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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1 / 1)

李世民回到长安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功劳簿给诸位将军谋士们奖赏,只有一个人不太好处理,她的功劳倒不是说封无可封,只是她身上的特权确实已经很多了。

“诸卿觉得大将军的功劳该如何定?”

参与会议的诸公沉默,他们确实也不好界定,若是把大将军像李渊那样供起来,又实在太可惜了,天知道她还有什么别的技能没挖出来?

长孙无忌忽然出声道:“听闻大将军也该到及笄之年,不若给她选个门第高贵的夫婿?”

李昭初去拿茶杯的手一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埋头喝了一口茶,他这是想给观音婢找不痛快,还是想帮她除掉一个潜在的敌人?

李世民叹气:“辅机,阿羽年纪还小,婚配大事还是等延后再说吧。”

李纲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阿羽年纪小,性子跳脱,并不符合高门娶妇的规矩,国舅爷是想停妻再娶?”

长孙无忌汗流浃背,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这话不妥当,慌忙认罪:“无忌失言,并无此意。”

王珪瞥了一眼长孙无忌:“……”这位新上任的国舅爷,脑子是不是不太清醒,门第高贵的夫婿?

现在长安城之中,之前的公卿勋贵死在大将军手里多少他是不是没点数,而今还有比皇家更为高贵的门第么,他这是想让陛下纳妃?

房玄龄斟酌着开口:“大将军出阁乃是国事,还应从长计较。”

杜如晦就直接多了:“不可,大将军若归于后宅,谁又可替代她的职位?”

“就那样吧,她既然是唐的大将军,就该为国家平定四方。”李昭初语气淡然,“或者跟随她的部将,唔,不太好弄,都是一些女官……那就往那几个男部将……给他们多一些酬劳……”

“不可。”魏徵提起精神制止,“若是这样赏罚不明,则百事不成,也不符合我们军纪的核心,不若让大将军开置幕府……”

“不可,先例不可开!”李昭初蹙眉反对,“若是武将们纷纷效仿可还使得,女官们本就是应急设置,基本上也不过是前朝宫人宫女充任,按律……”

李昭初说到这里顿了顿,为难地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骤然警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阿姐什么意思,连连摆手推拒:“不成不成,朕可不能效仿表叔,如今宫内的宫人已经足够用了,观音婢管理后宫也很辛苦,朕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后妃,耶耶也不需要!”

李昭初这一眼给李世民把平时随和的自称都给吓回去了,直接用了很少用的“朕”这个称呼,小唐童对他表叔的后宫一点都不羡慕,他只垂涎他手里的基业。

李昭初更为难了,转眼看向诸位臣工:“那诸公……”

诸公齐齐摇头,大将军手底下的女官确实是好用,但那只是在公务上,可在身份上都过于卑下,不能给他们带来联姻的好处。

可若是纳回家里,人家为什么不跟着大将军呢,最起码在大将军手里,她们接触到的或许是连他们都不能第一时间接触到的机密要务。

李世民犹豫片刻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让她们出仕……”

“不可!”房玄龄皱着眉头,阻止道,“她们或是可以相助地方州牧,却不可出仕为官,不然……”

房相公有些说不下去了,似乎他没来之前就是这群女官负责的朝廷运转,好像里面也没出什么差错。

他好像是后来才接手的,接手之初还在她们那里学习了三天才看懂那些表格,他似乎有些不太念恩,厚道的房相公沉默了。

“那就折中一下吧。”最后还是李纲看不过眼,给了房相公一个台阶,“出仕毕竟过于惊世骇俗,也不太利于稳定,我们可以让她们先为吏,也如同官员那样设置考核,就三年为期限,若是考核过了,就让她们为官,不过的就罢黜。”

“不可,妇人为官毕竟过于惊世骇俗,哪怕是我也是无奈起兵,侥幸等得关中奠定基业已经是贪天之功。”李昭初摇摇头,满眼尽是羞惭之意,“不若还给她们赐婚吧,安定稳妥的生活才是她们的归宿,到时候我和阿羽在山河平定之后,也要一并归于后宅,这朝廷终归还是诸公的天下。”

会议室一瞬间陷入沉默,若是李昭初愿意把手里的权力让出来,乖乖回到后宅,那她的位置是要给谁,柴绍吗?

若是女官们让出原本的职位,又能有多少符合的人选去代替,别的先不说,练兵营里面的张厨娘谁敢动?

