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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速500厘米(1 / 1)

漫天的尘烟从黑色的岩石中翻腾而起,宣示着黑色下极度炙热,浓重的鲜红色在漆黑的沟壑里流动,好像黑山渗出的鲜血。到处都在喷发灰渣,脚下软糯的矿石只要轻轻踩动就会生出火焰。

火山,只是瞥见它的一个角落,都足够心惊胆战。当全景展露,沈喻琪本该害怕,但她竟然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有黑与红的世界展现着难以承受的庞大生命力,深深穿透了她小小的心脏。她心潮翻涌,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说不出话。地球45亿年都不曾燃尽的热度,在此汹涌勃发,一边怒吼,一边狂舞。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沈喻琪看到不远处一位倒地的仙子。

刚落到这个地方时,她没有见到任何人,她猜测那个圆台把他们随机丢在了不同位置。此时出现的仙子,或许刚刚飞到这里。

沈喻琪一路小跑到仙子身边,她似乎被石块砸中,石块的温度即刻烧穿衣服,灼伤了她腿上的皮肤。

“你没事吧?”比起已经脱皮泛红的伤口,她更惊慌周围的景象,恐惧里满是疑惑。

沈喻琪突然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初见“幻境”时的神情,她不禁猜想,这些生活在天宫的仙子,可能从来没见过火山?这里到处涌动着不安,展示着狂暴恐怖的能量,和静美祥和的天宫相比,如同炼狱。

沈喻琪试图扶起失魂的仙子。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沈喻琪吓得遮住耳朵,不远处,无数尘土块随着一股浓烟喷向高空,正以飞快的速度下落。

沈喻琪看着即将砸向两人的巨大石块,下意识起身要躲,再看一眼受伤的仙子……她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

“今天我要教你的术式叫作‘传移模写’,是元始六法中的入门法术。习得此术,可以模仿物质形态,将手中之物‘摹写’为所见之物,若你将该术吃透,也能做到将手中之物摹写为心中所想,你的意念越是纯净恒久,法术所施展的能量就越大。”

沈喻琪歪着头:复制粘贴?听上去像是一种小戏法。

站在训练场的沈喻琪小心收起自己的“问号”表情——谁让自己前段时间“偷学”,师姐恐怕不会再教自己正经法术了。

师姐轻轻抬起手臂,“此法术只需要单手即可完成手诀。”她边说边将手掌伸向空中,她屈伸几处指节,配合拇指轻掐,她掌前的空气开始出现琉璃一般的质感,随着师姐翻转手掌,掌心朝上向下摊开,那玻璃质感的一团空气瞬间变成一泼水洒到地上。

毫无波澜的沈喻琪认定这不过是简单术式,没想到接下来几天,她怎么都变不出来,她一遍一遍地试,一直到手指抽筋,体力耗尽,倒地不起。她委屈看向师姐,又是那张冷脸。她的脸就是最好用的emoji,同一个表情,能在各种场景中呈现出不同的意味。沈喻琪看出了当下的暗讽,又忿忿站起来继续练。

沈喻琪到了这仙境之后,从来没有自卑过,毕竟自己是“人”,他们是“仙”,凡事置身事外,雨我无瓜。

然而师姐不是这么想的,她真挚地告诉沈喻琪,她有多么“没用”,又更加真挚地教她一遍一遍地练习。不知不觉,沈喻琪莫名其妙地陷入到师姐的执念中,加上那张冷脸的刺激,沈喻琪开始越来越认真,开始对“没用”这个词很敏感,心中燃起一股熊熊斗志……

沈喻琪调整呼吸,心中反复默念师姐教过的施法要点,她脑中再次浮现刚刚在“光墙”外看到的脸,耳边隐隐可以听到她的声音。沈喻琪默默鼓励自己,“没错,我可以的。”

她慢慢抬起手掌,她知道岩块正在飞速接近,它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刺耳,她等待着关键点到来的一刻——她能量不具备如此远的射程,她必须在被砸中的前一刻,释出法力。

她不停回想师姐强调的意念纯净,经过师姐反复的强制练习,她几乎可以不受恐惧的影响,快速进入状态,剧烈的温度传递到手掌,她已经感受到刺痛……她开始在脑中复制刚见过的烟尘景象。

