没……我没说谎，他就是拿、拿我钱了。”
黄头发女生开怀大笑，用食指捻起她的头发：“看来你还是没懂。”
女生怯生生抬头，迎接她的又是一个巴掌。
剩下的六个人一哄而上，轮流甩巴掌，几个女生边打边笑，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去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份豆浆油条。
“李洋看你是女生的面子上没跟你计较，可你非要造谣嚼舌根。李洋大气，说男生不能打女生，可谁也没说女生不能打女生啊。”
几人动静闹得大，却没人敢驻足。
只有沈欣欣突兀地站在旁边，对上女生凄厉绝望的泪眼，像是被定身了立在原地。
直到黄头发的女生注意到沈欣欣，刚想开口训斥，沈欣欣就跑没了影。
“胆子这么小还敢看戏。”
几个施暴的女生笑成一团，对着沈欣欣离去的背影嘲讽：“传说中的好学生就是这样，没血性。”
沈欣欣跑的急，她的影子掠过文具店、流动小摊、校门、公共电话亭……
突然，影子倒了回去。
沈欣欣坚定地站在公共电话亭前。
***
晚上实中门口多了不少警察站岗。
刘筱消息灵通，和沈欣欣解释：“早上有几个轻工职校的学生来找茬，给我们学校一个学妹打了，听说学妹家里闹开了。”
“我们下面那届有个公子哥李洋，说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平日里在学校就横行霸道。不是拉帮结派就是欺负同学，后来找那个学妹要钱被捅到校长那，学校就给李洋劝退了。李洋怀恨在心，就在轻工职校找了几个女生来教训学妹。”刘筱叹了口气，“学妹真的无妄之灾。还好有人看到报了警，不然那群太妹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沈欣欣神色淡淡，听到“轻工职校”神色一变。
早上看到的那群人中，那个黄毛确实熟悉，打群架那晚好像就是她陪在红毛大姐大身边。
刘筱看着沈欣欣的脸色，以为她是害怕了，忙道：“不过她们都被拘留教育了，学校也加强了警卫，应该不会再来惹事了。”
沈欣欣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果然，周末一过，学校正对面那条街道上就聚集了不少轻工职校的学生。她们不吵不闹，死死盯着实中门口走过的学生，像是在找什么人。
沈欣欣在她们之中准确无误地发现了那顶红毛。
她心下一沉。
门卫拿这群学生没办法，警察也不可能日日在门口站岗。
学校里的学生怨声载道，人人自危。
学妹早就休学，有人说，轻工职校那群人是想要找那天早上帮学妹报警的人。警方当然不可能透露，她们只好四方打听，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
沈欣欣咬了咬嘴唇。
她该庆幸现在自己还没暴露吗？
沈欣欣隐在放学的人流中往家的方向走去。
月色朦胧，落在沈欣欣身上却冰凉刺骨。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沉沉，沉得她把头低下一点，又低下一点。
“沈欣欣，你脑袋有这么重吗？”
沈欣欣猛地抬头，程帆笑嘻嘻站在她面前。
看到程帆的瞬间，沈欣欣感到莫名的安心。她像只兔子一样呆呆地立在原地。
程帆看着发呆的沈欣欣，觉得好笑：“喂，这位好学生，你脸色这么差，在学校受欺负了？”
沈欣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大喵最近还好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问，又同时沉默，较劲般地希望对方先回答自己的问题。
程帆被沈欣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半天，率先缴械投降：“大喵和它的两个小崽子都挺好的，能吃能睡，特别皮实。”
沈欣欣神色一松。
程帆双手抱胸，挑了挑眉，示意沈欣欣“该你了”。
沈欣欣根本不想跟程帆坦白自己遇到的事，只好装傻，看程帆不吃这一套，干脆直接找借口开溜。
程帆觉得好笑，每次见到沈欣欣，她都跟个兔子一样溜的飞快。
正准备离开，目光突然被地上一块塑料牌吸引。
***
沈欣欣今天算是倒霉透顶。
早上王彤带着沈宇去了小姨家，说是要叙旧，今晚不回家，给沈欣欣留了十块钱叫她自己买点晚饭。
沈欣欣拿着十块钱，走一段路就要摸一下口袋，到了学校门口还给弄丢了。
这还不算，周一的早上有老师检查学生的校牌，沈欣欣还没进校园就被老师拦下，说是校牌没带。
沈欣欣左看看右看看，校服上光秃秃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校牌，只好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经过这一通耽搁，到了教室已经迟到了。生物老师是最不好说话的，沈欣欣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请到教室外面罚站。
沈欣欣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沈欣欣终于是能坐下来喝口水。
刘筱啧啧称奇：“欣欣，百年难得一遇，你居然会迟到。”
沈欣欣苦笑。
两人聊天的时候沈欣欣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一扭头，正好撞上夏碧云的眼睛。
看到沈欣欣发现了自己，夏碧云下意识弹开自己的目光，不自在地挠了挠手心。
沈欣欣奇怪，夏碧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说不上来的奇怪。如果是夏碧云偷看被发现的话，应该会狠狠瞪她一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不过今天倒霉的事情太多，沈欣欣也没兴趣刨析夏碧云的心思。
放学的时候沈欣欣还惦记着丢失的校牌。
沈欣欣猜测可能是昨晚甩掉程帆的时候在那条小路上弄丢的。小路白天没什么人，到了晚上更是清冷寂寥。她一心一意寻找校牌，完全没注意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个女生。
拐弯的瞬间，沈欣欣只觉得肩上一痛。下一秒，她就被人狠狠掷在墙上：“小表子，让我逮住了吧！上次看你这怂样我还以为你不会报警，没想到还挺有种。”
两个女生都是那天殴打学妹的其中一员。
“这几天看我们到处找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很完美啊？我告诉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人把沈欣欣一通臭骂，什么污言秽语都用上了。
眼看沈欣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其中一个高个子还上手扯了扯她的短发。矮个子不想浪费力气，用手肘碰了碰高个子：“龙姐那要不要吱一声，就说已经逮住这个小表子了。”
高个子掏出手机骂骂咧咧：“光顾着教训这个小表子，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等一会儿龙姐来了，有她好果子吃。”
自己已经被发现，现在这俩人还惦记着摇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沈欣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两个女生回消息的间隙，她用力挣开按在肩上的手，拔腿就跑。
书包在背后荡来荡去，那两个女生伸手来抓，被沈欣欣一个侧身躲开。
身后的脚步紧追不舍，巷子口近在眼前。
沈欣欣不敢松懈，咬紧牙关。
临门一脚却被绊倒。
倒在地上的瞬间，沈欣欣感受到裸露在校服外面的手臂刺啦啦的，锥心刺骨的疼痛蔓延全身。
紧接着，她眼前出现一双涂鸦过的名牌运动鞋。
沈欣欣这回是插翅也难逃。
“龙姐，李哥，你们来了。就是这个小表子通风报信！”追在后面的女生累的气喘吁吁，还不忘骂几句沈欣欣泄愤。
沈欣欣抬头看，之前遇到的红毛大姐大赫然出现，旁边跟着的，是一个瘦的出奇的男生。
“沈欣欣？”男生看到沈欣欣明显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