“何必如此庸俗?”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年轻的帝王语气是那么的漫不经心,“若是她们没有功劳就罢了,可她们的功劳也在功劳簿之上,名字也在忠烈祠之中,难道就因为身为妇人就该被抹杀功绩?”

“这事儿朕做不来,也不想做,也不屑于做!”天策上将带着他那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气,给这场会议定了基调,“说了论功行赏就是论功行赏,律法不合适那就修改律法,礼法不合规那就修正礼法,都是奠基天下的有功人,还分什么男人女人。”

“只要有才能人品庄重朕就重用,也别和我扯那些什么世家大族,他们现在也不过是破落户罢了,关中百姓现在都不认他们了,更何况跟着我打天下的诸公们?”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一声,“还是说看此山河平定,我就该效仿汉高皇帝那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本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是诸公该作为榜样的前例。”

“诸位都是肱骨之臣,我想的也不过是河清海晏,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李世民看着这群心思各异的老狐狸叹气,“我若是遵循守旧,现在也不会是唐朝的帝王,不说别的,若是朕现在就让阿姐回家,为姐夫操持后宅诸事,诸公又能作何感想?”

诸公瞬间脸色肃然,然后齐齐沉默,没错,一家人都这么对待,何况是他们这些外人,若他们是镇国大将军,又岂能受到如此羞辱?

“既如此,也还是押后一级才好。”李昭初似乎毫无感觉是在讲论自己,认真地给李世民提意见,“女官们能出仕已经是天大的恩典,那么她们的审核就该比普通官员们更严格,功劳定品阶的时候,也该比他们押后一级才是。”

“不可!”杜如晦皱眉,“将士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不该这样对待……”

李纲却咳了一声:“就这样吧,明文公布,若是这些娘子们不满意,那就只给金银做酬劳也就是了。”

王珪:“臣附议。”

房玄龄重重点头:“臣附议。”

杜如晦:“臣附议。”

长孙无忌:“臣附议。”

魏徵:“……臣附议。”

一直做背景板的李靖:“臣附议。”

“好,那就这么定了,拟诏吧。”

李世民斟酌着把白羽的功劳分配给女官们,然后又在给他们她们选定品阶的时候押后一级……总觉得这笔买卖……啊,这次的功劳赏罚似乎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李昭初却还是那副神情淡然的模样,慢慢地又喝了一口茶,深藏功与名之后,提了另外一个议题。

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划分明白的练兵营问题,经过四年的沉淀之后,有一部分是时候到了可以分离出来了。

杜如晦拿出厚厚的公文:“除了冶铁署至今不好复制之外,其他的技术都已经完善,是时候可以搬出来一部分了。”

沼气池肥田的办法是最早被分离出来的,关中缺乏燃料,这也是让百姓们能吃上热饭的必然条件,但是后面的技术却一直没有降下成本,这也是为什么时隔四年才能拿出来分离。

李世民拿了一份公文翻看,指着制药那一块:“伤药可以分派给太医令那边,到时候让太医署的人过去对接就可以了,练兵营到时候只负责接收新药就好了。”

“织布机以及织布技术现在早已经遍地开花,还有印刷与竹纸这两项,都是可以单独盈利的东西,也都可以议一议。”

“盐、糖、茶和甘蔗酒就不太好下放到民间,还是官营为主。”李世民想要白羽的那个与突厥互市的计划,还是决定先不把这些技术往外划分。

李昭初提反对意见:“其实可以让民间自己制作盈利,我们只需要规范管理就可以了,不过这部分人选,我们必须是有要求的‘自己人’。”

“我们不是有一批伤残的老兵么,我们可以安排他们的后人来从事这些行业,即他们有优先权,不愿意也无所谓,但是必须是在‘自己人’手里才行。”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忠烈祠的那些家属们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李世民眼前一亮,“现在的技术倒也无妨泄不泄露,都是给百姓改善生活的,只要我们的‘官营’存在,那么就不会存在扰乱市场的黑心奸商。”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只认人。”李昭初点头,“反正源头技术在我们手里捏着,下放的这些也权当是福利的一种,想要拥有这些,只能成为我们‘自己人’,不然就只能花钱购买成品。”

李靖赞同:“分而化之,这个计策很不错。”

魏徵斟酌片刻:“那要归谁管呢,若是给了工部,盈利给民部?”

杜如晦点头:“兵部盈利也是一本账册,都是折现了定期运给民部。”

王珪提议:“也不一定都要给工部,礼部也可以揽收竹纸和印刷等文化相关等技术嘛,到时候也不用苦兮兮地等着民部发钱了。”

李世民点头:“有理!”