“就是现在!”沈喻琪快速比出已经练过无数次的手诀动作,她睁开双眼,对着近在咫尺的岩块摊开手掌,瞬间岩块变成一团烟雾散开。

沈喻琪止不住地咳嗽,使完法术,意念又恢复了杂乱的状态,沈喻琪才发觉自己有些腿软,她大呼一口气,“好吓人……”

她弯下身去扶身旁的仙子,那仙子本来惊讶的眼神开始变为一种仇视。她推开沈喻琪的手,“不用你帮忙。”说罢一甩袖便飞走了。

沈喻琪愣了一会,“……不帮就不帮,要不是你,那石头砸下来我可以直接跑的!”她看着那仙子飘远的身影,又有点羡慕:“我怎么当了仙子了还不会飞……”

就算到了“天堂”,也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爆炸声连续不断,沈喻琪环顾周围,“我要到哪找那个神器啊……”

这次考试的内容在她们到了“黑洞”里才公布。主持人在每个人落定后,传来天外之音:“本次考核中,各位仙子将经历三重仙障,找到仙障中的神器所在,即可突破当下进入下一层,最终顺利返回鸾台的仙子,即为合格。”

虽然十分震撼,但这里毕竟是地球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她深觉自己那点可怜的法术并不能帮她找到什么法器。然而找不到那个东西,她就跑不出这个地方。犹豫之间,火山开始剧烈喷射岩浆,沈喻琪决定先跑。

岩浆越来越多,可以步行的面积所剩无几。沈喻琪抬起头,空中不知不觉多了许多漂浮的身影,各处的仙子都在试图逃开这致命的红色熔浆。然而密集的喷射物不断从火山爆发,好像一张密集的大网,飞在空中的仙子飘零如雨中的蝴蝶,不一会,沈喻琪就看见一个白色的“点”被砸中,从空中掉落。

此时周围浓灰混杂的奇怪味道已经越发刺鼻。沈喻琪发现脚下的石缝中有水流,她揪住袖子的一角沾湿,捂住口鼻。

练习法术可以拥有“护盾”一样的被动技能,根据个人灵力不同,防御外壳的“坚硬度”也不同,可惜这个“护盾”可以挡住高温、硫酸腐蚀,却没办法完全隔绝空气中的烟尘。还好沈喻琪知道用水来削弱粉尘伤害。

她本来对“极限逃生”一无所知,但自从当了助理,这方面知识越来越多——为了“迎合”分享欲极强的吴轩洋。

他是这些地球秘境的极度爱好者,还说自己如果不当艺人,一定会去当探险家。火山就是他最爱的地方之一,他常说,“要是有一天能去看火山喷发就好了,最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着露出向往笑容的吴轩洋,沈喻琪内心嘲笑,“哪会有女生愿意去那个地方……”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先吴轩洋一步,见到这地球奇景,她也没想到,这里的景象,真如他向往中,充满生命力的强大。

火山又吐出一口“鲜血”,高温赋予的炽焰,让熔浆在黑暗的山体表面无比鲜亮,沈喻琪努力地向外围奔跑,离火山越远越好,她的法术程度,还没法高频率地输出,根本抵挡不了不断下落的火山炸弹。

“嘣!”又一声巨响,沈喻琪被不断的爆炸声吓得心力衰竭。爆炸声中,混杂着一些法术击破的炸裂声,一些法力强劲的仙子,正在试图逐个打破这些喷发物,向火山的中心前进。

沈喻琪遥叹:“第一名的风采。”对于自己,沈喻琪也默默准备好了对策:她决定放弃。只要一直跑,跑出危险区域,找一个角落苟着,等到所有仙子都冲关结束,她就可以以“不合格”的身份顺利回去。

沈喻琪正盘算着,突然火山喷出无数球状的东西,以飞快的速度向下滚。其广密的覆盖度,留在地面上的所有活物都逃不过。

沈喻琪心头一凉,那些“气球”像列车一样,随着轰鸣声直冲而下,对沈喻琪的所谓计划发出阵阵刺耳的嘲笑。

“你看这个。”

沈喻琪愣住了,她出现幻听。

“你看这个……”

是吴轩洋的声音。

“什么啊?”

