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这件事，如果和你有关，你就去主动承认错误，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杜寒时面色沉静了下来，“这个事情肯定闹大了，于你也不好，去老师那里说清楚情况，给禾时道个歉，就算过去了。”
“没门！我才不给她道歉，就是因为她，姜余晖的眼里都莫得我了，我已经等了一年了，都怪她，现在连姜余晖都讨厌我了！你和姜余晖都喜欢她，都讨厌我，满意了嘛？”
“姜余晖讨厌你是因为你做的这些行为，和她有什么关系？别再执迷不悟了。你要是道歉了，主动把这个事情摆平，可能他还会感激你。”
“感激？我不需要他的感激，我需要他喜欢。”李孟瑶的情绪有点儿激动，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我能怎么办？我要是去承认错误，全校都觉得我才是那个坏女人，你希望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对我指指点点？你想把我逼上绝路？”
杜寒时不再说话。
李孟瑶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杜寒时，这件事，我不会去解释，也不会承认和道歉，你不逼我的话，这辈子你就不欠我的了，也不需要再对我好，我们扯平了。”
于李孟瑶，杜寒时一直怀揣着愧疚。哪怕她这次做了错事，他也希望能够唤醒她的良知，本来的确是还有一丝希望，但是提到“欠”这个字眼，杜寒时再多的话塞在嘴边也没能说出来。
“行！”杜寒时闭着眼睛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那份无可奈何，“你走吧。”
*
放学后，禾时早早地回了家，她想找陈舒涵要个说法，她已经什么都没有和她抢了，就连爸爸都让给她了，为什么她却依旧不放过自己。
但是家里空无一人，禾时坐在床上，蜷缩着抱着自己的手臂。
窗外喧嚣依旧，叫卖声、汽车鸣笛声、装修电钻声…响个不停，她的心里却一片死寂。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会相信她吗？她应该会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无条件站在女儿这边吧。
*
运动联会一共持续了两天，禾时报的200米接力赛在最后一天的下午。
这两天，禾时和刘正的事情一直在校园群里发酵，最后还是传到了学校领导的耳朵里。
棘手的难题直接抛给了学校，立德向来重视学生的品德胜过分数，所以，即使是优秀的引进生，发生了品德的劣行，也是必须要被立德劝退。
班主任办公室里。
“这个事情我相信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可惜那里没监控。”赵国中坐在办公桌前，端着保温杯，无奈地望了望禾时，“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名誉，甚至是整个立德的名誉。所以学校的意思是，这周彻查结束，如果真的情况属实，可能会……”
“退学是吗？”禾时两只手规矩地垂在前面，紧张地扣着手指：“对不起，赵老师，我会自己想办法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禾时，我是信任你的，绝不是那种女孩子。”赵国中呷了一口茶水，“即使学校最后不愿意相信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和学校抗争到底。”
“谢谢赵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禾时走在校园里，随处都能见一群人对她指指点点。
“你打算怎么办？”易梦黎倚在教学楼五楼的栏杆上，“要不我让我爸爸找点人去吓一吓陈舒涵，喊她把真实的讲出来，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吧。”
“不用。她不可能说实话的。”
“你们怎么说都是一个爸爸生的，怎么她这么狠，太不要脸了。要不我去找她？”易梦黎说起这个事就气得撸袖子。
禾时之所以这么坚信陈舒涵不会讲出实情，主要是因为她猜测到覃寒受姜余晖所托玩弄陈舒涵这件事情可能被她知道了。
也只有这件事，她才会如此恨禾时，想将她置于死地。
以前两个人再不对付，无非就是在家里争风吃醋想多得到一点爸爸的宠爱，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狠手辣，要彻底地毁掉一个女生的清白。
“她觉得她被覃寒玩弄是我搞的鬼。”
“开啥子国际玩笑？你能喊得动人家去玩弄她？”易梦黎不可思议地惊呼。
“不是我。”禾时压了压嗓子，“是姜余晖。”
“这又是哪里跟哪里？咋跟他又扯上了。”
“大概就是姜余晖路见不平。”
“那也该找姜余晖啊，管你啥子事？专挑你好欺负？不行。”
“反正也到这个地步了，我懒得和她解释。”
“问题要解决嘛，姑奶奶，再不解决难道你真的退学？”
“公道自在人心。”
“谈啥子公道哦，电视剧看多了，生存，要靠自己。”易梦黎拉起禾时就要去找陈舒涵，“走，我带你去找那个瓜婆娘说清楚！”
正在这时。
“禾时！”陈舒涵恰好路过511教室外，“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哇？你也不傻，对，都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失去所有。”
“嘿，还正打算去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了嗦？”易梦黎抢先呛声。
禾时：“那件事和我无关，我并不知情。”
“哦？哪件事？”陈舒涵挑起了眉，故意佯装起不懂的模样，转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和你无关，那你怎么知道？别假惺惺了，你就是个贱人，就会装单纯而已，呵呵，不过没用了，马上你就要一无所有了。”
易梦黎实在看不过陈舒涵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劝你识相的话，还是去给学校说明情况，否则自己怎么翻船的都不晓得。”
“吓我莫用，我现在啥子都不得怕。”陈舒涵不屑地努努嘴，扬长离去。
下午的200米接力赛，因为受了这件事的影响，禾时发挥得并不好，自然也没有得到什么名次。
她坐在运动场边的台阶上，地上被银杏树染了一地金黄。