李昭初看着抖擞精神的其他尚书们:“那还是放在大朝会商讨吧,我们看看下一个议题。”

第二天的大朝会,果不其然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各位尚书相公们争得面红耳赤,完全顾不上朝堂该肃穆。

若不是还知道自己在朝堂上,他们恨不得就已经挽袖子要直接打一架了,大唐的国库并不富裕,每次等民部分发资金给各部的时候都需要一场竞争。

尤其是御驾亲征连打了四年,国库里面的东西都像是水一样淌出去,各部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

别以为兵部好过,兵部尚书杜如晦杜公恨不得把练兵营玩出花,几乎百分之七十的后勤战备都是从他这里出,剩余的才是其他部门负责,就这样也把民部尚书逼得几次都想要辞职不干,好在每次李昭初都能给他稳住。

这主要源头还是大唐的税收宽松,之前承诺给百姓的分田税收,确实让百姓过得好些了,但是国库并未丰盈,甚至若是没有白羽先前铁腕的破家敛财,官员们也都该穷的当裤子了。

李靖和魏徵在洛阳的时候基本没怎么担心过资费问题,反正有大将军打基础,他们基本上所有东西都可以直接选用,钱也是有铸钱炉,可以说是直接印钞。

基本上可以说挺富裕的,可是关中不行,这倒也不是说李昭初的能力不行,主要是这边吃俸禄的人也太多了,镇国大将军无愧镇国二字,没让官员们穷的当裤子,已经很能证明她的能力了。

民部尚书裴矩当场哭诉:“陛下,朝廷仁政,是以百姓税收并不多,粮仓如今空的都能跑马了,如此良方事关百姓,还是得给民部。”

工部尚书不甘示弱:“陛下,工部惭愧啊,这本该就是我们……”

“陛下,这部分民用和刑部关系不大,可是练兵营内的军用器械……”

“陛下……”

“陛下!”

李世民左右不定,听着好像都有理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该派发给谁了,倒是李昭初看着活跃的臣工们,笑眯眯地提出了一个有效的建议。

“不如大家都参与其中,我们完全可以建立一个新的值班部门,练兵营不太好听,不若改名为天策。”

“吏部可以挑选擅长数算的官吏进来,户部定期与他们核对账册,清点钱财粮米入国库,兵部本就管着练兵营,其安全关卡还需要你们负责。”

“刑部可以过来定期取用军用物资和器械,工部就负责布置官署吧,后续大将军那边可能会把重点转移到你们的水部司,到时候你们怕是也无力参与。”

工部尚书神情愕然,这泼天的富贵终于也到了他工部了么,嘤嘤嘤,为了这一天他可是等了好久了。

“欸?”李世民凤眸湛湛,“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设立一个需要六部辖司配合的部门,到时候你们各派人过来值班,若是以后这个地方壮大了,我们就给他独立出去,不然再像克明这样一个人劳累就不好了,大家也多多参与嘛。”

长孙无忌迟疑:“那还要设立长官吗?”

“天策,自然是隶属于陛下,直接对陛下负责。”李昭初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兴奋上脑的臣工们,“我知道各位身世不俗,但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年号是‘开元’,国号是‘唐’,我给诸位一个体面,也希望诸位回馈一个体面。”

“你们知道我不过是一介见识短浅的妇人,想的可能也没有那么多,若是我家阿弟受了委屈,说不得我只能用其他手段讨回来。”李昭初神色淡然,“我家祖传护短,想来我也没有什么贤德名声,若是让我听到什么欺压百姓的风声,还望各位见谅。”

李世民……李世民感动得险些当场掉泪,他就知道他阿姐是向着他的,然后就听到她阿姐话音一转。

“现在的困难只是一时的,不过根据这些年统计的数据来看,百姓手里的粮食越来越多,已经具备了购买能力,也就是说……”李昭初拉长了音调,而后抛出了自己准备了四年的引线,“我们不如讨论讨论怎么管理和规范‘商业’。”

李世民歪了歪头,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远在突厥的何潘仁,眼神亮亮地看着底下得力的臣工们:“没错,诸卿快来议一议,各部门既然都缺钱,我们也不能只盯在百姓的口袋,我们要多多开辟渠道才是。” 比如突厥,比如西域,比如南洋,你们要把自己的思维放开嘛。

