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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瑞寒接着就关掉了投影,但夏凉觉得这几秒钟的时间很漫长。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室内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开始没话找话:“这电影有点长,但是挺好看的。”

陈瑞寒直起身,点了点头:“嗯,是挺不错的。”

夏凉有些惊讶:“你看过?”

陈瑞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凉直觉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没继续追问。

离开的时候,她看到陈瑞寒进了厨房,夏凉扫到他正在往身上系围裙。

他竟然真的会下厨。

夏凉以为顾爷爷是在夸大其词。因为像陈瑞寒这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亲手弄这些。

回到家里,饭桌上,夏凉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粥,看向外婆:“我小时候见过顾爷爷的外孙吗?”

“你是说瑞寒吗?”外婆问。

夏凉点头。

“有一年国庆,你五岁来这儿的时候,瑞寒在顾爷爷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搬走了。”外婆开始回想以前的事。

那说不定真的有过一面之缘,夏凉想,只是她忘记了。

夏凉本来打算晚上接着去陈瑞寒书房自习。

可她忽然看到自己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

来电人显示是夏承延。

五分钟前打来的。

夏凉很意外,她和夏承延基本不联系,夏承延既不会主动找她,她也不会主动找夏承延。

他们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互相了解,又互相不了解。

夏凉沉默了几秒钟,拿起手机,走到了小区院子里的葡萄树架下,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一声又一声的呼叫,始终没人接听。

夏凉低着头,正要挂断时,那边说话了:“喂,是小凉吗?”

夏承延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夏凉脑子里飞块地闪过各种画面,全部都和夏承延有关。

她记不清画面里的自己是多大时候了,那时的夏承延会耐心教她写字,感冒时,她不喜欢吃苦苦的药丸,夏承延会哄着让她吃完,然后给她买甜甜的糖果。

这些温情的画面寥寥无几,却是夏凉对父亲仅有的记忆了。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找不出夏承延的身影。

夏凉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她拥有妈妈和外婆全部的爱,家境不错,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一帆风顺,没吃过半点苦,还考上了同慈,可以说,已经算是普通人家庭中很幸福的了。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何况她曾经拥有过的是早已消失不见的东西。

夏凉左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葡萄藤,一出声,音调都有点变形:“是我,有什么事吗?”

她觉得喉鼻像被人灌了醋,使劲眨了几次眼,才将疯狂上涌的情绪压下。

对面这时响起对话声。

“夏医生,病人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现在过去。”

夏承延话音刚落,传出一阵衣物摩擦声。

夏凉还没等到回答,对面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而当夏凉再收到夏承延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下午了。

夏凉正在做题,陈瑞寒这次给她挑的题有些难,综合性较强,她一直没做出来,心情有些沮丧。

忽然,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夏凉拿起手机查看,然后看到了夏承延发来的微信消息。

“对不起,爸爸工作很忙。”

夏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回了一句:“没事。”

过了一会儿,夏承延又发来一条消息:“该读大三了吧?”

夏凉顿了顿,机械地打字:“开学后就大四了。”

“这样啊。”夏承延很快回复,随后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你十九岁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夏凉神情于是开始有些绷不住,深吸一口气后,再次用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话题:“已经过了。”

随后,看着聊天界面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夏凉有些出神,静静地等着,可夏承延却始终没有再回复。

这段生硬的聊天戛然而止于一个父亲狼狈地落荒而逃,夏凉心中升起一丝快意,然而片刻,又觉得可怜可悲。

她分不清夏承延是因为步入中年后的孤独还是出自对女儿的愧疚和关爱才主动找自己聊天。

或许两者皆有,但夏凉难过地想,她已经长大了。

大人们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无论怎样对待他们,他们都不会记得,只要在他们长大后,对他们好点就行了。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事实是,那些不该忘记的欢声笑语总是会被人们轻易忘掉,而那些应该忘记的悲伤难过会被人们记得很清楚,因为蒙上了一层痛苦的色彩,便有些刻骨铭心。

就像现在的夏凉,仍然时时困惑,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另一边,陈瑞寒正在利用辅导空隙写自己的学位论文。

中途,他打算检查一下夏凉有没有把他布置的题做完,可刚一抬头,便愣住了。

是他给的题目太难了吗?

