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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贪(1 / 1)

位于城中心的一座大宅雕栏画柱,院内假山游鱼惬意,满眼尽是纸醉金迷,屋内的主人正悉心擦拭着一柄新得来的纯正玉如意,他舒适地半倚在镶金的大长椅上翘腿悠哉,膝上披着华贵的羊皮毯,尾梢冗长拖地。

屋外叽叽喳喳传来七嘴八舌的嘈杂声,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他眉头紧锁露出不满,小心翼翼放下玉如意后,起身疾步上前用力地打开房门。

偌大的庭院里赫然停满了黑黝黝的乌鸦,交叠起伏的叫声不断,一群仆从婢女纷纷拿着扫帚和网兜四处抓捕驱赶,抬头看见主人不悦的脸色,纷纷停下动作,“国,国公爷……”

鲁国公秦争乃是当今娴贵妃娘娘的胞兄,早年与陛下有过过命的交情,陛下对他甚是亲厚,以至于养成了如今傲然的气派,“一群蠢货,哪儿跑来的这么多乌鸦,白吃饭的!”

“听,听说是从护城河那边飞过来的,许是咱们院子里的果树引来的。”

“我这些种子种的都是好果子,是给这些畜生吃的吗?还不都给我弄死!”

“弄不得死的呀国公爷!小的听说是前几日杀了个死囚,坊间都在传是有什么惊天的冤枉,才惹来这无端的祸事。若是杀了这些乌鸦,要触霉头的!”

“鬼扯。”秦争嫌弃地摆手准备离开,突然脑壳一震脚步停顿下来,“你说的死囚是哪处的牢房?”

“好像是南城都牢。”

“南城……“秦争瞬间眼珠睁大,露出异常惊恐。

遭了!

南城都牢天字一号牢房内空空荡荡,刑具被随意堆放在角落,陈年的血迹因无法清洗已经演变成顽固的锈斑,墙面四处残留着一道道划痕,划痕下掩盖了一些无法辨清的字迹。

“这儿的人呢?”秦争愤怒地一把拽过一个衙役质问。

“回,回国公爷的话,听,听说是得了特赦给放出去了。”

“特赦?”秦争冷哼一声,松手用力一把将人甩开,“口风倒是严。!去把何必给我找来!”

何必得了消息匆匆从府衙赶来,官服拖沓来不及整理,慌慌张张赶紧行礼,“竟不知国公爷驾到。真是,真是……”

还没等恭维的话说出口便被厉声打断,“免了,你如今眼里哪儿还有我这个早就夺了职的老上司。”

“国公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贵妃娘娘如今可是圣眷正浓,下官,下官哪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呀。”何必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金瓜子递过来,“这是下官新找人磨的小玩意,您见笑。”

秦争掌心有了东西,态度倒是缓和一点,“你倒是会享受。”

“哎呦,下官哪里敢在国公爷面前班门弄斧,国公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下官就是孝敬孝敬您罢了。”

“是吗?”秦争皮笑肉不笑,紧盯着何必的两个小眼珠子,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丝毫没有要轻饶的意思。“那我且来问你,这牢房里的人呢?”

“这……衙役没同您说吗,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秦争听了暗暗捏住何必的衣领,手筋暴起,“哼,这个拿来糊弄我,何必啊何必,你可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是,是。”

何必颤抖着上下牙齿打哆嗦,秦争的凶恶他是清楚的,就是头再铁,那上官打下官也不过捏蚂蚁的事,一番心理斗争终究没能抗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您……您是不知道啊,那是陛下亲自下的旨,铁束卫当场拿的人,下官实在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那你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一声!”秦争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留下淤红的掌印,“莫不是看我如今卸下了兵部的职位,没花头了,做不得主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何必跪倒在地不停求饶。

就在此时,丁赴已携铁束卫前来,盔甲附体手持铁剑的队伍浩浩荡荡。

“国公爷,麻烦您随下官走一趟。”

“来的可真快啊。”秦争冷笑,低头看了眼何必,这家伙明显偷偷舒了口气。他轻笑一声蹲下来,“你这样的杂碎,我既能把你捧起来,也能让你跌下去。想拿我垫脚,未免可笑。”

随即袖口处的利刃开窍,直接捅进了何必的心窝,何必当场暴毙。

丁赴双眸一眯,“国公爷好大威风。”在大理寺跟前斩杀朝廷命官,这个秦争还真是无法无天。

秦争利刃一甩粘着鲜血飞溅,咣当扔在地上。

“哼。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跟在陛下身后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陛下老糊涂了,你眼睛也瞎,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还敢到我面前来耍派头。好笑的很!”

“对陛下出言不逊,我可以当场要了你的命!”丁赴明显动怒了,一阵剑锋划地的声音将嚣张声斩断,他上前用剑脊抵着秦争的喉结。

秦争忍不住吞咽口水,不知是勇还是虎,他伸长脖子指着自己的脑袋,“好啊,朝这儿来,你敢吗?我可是皇亲国戚,你试试现在卸了我的脑袋,你效忠的陛下会不会高兴?”

丁赴脸色铁青,真是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让他活到现在的,形态架势像极了他小时碰见的一群流氓痞子。不敢相信陛下竟然能容忍他到现在,甚至于若是他自始至终没来这牢城,陛下还打算再纵容下去。

不过所幸,他还是来了。

丁赴压抑住情绪,默默收起了剑锋,“带回去。”

秦争大笑着被架了出去。“哈哈哈,好狗,好狗啊!”

鲁国公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开,朝堂内外皆为之震动,众人纷纷猜测试探,以国公爷的权势地位,陛下会做到哪一步,这决定了他们当下的立场。

大理寺牢房内,连空气都透出格外的冷冽刺骨,秦争被压在一把冰冷的铁制靠背椅上,束缚住了手脚,却依旧嚣张。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乃是十八岁无推无考便入仕为官,短短五年就做到大理寺正位的冷面阎罗丁赴,一身红衣格外扎眼。

“陛下不来吗?凭你也能审我!”

丁赴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地翻阅拿到的案卷,“国公爷,铁束卫方才去了您府上,光明面上的财物就搜查出起码价值十万两之多,以国公爷的俸禄,怕是远远达不到吧。”

秦争听了反倒笑的更大声,“是要拿这个定罪吗?好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陪着陛下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就这么点事够定我吗?”

“此事事关官员清廉、国家社稷,难道不够吗!”

丁赴声量渐增,倒着实把秦争唬的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开启嘲讽技能,“哈哈哈哈哈哈,够,够。你可真不愧是陛下精挑细选的,够蠢够衷心。”

他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停,摇着头感慨,“陛下真是老了,糊涂了,他想做明君就做嘛,又没人碍着他。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我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还能真下狠手不成。”

“陛下让我代问,当年的事你忘了吗?”

丁赴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他即便不知依旧会认真执行,只要秦争说一句忘了,就可以活命。

“忘了?”秦争耍狠的架势已全然褪去,执念涨红了眼。

“就能当没发生吗?年纪大了,容易做梦,梦到……从前的事情。白日里,我疯狂的贪啊抢啊,想用金钱和财富来麻痹自己,我时刻告诉自己,如果没有当年,我哪里有这么好的日子,我不后悔!可是,可是午夜梦回,我还是怕了啊,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恨不得冲进那牢房把他给放出来!”

“来啊!打啊!”秦争的咆哮声响彻了整座牢房。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一把简陋的木椅之上,一人缓缓站起,脚步沉重而冗滞,没留下一句话拂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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