“啊?”没怎么有准备的满朝诸公们都僵住了,可他们要是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恐怕之后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于是也纷纷跟着议论起来。

众所周知,这样的大会是讨论不出什么大的决议来的,不过是宣布了前一天小朝会的商议决定,就散了朝。

“观音婢,你说阿姐和阿羽是什么意思?”散了朝的李世民窝在长孙皇后怀里耍赖,拿着两份奏疏和她叭叭,“一个自己请命要去河北安抚民心,一个要带着俘虏营挖渠,非说要把南边的水引到北边,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长孙皇后本不想听,但是事关两位大将军,且李昭初确实和她提过两句,思虑再三后,她拿出了一本账本给李世民看,没错,长孙皇后还是决定要转移话题,她不乐意掺杂朝政之中。

“嗯?怎么把库房账本给我了,这些你看着料理就……”李世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一目十行地看着上面的一条条记录,就像是在夏天吃了个冰柠檬,又酸又涩还熨帖。

“我上次还说有点羡慕表叔杨广,他的耶耶给他留下了那么大的基业可以挥霍。我的阿耶虽然对我很好,但是也告诉我家里的东西是要留给大哥的,我们这些在大哥之后的孩子们,不过是要为唐国公的继任者效力罢了。”

长孙皇后只是安静地在一旁陪着他,谁说不是呢,她还不是和胞兄长孙无忌一起被撵出家门,若不是舅舅高士廉,谁知道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李世民的眼圈红了,他抱着长孙皇后痛哭流涕:“我真的没想到她们能做到这一步,其实……”

“二郎。”长孙皇后及时堵住李世民的嘴,娴熟地用帕子给他擦拭眼泪,凑在他耳边小小声地道,“这个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自己要偷偷存好了。阿姐或许是为了避嫌,但我觉得她更想是给其他大臣们做个榜样吧,也怕有人仗着功劳不给你面子。”

“嗯,我也是才明白。”李世民有些感慨,“阿姐当初没有用过世家功勋,选择和百姓一起筚路蓝缕,才会有现在的关中气象,只是商……毕竟是与民争利……”

长孙皇后想了想:“也不一定,妾曾经管理过大将军的私库,其中的每笔钱财都是可追溯源头的,类似汉朝盐铁专营,我们也可以效仿这种做法。”

长孙皇后瞧着李世民的神色:“妾也听说江南豪富挥金如土,您曾经是去过江都宫的,可见过那边的百姓过得比关中好?”

李世民沉吟片刻:“还是先暗地里发展吧,观音婢这件事就交给你,我暂时先不插手其中了,若是我需要用钱的话,也从你这里批条子然后往国库里面运。可是这样一来……”

“就拦不住大将军修渠了是吧。”长孙皇后贴心地给出自己的建议,“除了镇守边塞的将军与拱卫京师的将军之外,其余的将军们不如也仿照何将军那样,委派其他事务给他们如何?”

“何潘仁那样的绝对是例外……”李世民想到何潘仁现就觉得头疼,堂堂一位大将军,现在又成了胡商,与突厥那边往来互市,听说是赚的盆满钵满。

他在外征战这四年,也是有着何将军在暗地里的牛羊马匹的支持,不然他也不能在外面浪这么久。

“唐军士卒都识字,怎么反倒这些将军们……”

“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李药师那样出将入相,罗士信和李世勣倒是还行,前者听说表现的还不错,可李世勣轻而无备,是个帅才却还要细细打磨一番。”

“罢了,不就是挖渠么,俘虏营可以全部拨给她,反正她也只是在枯水期才会动工,闲暇时间就去河北给阿姐帮忙吧。”

“挖渠这么辛苦的活,想来也不会有很多人跟着她离开。”

“……”长孙皇后保持沉默,或许是这样,可她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次的大朝会就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其重点自然不在挖渠,而在大将军背后的水师,那样强大的力量怎么能握在一介妇人手里,还应该派官吏过去接掌。

李世民靠在椅子上就听诸公唇枪舌剑,今天的阳光其实还不错,暖洋洋地很容易让人升起倦怠之意,冠冕垂下珠帘,光华闪耀间辨不清神色。

下次还是需要说一下,龙椅下次还是不要弄得这么舒服,万一他直接睡过去可怎生是好。

没错,李世民并没有注意下面的吵闹,当前这些发言的基本上都是没经历过关中变动的外来降将或者是一批当初隋廷的一批王公勋贵,他们之间彼此天然的不对付,互相攻讦也是很常见的事。

