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漫珂一向擅长隐藏情绪,过了这天,又再度恢复成以往冷冷清清的模样,虽说偶尔被司綦故意逗上几句还是会跟他发点小脾气,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放任自己陷入思绪泥淖。
只是有一点细微的变化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对司綦的关注程度比以往更高了。好比从前待在一个房间里,她只会专心做自己的事,现在却时不时就要看他两眼,却又不想被他发现。
司綦本来长得就帅,身材相貌都是无可挑剔的,当初和他不熟那会儿她都无法否认他外形的优越,这会儿更是觉得……这人怎么越长越好看了呢。
甚至因为身上不为人知的隐秘变化,直接导致了她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拒绝司綦的求欢了,要不是他还有点良心,顾念着她最近排练辛苦,索求克制,她真担心自己受不住。
时间在忙碌中一晃而过,八月底的某个下午,施漫珂排练休息的间隙,忽然接到楚歆的电话。
那头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憋了不少气:“我先跟你说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嗯我相信你能保持冷静,只是我冷静不了而已。”
施漫珂果然很冷静:“你说吧,什么事?”
楚歆沉默了会儿,才压着嗓音说道:“陈斯言的助理刚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帮你在外面接了个活儿……”
施漫珂下意识皱了皱眉心,没说话,听楚歆继续说下去。
楚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接下来的话:“让你去做苏宁熙的舞、替!”
“……”施漫珂脸色一顿,随即干脆开口,“不去,没空。”
演员找替身的事屡见不鲜,尤其是涉及专业方面,为了不穿帮,很多剧组都会物色合适的专业人员上场。
但要找专业替身在行业内一抓一大把,施漫珂这个水平级别,基本是请不动的,她也有足够的底气拒绝。
施漫珂的拒绝早在楚歆的意料之中,她沉沉叹了口气:“据说是苏宁熙新剧的制片人正好和陈斯言认识,主动找上门来求他帮这个忙,就是看中你专业水准高,身形又恰好和苏宁熙相似。”
“陈斯言已经先点头答应了,他的意思是,就当请你帮个忙,片酬方面好说,总之对得起你的身价,帮过这个忙,就算是还了他这些年暗中照拂你的人情,下个月正式解约,大家好聚好散。”
楚歆将陈斯言助理的话转述完,忍不住低啐一口:“什么玩意儿啊?搁这儿挟恩以报来了?”
难怪陈斯言这些年一直追不到施漫珂,合着骨子里就没啥好心,净做那些暗戳戳的事,最后只把自己感动了,到头来还得想方设法踩人一脚捞回本,可也不看看施漫珂是怎么把半死不活的缪斯带起来的。
楚歆不明白陈斯言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他的行为越来越下头。
施漫珂没答复,剧院这边的排练马上开始了,她直接说道:“我正忙着,晚点再说。”
说完便挂了电话。
今天的排练很顺利,之前一直表现平常的阮程程最近似乎想开了,发挥出了真正的实力,身上也多了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连现代篇的总舞指私底下都跟施漫珂夸过,说两人不愧是同学,无愧当年“北艺舞蹈系双姝”之美誉。
今晚宋芷约了施漫珂吃饭,在包厢等菜的间隙,宋芷见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从前也不见她这样,不由得奇怪:“怎么了?这么一会儿看好几次手机了,在等谁的消息啊?”
施漫珂动作一顿,随后将手机息屏放在一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道:“司綦在开会,等他结束了给我发消息。”
听见她这句话,宋芷猛然一惊,不可置信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在等司綦的消息?”
“嗯,”施漫珂一脸平淡,“怎么了?”
““……没怎么,”宋芷摸了摸胸口压压惊,“很正常,妻子等丈夫的消息嘛,再正常不过啦!”
这回换作施漫珂愣住。
她忽然想到自己最近的变化。
正好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她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奇怪。”
宋芷错愕道:“什么?”
施漫珂看了眼没亮过的手机屏幕,“我好像……越来越在意司綦了。”
“……”
怎么这话听起来就那么怪呢?
还好宋芷了解施漫珂的性格,母胎单身二十几年,身边追求者众多愣是没有一个入了眼,一朝脱单便直奔主题踏入婚姻,丈夫还是放到所有择偶标准里也能拔得头筹的仙品,一般人很难不动心。
虽说施漫珂不是一般人,是块冷冰冰的万年寒冰,可谁让司綦偏偏就是一团能融化万年寒冰的三昧真火呢。
想必此刻的施漫珂是陷入了心动而不自知的状态。
宋芷没有立刻给予她反馈,而是先拿起手机鼓捣了几下,忽然盯着屏幕眉头一皱:“漫珂,你确定司綦这会儿是在开会?”
施漫珂倏地愣住,心口猝不及防重重一跳:“什么意思?”
宋芷觑了觑她的脸色,看着手机一字一句念道:“苏宁熙再访何徽宜私宅,疑与明圣CEO同行……”
扑通扑通——
宋芷话音落下的瞬间,施漫珂的心口急剧跳动了两下,一阵止不住的涩意蔓延开来,然而顷刻之后,她直接开口反驳:“不可能,司綦的母亲最近不在国内。”
宋芷愣了下,却在看清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空白之后,蓦地笑出声。
施漫珂看着她止不住的笑容,疑惑地皱起眉头:“你故意的?”