“你知道吗?火山经常会喷发出一些气体球状物,以每小时160公里的速度从火山口滚下,遇到这种情况必须要立刻躲到附近的地下建筑物里……”

“地下建筑物……哪里那么容易找到地下建筑物?”

她和吴轩洋的对话,一句一句,从回忆里跳出来。

“建筑物……”这里浓雾环绕,视线所及除了石头就是石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沈喻琪用来捂住口鼻的湿袖子已经干了,突然一股浓烟飘进鼻腔,沈喻琪咳嗽不止,脚没站稳,摔倒在一个水坑里。

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灰头土脸的自己,沈喻琪一下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如果那些“气球”真的有160公里,已经超过一辆普通列车的速度了,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这下真的可以放弃了……”

沈喻琪听着背后的轰隆声,转头看着山上汹涌而下的那片“灰色”,想起刚刚那仙子鲜红的伤口——一会冲击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将非常真实。虽然一切都是假的,虽然疼一会就不会有知觉了,沈喻琪还是浑身颤抖。

“不要怕……”

吴轩洋的声音清晰地浮现,她愣愣地抬起头。

“还有个办法……如果没有地下建筑物的话,就跳进水里,在水下憋气半分钟,那些气体会滚过去。”

浓厚的烟雾下方,空出一道缝隙。透过缝隙,沈喻琪看到不远处一圈山脉环绕的结构,中间一片白雾沉在低处。

“那我肯定没希望了,我不会游泳……”

“不要怕,有我呢!”

沈喻琪睁大眼睛,那片白雾下露出了湖面。她朝后瞥了一眼“气球”,眼神开始聚光,站起身开始疯狂奔跑。

沈喻琪绕过那些高坡,顺着平坡往前跑,还是摔了无数次。

身体的疼痛,让眼前的几百米如同隔着千山万水,她开始思考自己用法术解决的可能:她可以将滚下的“气球”变成其它东西,可是“气球”数量庞大,她做不到持续输出,而且由于她的孱弱体质,之前施法的那一下,已经耗费掉不少体力。沈喻琪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涌出血甜味。

沈喻琪开始自我鼓励,“我可以的……”

一个孤单渺小的身影跑在炙热的大地上。从来不是“行动派”的沈喻琪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个画面的主人。逆来顺受、害怕一切竞技的沈喻琪也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个念头——我要拼一下。

或许是因为早睡早起的缘故,她居然越来越快,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但她终究不可能超过一辆在高速上疾驰的汽车,一个巨大的“气球”瞬息间已经滚到她的旁边,沈喻琪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她抬起手,屏住了呼吸,她决定在极限的状态下,再次使出法术。

她闭上眼睛,一切陷入静默,时间瞬间被稀释拉长。沈喻琪彷佛一下挣脱了时间,直冲自己的意识源头。

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师姐为什么永远不让她快进到下一步,像运动员需要肌肉记忆一样,因为师姐的坚持,她通往意念大门的那条路径,已经深深刻在脑海。她伸出手掌,所有能量顺着意念的指令一下到达指尖。

沈喻琪再次比出手诀,她睁开眼,摊开手,她的身体已经被“气球”的冲力弹起,输出法术的瞬间,“气球”变成“水球”,砸向沈喻琪,法术与惯性力对冲,削弱了撞击力,但仍有部分余力,将沈喻琪击向高空,随着一个抛物线,她重重砸穿湖面,沉入河中。

沈喻琪已经没有憋气的力量,河水一下涌进她的鼻腔,灌进她的肺里。她隐约看到河面上,那些“球体”正滚过水面……像吴轩洋说的那样。

沈喻琪耗尽了所有体力,不会游泳的她,甚至无力挣扎,她瘫软的身体沉向河底。

周围越来越黑,沈喻琪双眼已支撑不起,慢慢合上。

“我努力了师姐……”沈喻琪不知道师姐那句话是真的想让她拿到名次,还是只想安慰一个没见过世面、被吓破胆的师妹。

不过不重要了。

不知道这比赛有没有回放之类的东西,沈喻琪开始幻想如果师姐能看到自己使出法力的样子,那张冷冷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随着沉进黑暗,沈喻琪什么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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