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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头颅(1 / 1)

建宁帝放下毛笔,按按酸胀的眼尾,单手扶额撑着龙案假寐。

时值深夜,殿里殿外安静极了。

“陛下——”孙力急匆匆冲进来,扰乱了建宁帝一席清梦,建宁帝掀开眼皮,有些不悦道:“何事?”

伺候建宁帝近三十年,孙力几乎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孙力扑通跪地,请罪:“老奴实在有要事禀报陛下,否则万万不敢搅扰陛下您安歇啊。”

建宁帝直起脖子来,眼色重归清明,“说。”

孙力低头酝酿片刻,“月华宫进了刺客,袁二公子身受重伤,大理寺拾到疑似刺客留下来的玉佩,那玉佩……同前面您赐给太子殿下和六殿下的玉佩……一模一样。”

话出口之后,孙力隐隐有种预感:朝中要大换血了。

建宁帝久久未言,一双鹰隼似的眸子盯着大殿下面。

事关重大,孙力不敢多说一个字,任由气氛僵化。

“查!彻查!把整座城给朕翻过来去查!”建宁帝愤然将龙案上的奏折、文书推下地,甩袖而去。

第二日,月华宫被大理寺封锁起来,里头的不许出,外头的不许进。

何家也收到了宋归锦的请帖,一天两夜以来一直都在清音阁呆着。

何婧姝巴巴地望着窗外,连连叹气,何夫人停下手边的针线活,亦跟着叹息。

“阿娘,您说袁曳该不会……”她问何让,何让只是摇头,她想过去瞧瞧,那些侍卫又不肯,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疯了。

袁曳和她,好歹也是自小的交情,她虽讨厌他,可真不希望他出什么三长两短……

“曳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何夫人拿起刺绣继续绣起来。

何婧姝心中烦乱,换了个方向卧倒在软榻上。

“啊——”一声尖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一下子跳起来,凑到窗前连看带听。

成群的乌鸦越过红墙绿瓦,飞向远方,何婧姝捂着心口,手心冒出冷汗来,“阿娘,您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视线交汇,她在阿娘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她麻木回望乌鸦飞来的方向,那是……鸣鸾殿。

于淑慎骤然清醒,夺门而去。

妙春坐在雪地里,面色不见一丝血色,她心感不妙,蹲下身平视妙春,“妙春,你……怎么了?”

屋里没热水了,适才妙春说要去烧些热水来,出去没一会儿,这便……

那股心悸的感觉又来了,她咬住舌尖,强逼自己保持冷静,“妙春,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妙春涣散的瞳仁里倒映出她的五官来,“少……少夫人,我……”

“别怕,有我在,你只管说。”于淑慎按捺住慌乱的情绪,循循善诱道。

“我……”妙春一顿一顿侧过脸,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井,像是触及到了可怕的东西一般,妙春立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抓起妙春的手,安慰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着我。”

妙春的理智早已碎成一地,顾不得阻拦她。

于淑慎提起裙摆,一步一步靠近井口。

黑漆漆的井口近在眼前,她鼓起勇气探身去看。

水面上飘着……一颗头!

她大叫一声,腿肚子发软,堪堪瘫倒在地。

章岳恰好经过鸣鸾殿,听见里面有异动一路小跑进来,“何事如此惊慌?”

于淑慎歪在井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章岳见状,意识到井里有问题,疾步走上前探头查看。

平静的水面上浮着一颗头颅,面朝上,眼睛同嘴巴皆大张着,神色骇人,暂时无法判断是男是女。

章岳的心沉到了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回棘手得很啊。

“来人!”他高喝一声,外头把守的侍卫纷纷冲进来,他摆摆手,“你,去通知仵作;你,下井,将头颅打捞上来;剩余的人,护送殿内之人离开。”

“头颅”二字一出,于淑慎再也憋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吐出来。

章岳无暇顾及,随口说了句“先送少夫人离开”后,背着手等候手下人下井。

妙春找回神儿来,踉跄爬起来扶起她,回屋收拾东西。

出发前于淑慎把袁曳收拾的东西好生精简了一遍,仅留下一些贴身衣物和一些书,没收拾两下,屋子就空了。

妙春将东西都归拢到一个大箱子里,“少夫人,少爷怎么办?”

