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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1 / 1)

一阵剧烈刺痛,沈喻琪惊醒过来。湖水似乎有腐蚀性,沈喻琪薄弱的护盾,因为意识的消散逐渐失去了功能,刺痛感立刻扎进皮肤。

随着灼热的疼痛,沈喻琪大吐一口气泡,溺水的痛苦也叠加上来。

腹部开始抽搐,她剧烈地呕吐,身体翻动之间,突然发现黑暗的湖底有一道强光,一个发光的器物正笔直地伫立在湖底的泥堆中。

这个器物十分精致,造型不凡,与周围的景象完全不协调,非常符合“天宫”的美学。它不仅在自发光,甚至散发着沈喻琪都能感受到的能量波动——这个提示给得很明显。

沈喻琪涌生一股动力,在即将二次昏厥之际,用最后的力气将掌心一抔湖水变成一个大气泡放进嘴里。靠着一口气,沈喻琪蹬着两只脚,向着神器作最后的挣扎。

距离越来越近,她拼命伸出胳膊,努力伸长手指……

指尖传来强大的吸力,湖水一瞬间消失,听觉,呼吸,全都变得真切。沈喻琪开始大口喘气,她跪倒在地,不停咳嗽。

“啊!”强烈的白光让下意识睁眼的沈喻琪一下抱住脑袋。

呼吸间,沈喻琪感觉到鼻子上的颗粒,身下松松软软。她慢慢抬起头,一点点睁开眼睛……

白光里,显影出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烈日当空,残忍地拷打着她残存的意识,沈喻琪一阵虚脱,两眼一翻,滚下沙坡。

……

“莞初!”

“莞初。”

两个不同的声音呼喊着自己。

沈喻琪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师姐的脸,她瞥向右边,还有仙君。

两人不约而同对着苏醒过来的沈喻琪露出安心的笑容。

眼前的场景太过幸福,沈喻琪也不自觉弯起嘴角,“师姐……”

“诶。”

师姐脸上的笑容好甜。这张脸平时冷酷严肃,笑起来却这么甜润,有着完美的反差。

师姐伸出手,轻抚沈喻琪的脸,“结束了,考试都结束了。”

沈喻琪傻笑的脸一下皱起来,她抓住师姐的手,眼泪喷涌而出。

师姐的手好软糯,仔细摸两下,还有一些奇怪的颗粒感。

这手越抓越软,沈喻琪一下抓了空,师姐的手居然散成了一堆沙子,沈喻琪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

眼前一团黑,一层厚沙压在她身上。

巨大的落差一下让沈喻琪失去所有意志。

她闭上眼睛,梦里渗出的眼泪纷纷滑落。

横在眼角的泪很快干了,有点痒,沈喻琪挠了挠眼角,她轻轻叹口气,拨开沙子坐起来。

烈日还是让人睁不开眼,沈喻琪适应了好一会。下意识舔舔嘴唇,干硬的嘴皮翘起无数根“刺”,她干咽一口,嘴里已分泌不出口水。

沈喻琪爬起身,漫无目的地行走。

不知晃荡了多久,她已感觉不到身体。这副躯壳已融化成沙漠的一部分,变成一堆散沙,任由风的摆弄。

越过一道沙脊,几个凸起的小山丘出现在无垠的“黄毯”上。沈喻琪下意识加快了速度,像看到活人的僵尸,她拖着麻木的双腿冲向沙漠中唯一的阴蔽处。

沈喻琪钻进小山丘的洞中,试图让小小的空间重新凝聚自己蒸发掉的灵魂。

过了许久,洞外黄沙仍在不知疲倦地飞舞,沈喻琪呆呆看着。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双眼逐渐空洞的沈喻琪哼起了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了第一关,在濒死之际,竟然碰巧看到那个通关的神器……

在这里,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沈喻琪只能尝试等待一个“提示”的出现,眼看洞外的白炽色逐渐变成夕阳的橙红色,沙漠从白脸唱到红脸,诱惑着一个即将投降的灵魂。

吴轩洋说过,在沙漠中没有后援,谁也活不过7天,因为起伏的沙丘形状,人很难走直线,困在沙海中,如同被宣告死亡。就算沈喻琪有勇气再战这“吃人”的黄沙,她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阵阵凉风穿衣而过,吸食着人的温度,沈喻琪已魂不附体,意志力和体力的双重溃败,让她连法术也使不出来了。寒冷如同无数的刺刀,开始攻击她薄弱的护盾——她的最后防线。

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天色却没有完全陷入黑暗,洞中可窥见的天空一角,出现几个光点,照在沈喻琪空洞的黑瞳上。

她动了动身体,探出洞外。

天地变成广阔的暮色舞台,白天被隐匿的所有星星开始在舞台上闪耀,尽情展示着自己。沈喻琪看着舞台上的明星们,无忧无虑地闪动光芒,成为天地间唯一生动的景象。星光反射到她的眼中,黑沉的瞳眸上终于有了点光。

其中几颗星星尤为闪耀,它们排着队在沈喻琪的视线中游走,连成一个有趣的形状。

“北斗七星……”沈喻惊讶地说出了声。从小到大只知道名字的星星出现在天边,照得她眼睛越来越亮。

吴轩洋曾给她科普过,北斗七星是大熊星座的一部分,沿着北斗七星“勺头”的延长线,就能看到小熊座。沈喻琪因为它们可爱的名字一下就记住了,她默默用视线划着延长线,一下就找到了“小勺子”的形状,沈喻琪“呵呵”傻笑起来。

“小熊座上的这个星星特别重要。”

沈喻琪感觉一只手从她旁边伸出来,指向“小勺子”的“勺柄”顶端,那颗无比明亮的星星。

“为什么?”