没看到核心班子的诸公还没开口么,就连原本与大将军共事的李靖和魏徵也都老神在在地没有出声,现在还不到他们出声的时机。

最后还是李世民一锤定音,镇国大将军李昭初接管了水军,进驻江南继续安抚江南民生,大将军则是被派到了河北挖渠,裴行俨、李道玄与罗士信这些年轻的将领都派给她做副将,俘虏营也给她全数带走。

此外还给她派了一套练兵营,现在应该叫做天策府的班底,到时候还能辅佐河北道州牧窦建德恢复河北民生。

没错,窦建德不仅没死,还能继续回到河北去安抚民心,只不过这次多带了一些助手跟他回去罢了。

新王朝的安定氛围如今轮到了河北,窦建德本来以为所谓的大将军会是什么英姿勃发的老将军,结果不过是一介小娘子,还是个需要坐在马车里面的小娘子,倒是她身边跟着的三个年轻小郎君看着还像是那么回事。

裴行俨和罗士信已经是老搭档了,李道玄是李世民的堂弟,也是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郎,很快就相处到了一起。

除了徐世勣,哦,他已经被改名为李世勣,目前和李神通正在四处充当救火队长收服那些投降了然后复叛的起义兵。

熟悉了之后就有很多话要说,趁着歇息吃饭的时候,李道玄又没见到白羽下车吃饭,忍不住询问:“大将军看起来精神似乎不太好,需不需要……”

裴行俨无所谓:“不用管,她一向这样,趁着赶路时间多多放松吧,不然到了河北可够要命的。”

罗士信更加无所谓:“你以后习惯了就好,在她手下办差,一定要学会淡然处之。”

李道玄:……我觉得你们在驴我……

事实上到了河北州府后,李道玄才明白这两个还真的没有驴他,甚至连窦建德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羽拿着一张精心描绘的河北道水脉图一一讲解。

然后,后面的事情除了罗士信还有些微的记忆点之外,其他人的记忆基本都是密密麻麻的表章,丈量不完的田亩,感激涕零的百姓,还有阻扰不休的本地勋贵士族,窦建德忙不迭地四处平乱,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就这么断断续续忙活了大约四年的时间,甚至在第三年的时候,还去了一趟长安述职,窦建德就这么忙活到了开元八年,在漫天烟火中才蓦然惊觉,现在的河北似乎和原来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冶铁署本来在长安还是机密,可是在河北却是遍地开花,更不用说沼气池这等肥田取暖的利器,放在河北也是大放异彩,甚至牲畜养殖等重心也都转移了过来,河北已经隐隐成为了唐王朝新的军事重地。

整个河北,竟然已经在无知无觉间成了崭新的天策府,不说别的,就粮食和铁器这两样,除了四处挖沟的第一年还需要长安支持外,剩下的三年,随着大将军全面挖渠誓要沟通南北开始,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只往外运输了。

他还记得刚来的那年,河北大雪,百姓们还有熬不过去的,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专门用来收容弃婴和老人的育婴堂和养老堂。

还有一座座的学堂也随之建设,能听到学童们读书朗朗的声音,河北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饿死的事件似乎已经很少了,原本活跃的世家勋贵好像也消失匿迹了。

原来这样才是对百姓好么,原来仁政是要这么施行的么?

可是这样的繁华的河北,难道真的不会引起长安的忌惮吗?

窦建德站在忠烈祠外,看着里面那个祭拜里面这四年中牺牲的士卒们的白羽,似乎只有她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可他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轻视之心。

“窦公。”白羽出门后对着窦建德拱了拱手,“今天不是休沐的么,怎么……”

窦建德的脸上还有怅然之色,回礼般对着白羽拱了拱手:“我心里有些话不知道能和谁说,大将军能陪我走一走吗?”

“可以。”白羽跟着窦建德慢慢地走,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这一生的经历。

他家本是时代务农,然后趁势起兵,没想到最后的落点居然是一方州牧,有生之年也看到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就跟做梦一样!”窦建德做了最后的总结,长叹一声,“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若是大业年间给我过这样的生活,我是绝对不可能造反的。”

白羽点点头:“有饭吃谁愿意造反啊,不过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河北如今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就像我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执着挖了四年沟渠一样迷惑,明明您可以高高在上不染尘埃,为什么要与这些泥浆混在一起?”

“窦公……”白羽长叹一声,“我是在山中被阿姐捡到的,没有她我就会死在那里面,或许您真的没有经历过绝望,您还能拿起刀反抗,可是我们这些妇人又该怎么办呢?”