袁曳仍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她心酸不已,垂泪坐到床边,轻声呼唤他:“袁曳……我们得离开了。你安心,我会一直等你醒过来的。”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搬到了鸣鸾殿隔壁的清音阁。

见到何夫人,容婉彻底卸下心防,抱着何夫人痛哭起来。

于淑慎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垂泪。

何婧姝忧心袁曳的伤势,但看她着实伤心,怎么也不忍心去戳她痛处了。

草草安顿下来,于淑慎一如往常守在袁曳身边,也不说话,就无声注视着他。

何婧姝悄然推门而至,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你脸色很差,喝一点吧。”

她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似的。

“他豁出性命也要护着你,一定不希望你糟践自己。”何婧姝掰开她攥拳的手,把杯子塞进去,“他命那么硬,不会有事的。”

蓦地,于淑慎莞尔一笑。

是啊,她还有未尽之事,她还要等他醒来,她不能自甘堕落。

那么多苦难都挺过来了,这回也可以。

“多谢你,何小姐。”她张唇喝了口热水,干哑的喉咙得到水的滋润,顿时清爽起来。

欣慰之余,何婧姝心痒不已,憋不住去问早上那声尖叫的由来:“淑慎,鸣鸾殿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于淑慎不想回忆那段记忆,干脆闭口不谈。

何婧姝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不得到答案觉都睡不好,“淑慎,你就跟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帮上你呢?”

“何小姐,这种腌臜事,你还是别问了。”

“淑慎,你别小看我,我知道的东西远比你要多。”何婧姝最是不服气旁人看低她,她左右看看,拉进距离小声道:“关于那个刺客,我听来一些消息。”

于淑慎警铃大作,急忙制止:“何小姐,事关重大,不可妄言。”

“我这两天,因为这事吃不好睡不好,又不敢跟旁人说……再不说,我迟早得疯。”何婧姝烦躁地抓抓头发,“你听我说完,再做决断。”

“刚来的那天夜里,我认床睡不着,便去外边透气,没一会儿,就飘飘忽忽地听见有人在说话。”她走到窗边,确保窗户紧闭,这才回来接着说:“隔着远,我只听到几个字,但我能分辨出来,是宋业哥哥的声音……”

又是宋业!

于淑慎屏气凝神,“他都说什么了?”

何婧姝五官挤在一起,似乎在努力回想着,“长公主……太子……还有什么宫女。”

……

除了能证明宋业确实知晓此事外,毫无头绪。

“你说,这事儿该不会和宋业哥哥有关吧……”不知不觉间,何婧姝竟是淌下泪来。

她故作无事,假笑道:“你别多想了,或许是风大听错了。何小姐,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何婧姝对宋业,始终持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眼光,听她这般说,姑且放下疑心,打道回府去了。

又是一夜不眠夜。

辰时刚过,宫里传来旨意,命章岳即刻进宫。

章岳心里没底,拉住孙力探听了半晌,最终得出结论:案子有眉目了。

章岳一刻不敢停歇,交代手下解封月华宫,护送众人回京完毕,跃上马背直奔皇城。

四个时辰的路,他仅用了三个时辰。

隔着老远,章岳一眼望见玄极殿站着的几人:六皇子、太子、长公主。

趋身见过礼,章岳便听建宁帝说:“章爱卿,听闻月华宫捞起一颗无名头颅来,可有此事?”

“陛下恕罪,臣无能,没能查出头颅的主人。”章岳以为皇帝要问他的罪,慌张跪下。

建宁帝冷冰冰一笑,抓起面前的砚台扔下去,直指一脸懵的太子,“逆子!还不快跪下!”

宋业和宋归锦也心有灵犀地双双跪下去。

章岳魂儿都吓飞了,额头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太子涕泪横流,完全搞不懂事态。

“小六,你来说!”建宁帝面向宋业,脸上阴云密布。

宋业跪地的动作纹丝未动,“父皇,那玉佩,不是儿臣的,儿臣的在此。”

章岳稍稍抬头往旁边瞄了一眼,却见宋业摸出一块儿绯色玉佩来,同先前于淑慎捡到的那块儿大同小异。

他没胆子多看,赶紧贴回地面,暗自思量着这其间的蹊跷。

宋归锦沉不住气,怀着疑问出声:“那两块玉如出一辙,六弟如何证明你手里这块儿就是你的?”

宋业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皇姐你忘了?当初父皇给皇兄的玉,是经过特殊炮制的,玉身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而我一向不喜香,故我的玉是无味的。”

宋归锦怔怔然,没接话。

“章大人,玉在你手中,你可当着大家的面,亲自确认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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