陈瑞寒盯着夏凉垂下的睫毛想,只见上面湿漉漉的泪痕还未来得及被擦拭,便有一颗新的眼泪滚下。

她无声地流着眼泪,陈瑞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会甜言蜜语地哄人,只好沉默着将旁边的纸巾递过去。

夏凉将头埋得更低,飞速抽了一张纸掩住整张脸,企图冷静下来。

可眼泪却不受控制似地,越聚越多,她一直压抑在喉间的哽咽也终于泄出了声。

她其实很少哭,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忍住。

大概是上次夏承延打来电话时她就一直在忍,再加上考研的压力,以及即将开学、不得不直面迷茫未来的焦虑,这会儿一齐爆发,像是不把她眼泪耗干就誓不罢休一样,她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泪如泉涌。

只是这流眼泪的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她平静下来。

拿纸巾擦鼻子的时候感觉有点疼,估计起皮了,眼睛也又红又肿。

看见桌上散了一堆纸团,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抱歉:“对不起,我马上清理。”

陈瑞寒叹了一口气:“垃圾桶就在你脚边,扔里面就行了。”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夏凉收拾好后,吸了吸鼻子,声音仍然有点闷。

“看出来了。”陈瑞寒说。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想问什么,可嘴唇动了动,还是没问。

夏凉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试题上,忙开口解释:“不是因为这个。”

陈瑞寒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了她一眼。

夏凉觉得自己大概是有某种天赋的,现在陈瑞寒有时候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她就能猜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当然,她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不想说的,她也只能觉察出他不想说,而不能准确猜出他在想什么。

她没有陈瑞寒那么深沉严肃,更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现在正是情绪外放,内心有些脆弱的时候,急需一个倾诉的出口,于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向他吐露心声:“我爸工作很忙,很少回家,我妈既不抱怨也不和他吵架,你觉得这正常吗?”

陈瑞寒听完,不知想到什么,陷入了沉默。

夏凉并不期望他能回答自己,仍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拿工作忙当借口。我爸以前逢年过节才往家里打电话,我妈那时还会和他聊几句家常,后来我上大学住宿之后,我爸连电话都不怎么打了,我妈更是从家搬去了职工宿舍。那原本的三人之家如今成了一个空壳,一到放长假,我一个人待着,心里空荡荡的,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拖累了他们……也会害怕自己哪一天就真成了单亲家庭……我妈其实很爱我,但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就好像是因为我,他们才过得那么不幸福,如果没有我,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永远假装相敬如宾……”

陈瑞寒听着,忽然站起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在夏凉面前。

流了那么多眼泪,这会儿她还真有点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夏凉随口问:“有酒吗?”

前一秒神情还很严肃的陈瑞寒,下一秒叹了口气:“有,但是不提供。”

“好吧,其实我没喝过酒,就是气氛到了,随便问问。”夏凉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陈瑞寒神色收敛,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夏凉,从他的高度,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他在小区里遇到的那只流浪猫。

十岁那年,他其实挺想敲开夏凉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而十五年之后,他依然是这样想的,不然,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夏凉小口喝着温水,不知道是不是陈瑞寒作为倾听者十分合格的缘故,她心里好多了。

夏凉想开口和他说声谢谢,刚要有所动作时,突然感觉头顶多了一只手。

这只手安抚又不甚熟练地一下一下地从她脑袋上滑过。

像是在撸猫,只是动作放得很轻很慢,几乎有些僵硬。

夏凉愣愣地抬起眼,目光顺着面前的手臂落在前方的陈瑞寒身上,大脑陷入一瞬空白。

感受到夏凉的视线,陈瑞寒将脸扭向一边,耳根微微发红。

十岁那年,夏凉曾对他做过这个动作,他并不想承认这个动作很好用。

可刚刚,不知怎么地,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紧接着想起过去的一些事,陈瑞寒抿了抿唇,眼底很快闪过一丝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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