“依附于某个强者,或者给他们做储备粮,还是拿起刀自裁?”白羽神色落寞,“您也看到了河北的改变,可是您还能看到多少女官的身影呢?”

窦建德哑然失声,他想到了当初跟着白羽来的班底,那群咬着牙游走于各个地方的女娘们,那些吃苦受累甘冒风险的女娘们,她们是在什么时候越来越少的?

或者也不能说越来越少,只是她们都被分开了,有了实战经验的她们,已经奔赴在河北各个州县,或者说不止于河北的州县。

“霜雪尘埃总是相伴的,就如同忠烈祠里的烈士碑,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些什么才行。”白羽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好在我们时间还够长,下一代也足够能成长起来,人不就是这样,一代代生生不息,前赴后继走向同一个目标么。”

窦建德也颇感寂寥:“河北百姓不在乎这些,甚至觉得女官们很厉害,但是其他地方呢,或许镇国大将军所在的江南百姓也不在乎这些,但是以你们为首的女性高官已经远离了京师,您甚至已经四年没有回到关中了,长安难道就没有变化吗?”

“能有什么变化呢,只要上面坐的天子是陛下,我就能放心。”白羽想到李世民,忍不住翘了翘唇角,王远知那个老道说的真不错,他还真的是太平天子。

“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们都老啦。”窦建德感慨一声,与白羽告辞后离开,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李长史这才瞅准机会上前一步。

“大将军,罗将军带来三个人在行辕等候,您看要现在过去吗?”

“嗯,您在王记食府给定一桌宴席,不能让人家干等着。”白羽吩咐了一声,然后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没看到破洞的地方,这才放心。

很快白羽就在王记食府接待了罗士信带来的三人,这三个都是熟人,只不过这三人怎么都凑不到一起。

她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罗士信摊手:“我也好奇地问了一下,完全就是巧合,正好有事找您罢了。”

“那就尊老爱幼吧,三宝,是阿姐有消息让你送来?”白羽看向马三宝,马三宝如今已经是左骁卫大将军,依然效力于李昭初的手下,如今在江南那边镇守,一般有重要的信息才会让他担任信使。

“这次是好消息,将军说您看了准定高兴。”马三宝说着就从身畔取出一只信筒,递给白羽。

白羽接了信筒验看了封皮后,才打开看里面的信纸,内容并不长,但的确是个好消息,海船已经造出来了,还是万石的大海船。

“万石大海船,我可以出海了,果然还是阿姐爱我。”白羽激动地站起身,在原地蹦跶了两圈。

这下把在场的四位男士看得都呆住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活泼的大将军,一直以来她都是很老成持重,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鲜活的一面。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竟然看到对方的唇角竟然都有笑意,然后他们默默地转了头,不能让大将军看到,万一恼羞成怒,他们四个人都不够大将军一个人揍的。

“老何?”

“到!”何潘仁反射性地站起来答应了一声,随后看到所有人憋笑的神情,也忍不住笑了,“我好容易回来一趟,将军我想跟您出海。”

“你这消息比我还灵通啊。”白羽歪了歪头,“那边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怎么要跟我出海?”

“带着我您省心啊,不然谈判桌不还得您自己上,他们可都是后来的,我才是您的得力助手。”

白羽想了想:“可是突厥这边还需要你……”

何潘仁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给我留个位置,到时候我准定能跟您。”

“行。”白羽托着腮瞅着何潘仁,这家伙油滑了不少嘛,和她也不客气了这是,然后她看向最后的那位。

“苏将军此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定方颇有些不好意思:“河北如今已然平定,我在路上与何将军交谈了几句,感觉突厥那边会有大动静,想请命征讨突厥。”

白羽更好奇了:“就算征讨也不会派我去,朝廷中那么多武将,你和我说也派不上用场啊。”

苏定方更不好意思了:“颉利可汗动作频频,朝中恐怕会拍有抗击经验的李靖,李公作为行军总管,听闻您和李公交好,我想请您帮忙……”

“我想李公应该会对你很满意,仅从一点就能分析出这么多,苏将军前途无量啊。”白羽赞叹了一句,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唐全境舆图,这上面还详细描绘了突厥那边的地貌,这部分则是何潘仁的功劳。

他这些年不仅用茶、酒和突厥那边做生意,打探突厥动向消息外,还接了白羽给他的一个特殊任务,有多余的时间就尽量给她描绘突厥那边的地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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