宋芷一边点头一边笑:“漫珂你完了,你爱上司綦了。”
刚才她故意这么做,就是想试探试探施漫珂的态度。
上次提及司綦的花边绯闻,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啊,故技重施就紧张得不行了。
虽然话是宋芷瞎编的,施漫珂也很快反应过来抓住破绽,但那一瞬间的情绪却没能逃得了旁观者的眼睛。
她就是在乎司綦,就是在意他和别的女人传绯闻。
此后吃饭的过程,宋芷实在忍不住,时不时就问一下施漫珂最近和司綦的相处细节,再站在情感专家的角度一通分析,越发确定了她的心意。
司綦那边就不必多说了,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喜欢施漫珂。
然而宋芷不知道,她心血来潮的一个试探,竟然无意间令施漫珂回忆起了一些与苏宁熙相关的事情。
她也终于明白,沈愉生日会那天,她看到苏宁熙为什么会觉得古怪,为什么潜意识里就不太喜欢对方,对对方有意的示好也无动于衷。
她不是圣人,从来都不大度,无法去和一个觊觎着自己丈夫的人做心无芥蒂的好朋友。
不,司綦不仅仅是她的丈夫,可能还是……她喜欢的人。
饭局尾声,施漫珂发了条微信给楚歆。
【KE:舞替的事我答应。另外再请你帮我查一件事……】
*
司綦今天加班有些晚,施漫珂和宋芷吃过饭后先回了静水公馆,等他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
怕吵醒她,他没进主卧浴室,在客房洗完澡才上来的。
借着床头壁灯的光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刚准备躺下,另外半边床的施漫珂忽然转过身来,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他:“回来了?”
司綦神色一怔,低声应道:“嗯。”
见她眼神清亮并无睡意,像是没睡着的样子,他缓缓躺下来,身子离她更近一些,手也习惯性搭到她腰上,嗓音低沉柔和:“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施漫珂回答道,清凌凌的目光一错不错定在他脸上。
司綦被她看得心痒,脑袋凑近,嘴角含笑轻声问道:“那要不要我帮漫漫做点助眠的事?”
她不回答,就这么看着他。
司綦当她默认了,搭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倾身抵进她的唇齿。
今夜的施漫珂似乎比以前主动了不少,也热情不少,司綦本来只做了一回就想放她休息了,毕竟明天她还得排练。
不过在抱她进浴室清理时,她沉默着靠在他肩上,在他准备退开一些距离的刹那,忽然伸出指尖刮了下他颈间凸起的喉结,很轻很轻的一下,却在瞬间将他强行压下去的火撩起来。
他低头往怀里一看,始作俑者竟还睁着那双妩媚潋滟的瞳孔,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盯着他看。
司綦觉得,老婆在勾引自己。
他这人一向经得住诱惑,除非对象是施漫珂。
……
放纵的后果可以预想,第二天清晨,司綦连续叫了施漫珂几次才把她叫醒。
没睡好觉,她没什么胃口,早餐只喝了一碗粗粮粥,整张脸也挂着几丝厌怠,乍一看像是变回了刚结婚那段时间的冷淡模样。
司綦看了她好一会儿,切下一块鸡蛋白送到她嘴边,见她想也没想就张嘴接住了,才满意地笑出来。
吃完早餐坐上出门的车,司綦径直将施漫珂揽到怀里,看她慢吞吞打了个哈欠,不禁靠在她耳边低声道:“漫漫最近别撩我了,不然我控制不住。”
施漫珂抬眸瞥了他一眼不说话,靠在他肩头慢慢闭上眼养神。
……
下午排练结束后,编导组通知施漫珂和现场的舞指去会议室开会,简单安排了下后续的排练工作,末尾又公布了这个月的训练情况。
毕竟是官方牵头的大型史诗舞剧,排练周期长,意味着变数也多,如果表现不合格,随时都会被替换。
施漫珂这个位置倒是不担心被替掉,但她之下的就不一定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月的草拟替换名单里看到阮程程的名字。
即使阮程程前段时间表现平平,但水平也是在大多数人之上的,更不用说最近她十分用心,几乎到了拼命三娘的地步。
施漫珂是这一章节的核心、有话语权的主演,最重视演员的水准和整体的和谐度,第一个对名单提出质疑:“阮程程的资质在这一批里面是拔尖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替换名单里。”
在座有人貌似对她和阮程程过去的恩怨有所耳闻,是以对她此刻的出头表现出了几分诧异。
导演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和善道:“这也是上面的决定,国艺那边打了招呼,对阮程程另有安排。”
话已至此,施漫珂便没再多说。
会议结束后,总舞指特意单独找到施漫珂,脸色颇为犹疑:“施老师是对阮程程被替换的事有异议?据我所知,你们俩从前似乎有些矛盾?”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道:“私人矛盾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她专业水平拔尖,最近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足以胜任副舞的位子,我不认为目前能找到更合适的人替代她。”
总舞指幽幽叹息一声,为难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面发了话,咱们也不好不听。”
施漫珂轻轻拧眉。
或许这就是她选择离开国艺的原因,有些事遇上了就是身不由己、难以自主。正如此刻的阮程程。
总舞指觑她神色变化,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也不瞒你了施老师,阮程程这事儿说白了其实和她个人能力关系不大,似乎是她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找到上头的关系要换掉她。咱们啊,还是少掺和。”
总舞指知道施漫珂性子独主见强,指不定不满这个决议,就当是提醒她在她面前卖个好,才将自己知道的内幕透露出来。
得知背后另有原因,施漫珂神色微动,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她又去排练厅看了眼,明天是半月一休的假期,今天散得早,不少人都走了。
阮程程却还没有,仍在继续练习。
记得以前在北艺以及国艺团的时候,阮程程就一直这么拼命,每一次都扬言要赢过施漫珂,却没有几次成功过。
施漫珂对阮程程其实并没有多讨厌,也远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她从前就是纯粹觉得对方一直把自己当成假想敌、想方设法跟她比这比那这一点挺烦的,所以懒得给她好脸色。
她并不介意承认这样一位“对手”的优秀。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两人的境遇已然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