运动场上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类比赛项目，不时有女生路过向她投来鄙夷的眼神，并窃窃私语。
禾时只当听不见也看不见。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姜余晖站在旁边的台阶上，一只手恣意地插着兜，另一只手递给她一瓶水蜜桃味的脉动，“给。”
“不要。”
在库房姜余晖置气离开后，两人还没有再说过话。
姜余晖单手打开瓶盖，蹲下身坐到她旁边，捏起她的手腕，将水塞到她手上，嗓音磁沉带点儿沙哑：“补充点能量，就你这小身板，还跑接力赛。”
禾时没吭声，两人安静地坐了两分钟，一直到又有几个女生朝着他们投来不可名状的眼神。
“你别和我待这儿，别人会怎么想你。”禾时撇了他一眼，心虚地又躲过他递来的眼神。
“老子啥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他声线冷硬地轻嗤她，“你不是挺厉害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管，怎么样，摆平了吗？”
禾时心里压抑的那团火瞬间被点燃，本来这两天所有的流言蜚语她都忍了，输了接力赛她也忍了，但是，就连他也要来嘲笑她，她不想再忍了。
她终于不再克制：“行，你就数落我吧，我的确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做不好，没有你们任何人优秀，我不配待在这里，你满意了吗？如果嘲笑我让你开心，那你开心了吗？你最好多嘲笑点，过两天就没机会了。”
“我这是嘲笑你？我是嘲笑，那那些人，她们算什么？”姜余晖指了指那些交头接耳的女生，尽可能地压着脾气，“你可真行，就只会对我发脾气是吧？知道老子对你好所以好欺负是吧？”
禾时努力地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我又没让你对我好，我不配你对我好，你别对我好了，我还不起。”
“还不起？我他妈啥时候找你还过？”
“姜余晖，你别这样。”禾时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话，淡声，“和我做朋友只会让你很累，我只能给你带来负能量，但是，你配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
认识的这几个月，姜余晖总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帮助她，她不是不认好，只是这种好让她有压力，让她不知所措，让她不明白应该怎么去回馈。
毕竟，终究是两个有着云泥之别的人。
“禾时。”少年那森冷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高大的脊背将萧瑟的秋风全数替她挡在身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我们别吵架，好吗？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何必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害彼此呢？”
禾时怔了一瞬，她的心隐隐作痛，她也不是那么豁达洒脱。
她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但是也做不到说走就走，这里不知不觉有太多她舍不得的东西。
“嗯，我再努力想想办法吧。你别坐这儿了。”禾时看了看操场上好些女生投来的眼神，推了推姜余晖，“你去忙吧，我现在只会给你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管我？我不走。”
少年的语气很坚定，他就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
运动会结束后，禾时这件事情发酵得厉害，学校不得不打电话把高尚德喊到了学校。
这周之内如果事情依旧没有进展，将对禾时进行劝退处理，为了走得体面，学校的意思是让禾时这边主动申请退学。
主动退学和被学校劝退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结果。
校纪委办公室里。
高尚德和赵国中坐在左侧的黑皮沙发上，年级组长和纪律组长坐在右侧，禾时站在高尚德的身后，冷静地听着老师们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我相信禾时不是那样的孩子，她的优秀和勤奋我也是有目共睹。”赵国中对纪律组长担保道，“我建议我们再想想办法，看看这个事情是否还有什么突破口，对学校来说，无非就是开除一名学生，少一个升学指标，但是对当事人来说，这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年级组长叹了口气：“现在就是事情越闹越大，主要还是没有监控，就看有没有证人。”
禾时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着，她的掌心握成了拳头：“当时大家基本都在看球赛，没有证人，但是我可以完整地叙述整个事情的经过，根本就没有网上说的那些，照片也是被断章取义的…”
“先住口！”高尚德红着脸厉声呵斥打断了禾时的话，“先听老师怎么说，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和三十九中那个混球一起混，你不信，现在不仅自己闹出了事，让我这张老脸还要跟着你一起丢！”
赵国中见着高尚德的反应惊诧不已，他没想到作为父亲，此时此刻竟然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见禾时瞬间红了眼，他忙缓和道：“禾时父亲，这个事情本来就很蹊跷，你也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绝，我不认为是禾时的错，事情还没有定论呢。这个事，你放心，我也会帮忙彻查。”
“现在闹出了事，是我教女无方，给学校添了麻烦，坏了学校的名声，你们说的退学，我同意。”高尚德站起身朝着几个老师恭敬地鞠了一躬，“只不过，请问这种情况，需要经济赔偿吗？我实在是…这两年经济不景气…”
“你说什么呢？！”禾时听到高尚德的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