“因为它是北极星,它所指的方向,就是正北方。”

手指的主人彷佛可以出声,在沈喻琪耳边静静地诉说:

“如果你迷失了方向,看到北极星,就不用害怕了……”

沈喻琪看着那颗星星,变成了天幕中唯一的主角。它一下一下,对着沈喻琪不停闪动,好像一束来自远方的信号。

一瞬间,脑中涌入了无数声音,“沙漠里的梭梭柴是很好的燃料……”,“白天气温高,要昼伏夜出……”,“一定要靠着迎风面走……”这些声音清晰地出现,拼凑出一部沙漠生存指南。

它们在沈喻琪的脑袋里燃烧起火花,体力也跟着生发,她环顾四下,摸黑从一颗干巴巴的小树上扯下几根树枝,用干草绑在一起,右手抓起树枝的顶端,闭上了眼睛。一次两次三次,没有多久,她的右手开始冒火星,不久树枝上迸出一撮火苗,她没有犹豫,也不再考虑,朝着星星指明的方向迈出去。

浓密的黑逐渐淡去,沈喻琪感激地看着小熊座消失在天空,她继续行走在沙脊上,右边,一轮金色的圆日露出额头。不一会,大地将重新闪耀白炽的光焰,空气在蒸烤的温度中妖娆乱舞,扭曲着地平线的景象。

行走了一夜的沈喻琪膝盖已经疼痛难忍,瘫软的泥沙让每一步都十分艰难,护盾可以让她不被脚下燃烧的沙子灼伤,或在烈日下立刻中暑,但同时也消耗着大量体力。她像挤海绵一样反复向内心深处索取勇气和希望,带着它们努力爬向一道沙丘的最高处,祈祷可以看到些什么。

沈喻琪慢慢眯上眼睛,她反复确认,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的那片银色是什么。

“是水……”沈喻琪睁大眼睛,那片像水银一般闪耀的湖泊上,春花怒放,草木苍翠,树影之间矗立着一座象牙色的亭榭,尖尖的屋檐翘着优美的弧度,闪着仙境般的光泽。

这完美的意象,已不用再怀疑。沈喻琪激动地大口喘气,她往沙丘下一跃,大步跑向那片梦幻花园。那花园离自己并不很远,不用很久,她就可离开这个地方!

沈喻琪一路狂奔,从奔跑到小跑,再到步行,她和“花园”的距离一点都没缩短。她继续前行,直至体力不支停住,那片景象始终保持着一样的大小,丝毫不想让人靠近。沈喻琪的双腿开始打颤,她转身走向一旁,倒在一颗没有树干的枯树下。

“为什么……”沈喻琪紧紧盯着那片希望之土。

天空的不同方位出现了几个白点,这片绚丽的“花园”似乎也吸引到了其他人。沈喻琪看着他们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而花园好像在另外一个时空,所有人的身影已经小到快要消失,那花园仍然保持了诡异的比例,白点们好像飞蛾扑火一般消融在扭曲的空间里,就这样“蒸发”了。

沈喻琪开始惊慌——那花园在“吃人”。

突然一个身影从她头顶闪过,飘向那片诱人的景色。沈喻琪猛地爬起来,冲着飞远的身影大喊:“别去那!别去……”她想阻止,却说不出劝阻的理由,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不出所料,一只满心欢喜的“蝴蝶”,被一颗鲜艳欲滴的“食人花”吞进肚中。

沈喻琪有点崩溃了,那些法力高于她的仙子们,比她更快消失在黄沙中。她额头渗出的冷汗滴进干涩的沙土,留下一点褐色便迅速消失了,她开始低喃:

“放我出去……”

这里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吞噬”,水分,生命,灵魂。她对着天空歇斯底里地大喊:

“放我出去!”

狂风似乎要庆祝沈喻琪坍塌的意志,在地面上扬起一层又一层沙土。

天空变得好沉,它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这个无限延伸的平坦空间开始向中间挤压。

很快天地一片混沌,沈喻琪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堵“高墙”从天儿降,野兽一般,伸出无数沙爪,匍匐着大地,向前扫荡着猎物。

沈喻琪站起身,逐渐认清它凶残的面目。她本能地转身逃跑,但她已经跑不动了,沙尘暴呼啸而来。

沈喻琪尖叫起来,巨大的风沙声淹没了她的声音。沙爪一把抓住她的腿,把她拉进漩涡之中。

沈喻琪被风力拖拽了很远,沙石和树枝的刺屑在她身上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沈喻琪疼得清醒过来,她全力生出护盾的同时,被强大的风力甩向空中。

沙尘将她玩弄于股掌间,剧烈的翻转让她几近晕厥,不一会,又把她狠狠甩向地面。虽然有护盾,一身凡骨的沈喻琪却难以为护盾输出更强硬的能量,在巨大的撞击力面前,它彻底碎裂。沈喻琪在落地的一刻,掌心被一根折断的树干瞬间刺穿,如同一条挂在树枝的白碎布,单薄的身体在风中飘动。她的意识在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后,也随风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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